41、不虐不成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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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凌仅在年幼时来过聊城，那时候记忆依旧很模糊，只记得那破庙是在城南，问了许多人终于来到了这里，却登时傻了眼，破庙早已不复当年的荒凉，熙熙攘攘来上香的人比肩接踵，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岳凌陡然觉得有一件东西永远的丢失了，不管她再怎么找也找不回来了，寻了一个人少的地方，她把头埋在双臂间坐了下去，浑身的力气仿佛抽干了一样，连日来的劳顿即使是铁打的人也熬不住，更何况她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她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绝望过，不理解一个平日里那么深情，连自己每餐吃多少，下了朝去了哪里都要关心的人，却为何如今对自己如此绝情，连见一面的机会都不给自己，她真的永远不想见到自己了吗？
好一会儿岳凌才缓过劲儿来，站起身来，她有些迷茫，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漫无目的的随着众人一起上了香，什么都没有想，出来的时候看着面前三三两两结伴而行的人，她知道自己的心真的丢了，而且，很有可能再也找不回来了。
打起精神，岳凌几乎没抱任何希望的向着最后一个目标走去，那是两人初遇的地方，自己在她的第一眼里一定是狼狈不堪吧，浑身是血，被吓得不知所措，哭的时候流了一脸的鼻涕，如此没用的自己怎能配得上那样善良的她？而那日说了狼心狗肺的话的自己又怎能再像当年一样享受她温暖的怀抱？
如她所料，当年那个小破庙如今的小庵堂里虽然有一个师太在扫落叶，但是那个人并不是她，而且，看这情形，庵堂里只有她一人，懊恼的靠在身边的树干上，闭上眼，岳凌是真的无计可施了，心情如这冬日的天气一般萧索而绝望。
“施主可是姓岳？”那师太拿着扫帚走了过来。
岳凌睁开眼，点点头，莫非璇儿又给自己留下了讯息吗？她这样做，究竟是想见自己还是不想见自己？
“有位姑娘托贫尼带句话给施主。”
岳凌心里一震，果然，她来过，“什么话？”颤抖的话出口竟带了些许哽咽，她若还是拒绝的话，自己该如何是好？
“她说，兜兜转转，转转兜兜，不若回头！”
“兜兜转转，转转兜兜，不若回头，”岳凌喃喃复述着，望着来时的方向，不若回头，不若回头……
她竟然是回了京吗？
苦笑着向师太道了谢，她踉跄的骑上马，向京城驰去。
璇儿，如今换岳凌来追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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辜玉儿坐在湖边，想着昨日辜岚儿来自己房里按摩时的表现，很是担心，她的言语中毫不掩饰对凡的夸赞，而以前在辜氏族居地的时候，她是非常讨厌凡的，到底经过了什么事情使她发生了这样的变化，本来自己是该高兴的，只是，不知她是故意，还是无意，袖口里掉出了一个明黄的手帕，那是只有凡才可以用的东西，她是在向自己示威吗？眼神里流露出来的爱意如此明显，就算是傻子都看的出来她也动了心。
辜氏巫医注定一世孤独，她不该动情，况且凡已经有了妻子，她更不该动心，不论凡爱不爱她，她都不该陷进来，只是自己该如何劝她？
洛凡到山庄之时已经是第二日早晨了，为了给辜玉儿惊喜，并未遣人告诉她，走到后花园的时候却见辜岚儿站在假山那里作沉思状，
“你怎么了？”洛凡问她。
辜岚儿看见洛凡，眼神顿时亮了起来，“你何时回来的？”
“嘘！”洛凡提醒她小声，“刚回来，正要去见玉儿呢。”
