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在疼痛中永生》梵程.J

5、Five

　　[听见海浪]
　　八月。父母因为工作的缘故，双双前往大连。我也随着去了。
　　早想离开，用时间弥补伤痛。
　　再不想半夜里空拨于非的号码，独自对着电话问你为什么不爱我。

　　我们乘火车。
　　窗外荒烟蔓草。日头热辣辣地射入眼睛。
　　一直处于昏昏欲睡的状态。梦中有很多破碎的情节。
　　一个吻忽然闪过，下一秒便是悬崖。

　　站在胜利广场的时候，是早上8点。
　　火车站人群拥挤。我却一直听见海浪的声音。
　　哗……哗……
　　仿佛脚下就是潮水。

　　大连是很大的城市。从市中心到我们所住的荆州区又是一段很长的车程。
　　一路上我依然听见海浪的声音。
　　它在召唤我。
　　像一个母亲在召唤自己的子女。
　　我是双鱼座女子，便是海的女儿。
　　海，我终于得以回到你的身边。

　　荆州是一个偏远的区域。拥有县城的气质。
　　没有高楼大厦。
　　马车。摩的。
　　小路上有人赶着羊群在走。
　　遍布四周的羊肉馆里飘出浓浓的羊膻味。
　　大而深的蓝边碗展示着北方人的粗犷。

　　我们住在大大的工厂里。宿舍是排排的平房。
　　有宽敞的大院子。中心是一个圆形花坛。
　　那些花儿。形状模糊可是色彩艳丽。
　　我站在它们身边，便会觉得自己也挺拔骄傲。
　　它们缠绕住我的头发，我便亲吻它们的脸颊。

　　傍晚的时候，常坐在花坛边乘凉。
　　天空总会布满蜻蜓。
　　我从小到大都很少见到那么多的蜻蜓。
　　甚至可以听到它们翅膀扇动的声音。
　　它们每天傍晚都聚集在花坛上空。伸手便可触及。
　　看过这样的说法，蜻蜓的眼睛之所以那么饱满是因为蓄着泪水。
　　我想，它们是来这里流泪的。
　　所以即使天气干旱，那些无人问津的花儿依然开得那么美。
　　花儿是用蜻蜓的眼泪供养的。
　　就像我用我的眼泪供养已经死去的爱情。

　　每天晚上，我们都去海边。
　　海滩上弥漫着鱿鱼香。路灯旁围着一圈又一圈的飞虫。
　　夜是黑的，所以无论怎样也看不清海的模样。
　　只听见被夜染黑的海水在我脚下发出痛苦的呜咽声。
　　沙砾们无可奈何地被拖下水，再冲上来。
　　我想是它们硌着大海了。因此大海很疼。
　　我的心里也一直被什么硌着。运动得激烈一些便会与我的胸口摩擦。血肉模糊。

　　白天的时候，我也常独自去海边。
　　拖下鞋子。迈进海里。长裙浸湿在水中。
　　细小的贝壳深深地嵌入我的皮肉，在我脚心留下密密的口子。海水一泡，生疼生疼。可是无法驻足。
　　安徒生童话中有一只小人鱼。为了爱情将尾巴变成了双脚。每走一步便似踩在刀尖上。
　　我不知道我的王子是谁在哪里。可是我和小人鱼一样，痛苦地向前走，不能停留。
　　阳光下我的脚在透明的水中被扭曲着。有一瞬间我看见它们变成泡沫，一点一点地消失不见。记忆也随之隐退。

　　花儿灿烂着。蜻蜓飞扬着。大海召唤着。
　　我就在这样的城市里呆了一个月。
　　把眼泪留在这里。过去的事情我再也记不起。
　　韦轩。尹禾。青丰。于非。
　　无论是谁，都会洇成白裙子上的水渍，日久天长，任其渐渐泛黄。
　　我想我亦不会再痛了。
　　因为那些死去的感情，是用来悼念的，而不是用来回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