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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打赌 ...

  •   堂下呜呜声更加凄厉,红衣女子听了再不敢多言,只是两只能喷出火来的眼睛直直的盯向一思,看得一思如芒在背。
      一思本不知道淳于曦此行为何,也不知为何所有人都要责罚,但红衣女子的话,她的眼神告诉她,这些责罚与她脱不了干系。淳于曦此行目的在于让所有偏院的人为她受罚,从而怨恨她。
      好一招阴毒的手段。
      “殿下何故要责罚他们?”一思明知故问。
      淳于曦挑眉,斜睨一思,勾起一遍嘴角,笑得邪魅众生,他说,“他们连本太子的新婚妻子都看不好,伺候不好,太子妃觉得不该责罚?他们让本太子在此等候多时,太子妃觉得不该责罚?”
      “让太子殿下等待的是一思,也是一思自己走出院子的,这个处罚于情于理都该一思来承担。”一思依然沉着笃定,说出的话也异常平稳。
      淳于曦深黑的眸子扫向一思,上下打量,又勾起嘴角邪肆一笑,反问,“太子妃真是胆识过人,这里好说也要百来号人,每人五十杖,五千多杖打在太子妃身上,那岂不成肉泥?太子妃真要一人承担所有责罚?”
      一思心惊,五千多杖,原来承当所有责罚还能如此叠加着算,好个狡诈的南秦太子。五千多杖下来,都能做莫文蔚手下的“撒尿牛丸”了。
      一思笑,正视淳于曦,尽显娇柔也反问,“太子仁慈,不会让新婚燕尔不到一天的妻子,大蓝公主就这样成肉泥是吧?”
      “哼,也是啊,大蓝公主要伤个丝毫,尚在城内的武王蓝逸武和城外驻扎的十万大蓝精兵焉能容忍。”淳于曦手握拳头,说得咬牙切齿。想起早茶时父皇的一顿责骂,他又不免火冒三丈,憋屈得恨不得亲手撕烂这丑陋的女人。
      父皇也不知哪得来消息,早茶时他谎称太子妃体弱,病着来不了时,父皇就板着脸严厉的责骂了他,“非要娶那大蓝公主的是你,娶来就遣入偏院的也是你,你知不知大蓝武王还在城内,他的十万精兵就在城外?北方西地外域还在虎视眈眈着中原,在这非常时刻,出云,你到底是如何打算!你要将南秦小国至于何地?!”
      大蓝锦文帝反朝时期,整个风潮古都陷于战乱,各地藩王个个占地称王。也就在那时,淳于家族凭借威望而占领长江流域三省九郡富裕之地建立了南秦。到了后来,锦文帝灭了所有小藩王,唯独留了南秦。一来是连年征战民不聊生,军队匮乏,二来是南秦一直明哲保身储存着实力,也不是轻而易举能攻下。更因锦文帝实则并无一统江山的伟略,也就这样相安无事的过了二十年。
      但如今不同,锦文帝有让位之意,而西地外域此时又蠢蠢欲动,虎视眈眈中原富足之地。如若南秦和大蓝不和,那局势又将一片混乱。
      淳于曦紧握着拳,泛白根根手指节骨,眼泛凌冽,直盯着一思,冷道,“既然公主极力为众人求情,那本太子怎能忽视公主一片好意而不允,只是公主乃娇贵之躯焉能受罚,就由公主房里的丫鬟代之受罚。公主意下如何?”
      一思惊愣,不想淳于曦会用这招,从她身边的人着手。她房里只有风芽一人,昨晚风芽又冒死冲撞他,他恐怕也知道她们主仆情如姐妹。这淳于曦的心不是一般的毒辣,一思撰紧了拳头,她知道自己现在不能开口,只是她不能让风芽为她去死,她刚想说什么来阻止,风芽却抢着先开了口。
      “太子英明。是小的没有照看好主子,错在小的,小的愿受责罚。”
      淳于曦眼波一转看了眼风芽,再看了眼一思,翘唇,玩味一笑,大声喝道,“还不动手!”