“玉儿姐姐正睡着呢，你现在去岂不是吵到了她？”辜岚儿撒了谎，她知道辜玉儿接连几日没有洛凡陪着，一直睡不好，浅眠的她总是起的很早，脸色也不好，所以辜雨儿才会请她去给辜玉儿做按摩，保胎安神。
想起自己和她在一起时总是要日上三竿她才很不情愿的起床，最喜欢看她向自己撒娇说再睡一会儿，所以总是逗她，洛凡不禁笑了，只是等不及了呢，她要是睡着了自己不正好可以偷个香？
正要抬脚，辜岚儿却叫住了她：“你的头发散了，还是梳整齐了再去见玉儿姐姐吧。我来帮你。”说着就拉着洛凡在石凳上坐了下来。
洛凡隐隐觉得有些不妥，但是又拗不过辜岚儿，只好乖乖坐着任她摆弄。
辜岚儿把洛凡的秀发完全披散下来，没带梳子，就用手梳理着，认真而细心的神态，仿佛是在制作一件工艺品。
洛凡的头发乌黑绵长，如缎如墨，手感极好，辜岚儿忽然喜欢上了这种感觉，露出了满足的笑容。缓缓地系上发带，
“好了。”辜岚儿说。
洛凡站起身来，笑着拍拍她的头：“谢谢。”
辜玉儿散步经过假山正好看见了这无比和谐的一幕，辜岚儿脸上幸福的笑深深地刺痛了她，为夫君挽发是每个辜氏妻子的专属幸福，辜岚儿她不会不知道，却在这后花园里为自己的丈夫盘发，让自己如何自处？是在向自己宣布她会跟自己争丈夫吗？
而凡她何时回来却不跟自己说，自己还怀着她的孩子她竟然在这里跟别的女子卿卿我我，在她的心里，自己究竟处于何地？只是一个生孩子的工具？自己或许一直都看错了，她去辜氏不过是因为好奇，这三年的恩爱也不过是自己的自欺欺人罢了，她真的从未爱过自己，前世今生有什么用，还不是败在了世人的喜新厌旧之上？她是皇帝，世间又岂会只有一个辜玉儿喜欢她，她若是来者不拒，自己还如何奢望能与她白头偕老？
无法抑制的痛楚从内心深处萌发，不敢再看，辜玉儿失魂落魄的向来时的路走去，有什么东西突然间断了，使她想不起身在何地，路又在何方，竟径直向那月牙湖走去，噗通一声，身体瞬间下沉，水向着七窍灌去，冰凉的触觉却未让她清醒多少，耳边传来遥远的凄厉叫声，她不想知道那是谁的声音，只想睡一觉，或许这一切都只是梦而已，等自己醒来，凡还是原来的凡，没有辜岚儿，也没有假山后的那一幕，都只是梦，她告诉自己。
下身传来的疼痛却告诉她这一切都是真实的，有一个生命正从身体里流失，孩子！她慌了，想要挣扎，想要保住孩子，不能睡，冰儿不要走，她哀求着，娘亲真的很爱很爱你，求你不要走，娘亲求你。
剧烈的扭动更增加了身体的刺痛，无法忍受，想要叫，水却向着咽喉涌去，想要浮上去，身体却偏偏下沉，终于没了抵抗的力气，恍惚中被一双温暖的手搂入怀中，她渐渐失去了意识。
洛凡刚从假山走过来就看到辜玉儿落入湖里的一幕，惊得她三魂没了七魄，大叫着却来不及阻止悲剧的发生，连忙跑上前跳下水抱起她，浮起来的时候柔弱的人已经昏了过去，看着四散的血水，心忍不住的慌乱起来，颤抖的把辜玉儿抱回房，放在床上，却再也不敢看她一眼。
御医和宫婢来回忙着，无力的坐在凳子上的洛凡狠狠地低下头，想要抑制住那即将奔涌而出的泪水，湿透的衣服贴在身上，冷得她浑身发抖，却右手紧紧抓着左手，想要压下全身的颤抖，看着一盆盆的血水被送出去，她渐渐绝望，桌子上的虎头鞋和小衣服整齐的摆放着，伸出手抚摸着它们，却怎么也抓不住。
“啪”的一声，虎头鞋落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声响，洛凡的脸色瞬间惨白，仿佛这颗心也随着鞋子落入尘埃。
“冰儿，”终于忍不住流下泪来，她捂着脸呢喃着：“不要走，留下来。”
辜岚儿看着湖里扩散的血水和地上一滩滩的血迹，无力的跪了下来，她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她只是想享受一次普通的辜氏女子每日都会有的幸福，她这一生，也或许只有在刚刚才是幸福的，却未料想铸成了这样的大错，也许，从自己继承师傅衣钵那日开始，幸福就已经远离了，自己从来不该奢望的。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洛凡用手撑着桌子吃力的站了起来，多么希望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冰儿都那么大了怎么会消失，自己对她那么好她怎么舍得离开？