      而后转身,高坐堂上,拿起水杯,抿茶,观看着这即将上演的好戏。
      淳于曦一声令下,俩个彪悍的男子就从人群里冒了出来,一手提着棍,一手拎着风芽往外走。
      “就在门口行刑,也让那些不守本分藐视本太子的人看看玩忽职守的代价!”淳于曦却突然开口,厉声说道。
      一思一惊,这话分明是说给她听的,歹毒的淳于曦根本就是想要她亲眼看着风芽受刑,让她内疚揪心死!她撰紧了手,指甲深深嵌入手心,发出钻心的疼。
      这次淳于曦定不会轻易饶过她,他是铁了心来闹事的,没有收获他不会罢休。
      思索间,“啪……啪……”一声接一声的闷棍声就无情的闯了进来,闷闷的,刺耳的,只叫人心惊胆颤。
      一思听着那揪心的声响,只觉肝胆俱裂般得疼。她咬紧牙关抬头转身望向风芽。
      她就趴在长凳上,咬着唇,双手紧紧的抓着凳脚,每落一棍,她的牙就紧一分,手上的节骨就明显一分。只是她依旧没有发出半点声响来,就如同当年第一次见到她那时一般,她只是蜷缩在人群里,咬着唇,一声不吭的默默忍受着众人的殴打。
      一思忽的眼睛干涩,疼得厉害,仿佛时间回到那一年。
      那时,她才来风潮古都不久,偷偷溜出飘羚院,不知情下闯入了东宫的后花园,正巧遇上一群宫娥太监围殴风芽的场景。
      那时候她只觉得似乎看到了现代的自己,因为班上一个校草偷偷喜欢她,给她写了一封信,就被很多女生莫名其妙的围了起来,一阵奚落毒打。她拼命的抵抗,拼命的喊救命,只是无数的人走过却没有一个人来救她。她当时有多痛!不是身痛,是心痛,那种无助孤独的痛,大约是比死更加恐怖,更加惨烈。
      她几乎未作考虑就勇敢的跑了过去,推开宫女太监,全然忘记自己已不是以前的蓝一思,愤然问,“凭什么打人?凭什么那么多人欺负一个人?”
      “凭什么?你一个舞姬生养的野种凭什么管本公主?一并打!阻挠本公主者,死!”十五一直是盛气凌人的,八岁的她说出的话已经刻薄得可以。
      那也是一思第一次见十五,小小的人儿本就生得极美,锦衣玉帛下,被装扮得如同瓷娃娃般精致完美。
      只是那么美的容颜却有着那么狠毒的心,如同前世的母亲。
      一思大约是受了刺激,不计后果的反问,“好一个公主,公主就可以无故打人?公主就可以以多欺少?公主就可以草菅人命?你的父母就是这样教你做公主的?”
      许是她的话过重了,许是十五没料到她会顶撞她,她有一刻的愣怔,气红了脸盯了她好一会才嚷道,“你一个低贱的野种懂什么?!这小贱人毁了本公主的诗,难道不该加以惩戒吗?”
      原来事情起因是十五的先生以“兰”命题赋诗,她绞尽脑汁也写不出来。好不容易得了一句时,风芽正好给她上茶不小心碰翻了茶水,染上了纸,糊了墨迹。十五便乘机发飙把气全出在风芽身上。
      一思虽不擅长文学,但基本的诗句还能记得,她便笃定泰山的反问,“如果帮你完成了那诗,是不是就可以放过她?”
      十五那时没有想她能赋诗的,她正想着一思做不出诗来可以一并除去。她便爽快的回道,“可以,只是如若做不出来,你就一并受罚!”
      “好。”她回得干脆。
      十五见她回得干脆又多了个心眼,又加了条件,“要有时间限制,给你半柱香的时间。”
      一思淡然笃定,直问,“以什么为题?”
      十五回答干脆,“兰。”小小年纪眼波中竟是不和谐的阴毒。
      一思平时也偏爱四君子,只稍作片刻就吟了余同麓的《咏兰》给十五。
      “手培兰蕊两三栽,日暖风和次第天。坐久不知香在室,推窗时有蝶飞来。”
      十五和当时在场的人都愣了,半刻都没有说出话来。还是突然闯进的拍手声迁回了大家的魂魄。那拍手人就是十五的嫡亲哥哥,当朝五皇子,蓝壑溪,皇子溪。那也是一思第一次见五哥。
      一思记不得当时五哥说了什么,她只记得十五气度小,本就对她又没好感,一思又在她面前卖弄才情,她便不肯轻易放过她。她竟然出尔反尔,还是要责罚她们,说什么,那不是她的诗,她要她原来的那首。她原来的那首都成了墨迹,除了她哪还有人知道?
      后来是五哥真正的救了风芽和她,他斥责十五说,“母后从小就教导我们要诚信,你许诺过,怎能反悔?要让母后知道,少不了又一阵责骂惩罚。”
      也是他做主把风芽给了她。
      他说,“那丫头你用得不顺心,倒不如做个人情给了一思。也算谢一思赠诗,不算欠她什么。”
      十五心高气傲,怎会愿意欠她这低贱之人,便真把风芽送给了她,让她带回了飘羚院。
      晚上她给风芽上药的时候,风芽吧嗒吧嗒的掉眼泪。
      她急了,问风芽,“是不是我下手太重,把你弄疼了?”