“皇上，皇后失血过多，皇女…皇女保不住了。”
“你胡说！”洛凡像疯了一样揪着他：“你再说一遍，说冰儿还在，一切都是好好的，什么都没发生，像以前一样，说孩子很好，说！说啊！”
御医低下了头：“皇上请节哀。”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洛凡松了手，喃喃说道，“她不舍得我的，她怎么舍得离开，我什么都可以给她，她为什么要离开？将来这个皇位也是她的，她怎么会离开？”
洛凡猛然间又揪着他：“是你骗朕对不对？朕这就诛了你九族，让你再敢骗朕！”
“凡，”床上传来微弱的声音，“不关他的事，孩子…真的没了。”
洛凡向床上看去，以往那被子上凸起的小山已经没有了，那里曾经有一个小生命，自己视若珍宝的冰儿，没了。
转过脸来看着宫婢：“为什么不跟着她？朕不是说过要寸步不离吗？她落水的时候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你们就是这么伺候主子的吗？”
“皇上息怒，”那宫女见这情形就知道难逃一死，连忙跪下：“是皇后说她随便走走，不让跟着的，前几日也是如此，都没发生什么事，而且奴婢在远处看着，是皇后…皇后她自己走进水里的。”说完这话，深深地低下了头。
“你敢诋毁皇后，来人…”
“她说的没错，是我自己走进去的。”辜玉儿不想牵连无辜，而且，事实确实如此。
“你为什么要自己走进去？你就那么容不下冰儿吗？辜玉儿，算我看错了你，虎毒尚且不食子，你是她的亲娘亲，居然故意走到湖里害死自己的亲女儿！她已经那么大了，你如何狠得下这颗心！…”
“啪，”辜雨儿再也忍不住的给了她一巴掌，辜玉儿是她的掌中宝，心头肉，哪里容得下别人在自己面前欺负自己女儿，自己养大的孩子自己清楚，玉儿掉入湖中必定事出有因，她不分青红皂白就说出这么尖刻的话，让自己如何放心的把玉儿交给她。
“你敢打朕！？”洛凡瞪着辜雨儿，没有去管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她此时完全失去了理智，只想发泄。
“不就是袭君之罪吗？有本事就杀了我！”
“辜雨儿，你当真以为朕不敢动你吗？”洛凡眼里冒出狠厉，所有的人都跟自己作对，连视若双亲的辜雨儿也伸手打了自己，那么，自己还为何要在乎她们。
看着不肯服软的辜雨儿，洛凡大怒：“来人…”
“凡，”床上的人滚了下来，辜玉儿知道，她是动了真格的了，如今孩子没了，自己没了用，她便可以翻脸不认人，但是就算自己死，也不能连累娘和娘亲：“都是我的错，是我害死了冰儿，你要杀就杀了我吧，不要迁怒于人。”
洛凡看着脸色苍白的辜玉儿噗通一声掉到地上，心一阵刺痛，伸出手想要去扶她，看着辜雨儿跑过去，踏出的脚却收了回来。
辜玉儿怔怔的看着她伸出又收回的手，强烈的绝望侵袭而来，让她无法承受。
“禀皇上，武城圆屯被羌族人攻克，羌族人长驱直入，如今已到了距京城百里的咩也屯，齐大人让皇上暂且不要回京，说此事她会尽快处理。”门外忽然传来战报。
羌族人，洛凡捏紧了拳头，都是这群人害的，若是自己陪在玉儿身边，哪里会发生这样的事，自己一定要让这些人给冰儿陪葬。
“回京！”洛凡头也不回的出了屋子，看着她的背影渐渐远去，辜玉儿别过脸，怎么也止不住眼里的泪水，她已经没有资格再叫住她，给她披上披风，叮嘱她一路小心了，冰儿没了，她连这最后一件可以留住她的凭借都没有了。
她终究是从自己的身边远去了。
洛凡出门看见月牙湖的时候，浑身颤抖，“把这湖填了。”她对着身后的人说。
多年以后，关于这件事，《雪霁正史•卷一》如此记载着：“后于山庄不慎落入湖中，帝女没（mo），帝后遂生嫌隙，帝大怒，填湖而走，经年不见。”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不虐不成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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