      她却含着泪说,“小的是高兴,不是疼,此生能遇到公主,小的好高兴。”
      一思只觉得心房仿佛注入了丝丝甜甜的热流,暖得不可思议,她笑了笑说,“小傻瓜。救你的其实是皇子溪。”
      可风芽却固执的说,“可先出手救小的是公主,小的就认公主,小的愿誓死跟随公主,永不变心。”
      誓死跟随,永不变心……风芽那坚定而决绝的回答一直飘在耳畔,怎么也挥之不去,即便时过八年,那事那话依然清晰,仿若昨日。
      当年,她还有勇气推开众人去救她,而今,她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风芽一点一点的被棍棒消磨生命,只能看着她的眼睑一点一点无力的垂下来。
      不,她无法忍受,她再也忍受不了那种虐心的折磨!
      “不……别打了!”她冲了上去,扑在风芽身上,护住她。
      “啪!”一棍没及时收住,重重的打在她背上,闷痛伴随着皮开肉绽的刺痛随之而来。她闷哼一声,冒着细汗,抬头直视淳于曦,问,“太子殿下要一思如何做才能放过一思的婢女?”
      淳于曦仿佛料到她会如此,轻挑眉毛,扬起嘴角无辜道,“本太子不需要公主你做什么?”
      “一思如何做才能令太子殿下满意,高兴,才能放过一思的婢女?”一思换了主谓,又问。
      淳于曦眯眼,饶有兴趣的挑了一眼,仿佛在思索,良久,他才不温不火的说,“你能摘下天上的月亮,本太子就饶了你的婢女。”
      明眼人都能听出这话的真实含义来,淳于曦今日是铁了心要太子妃难堪,铁了心要这丫鬟的命了!
      只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一思竟淡定的问淳于曦,“此话当真?”
      淳于曦轻轻扬眉,深黑的眸子更添了几分阴霾,他盯着蓝一思,回道,“当真!”
      “好,我答应!”
      更出乎所有人意料,蓝一思竟满口答应。还是以那样不假思索的果断方式,以那样笃定泰山的神态回话。
      淳于曦的眼眯得更细,深不见底的眸子更显迷离,他又一次仔细端详眼前这个丑陋无比的女子。那双眼依然闪亮而透着不可忽视的坚毅,依然像他的羽儿。不可否认,她胆识确实过人,屡次与他对抗,屡次稳如泰山,即便他开出如此苛刻的条件,她答得依然淡定。
      只是,她终究不是他的羽儿,她终究是他此生的痛与耻辱。
      摘下明月是吧?他倒是很有兴趣看她如何给他把天上之月给摘下来!
      他勾起嘴角,邪肆一笑,“提醒公主,本太子要的是悬挂在天的明月。”
      “是,一思明白。敢问太子殿下,是否只要一思能摘得明月,你就放了风芽,不再追究今日之事?”一思依然沉着。
      “是,只要公主摘得明月,本太子就不再追究今日之事,甚至可以答应公主任何一个要求。但反之,公主要摘不下来,就不要怪本太子无情,公主将一起受这五千杖责!公主可听好了?”他再次确认,而她却回答得越加爽快,直说,“一言为定!”
      淳于曦微愣,可口依旧说道,“口说无凭,立字为据!公主可敢立下军令状?”
      定了定,他微翘一遍唇角,笑得好不邪魅。有了字据,即便大蓝有意见也不能拿他怎样。
      “好,立字为据!”蓝一思回得干脆而坚定。
      淳于曦看着那样坚定的蓝一思又眯起了眼,疑问,这张丑陋的面皮下到底装的是如何一颗心?他忽然觉得游戏玩到这里似乎也越来越有意思了!
      他站起身来,高声说,“那么今晚,本太子就等着太子妃的明月了!”说着便大摇大摆的带着随从离开了偏院。
      待他走后,一思便急着看风芽,直问,“你怎么样?风芽?”她心疼的搂着风芽,看着她惨白的脸,有说出的伤心难过。
      “小,的……没事,主子……”风芽吃力的转头,断断续续的回道。
      一思看着、听着,不免又伤怀起来。她再也忍不住,捧住风芽的头,哽咽说,“别说话……我没事……什么也别说……”
      淳于曦一走,偏院的人也开始陆陆续续的起身散去,也有几个热心的围着一思和风芽。有人建议说,“太子妃,还是先扶风姑娘回房吧。”
      而有些人,像似红衣女子之流便又开始幸灾乐祸,讥笑道,“摘月?呵呵……太子妃,你果真有能耐……呵呵……”她气焰又复燃,笑得阴冷。
      一思不搭理她,忍着背部的疼,对着风芽说,“你忍下,起来会很痛。”而后便搀扶她而去。
      摘月?谁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只是有时候为了生存,即便明知不可能也要拼命为之。
      只要还存有一线生的希望,她便不会放弃,就如那石缝中的杂草,只要还有丁点阳光,它便会朝着阳光的方向卯足了劲的生长,直至重见天日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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