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魂眼》晴天宇

17、第十六章 红魔影

　　凉气袭人的石屋内，竹影拂动的窗前，少女倾斜着身子依傍在窗台上，一手撑住脸颊，一手抚在腰间的一条手臂上，身后半跪着身形修长的男子，男子俊美无暇的脸贴住她单薄的后背。两人的身影投射在冰凉的岩石地面上犹似合二为一，无比亲密，极端亲昵。当清风再次送进竹香，少女缓缓移动原本撑脸的手，动作极其僵硬缓慢，她轻轻拍了拍男子的手臂，不见有任何动静，便吐了口气，仿佛下定决心一般，忽然用力一拍，最后大声抱怨：“就算要勒断我的腰也别用这样的姿势啊。”

　　身后的人依然纹丝不动，少女拍了几下，手劲却缓轻了，她摸摸那并不壮却充满力量的手臂，诧异地轻问：“你怎么发烧了？身体这么烫！”轻柔的声音令身后之人微微颤了一下，更加加重手臂的力量。

　　“你宁愿这样累死我，病死你自己？随你便。”文小艺无可奈何地点头，不打算进行劝说，在她看来，魔鬼是不会轻易死去的。

　　“为什么？”沉默半晌后他终于开口，声音比原先还沙哑。

　　“什么？”她摸了摸酸酸的腰。

　　“为什么你总是对他那么温柔，却对我如此冷漠？为什么你总对他笑，却忽视我的存在？为什么无论做什么都无法让你的视线停留？为什么即使那么一刻，你都只伴着他，却不愿意抱抱我，总是不让我接近，总是要消失？小艺，你若再消失，我只有毁灭，毁灭你喜爱的啸风，毁灭你关注的一切，以及。。。。。。”他抬起头，松开手，就在她以为终于得到解放时，却是将她的双臂也搂得严严实实，唇瓣隔着衣裳亲吻上她的背，以轻柔得让人轻颤的声音呢喃：“毁灭你！”

　　文小艺哑言，为他极端的情感而颤栗，更对他的话感到无比好奇。终于开始相信自己必定去过文啸风与御风的童年及少年时代，并且与他们有过交集。她所不明白的是，为何只有御风记得她，文啸风似乎对她没有一丝记忆。

　　“你听到了么？我宁愿毁灭你，也绝不再让你离开。”御风的力量渐渐松懈，话语轻柔却像无形的手钳制文小艺的喉咙，让她震颤得说不出话来，尽管身体坐得酸痛，也不敢动弹一下。若是在自己的世界，这样对她说话的人铁定被她整进精神病院。无奈这是在别人的地盘上。

　　不舒适的姿态持续了好半天，文小艺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早就被解放了。在她身边的岩石地面上，御风仰面而躺，面部充血般红艳，眉头深锁，原本就红艳的唇此刻近乎溢血般，口中吐出如丝般话语，仿佛在叫唤她的名字，而一双似掩似掀的眼准确无误地朝她射出寒光。

　　“哇，这么快倒下？”文小艺这才从他的威胁恢复过来一般，见人躺在地上便想也不想地咋呼一声跪倒在他身边，忙着扶他起来，搀至一半，忽意识到此刻便是她离开的大好机会，便一撒手，跳了起来。

　　“砰”

　　御风的头不意外地触地，从那响亮的声音推测，其后脑不起高楼也难。

　　“这可是你逼我的，如果你不是对我那么坏的话，我也不置于丢下你不管。”文小艺左看右看，似乎没有什么可收拾的，赶忙提起裙摆便走。躺在地面上似乎不可动弹的御风忽然双目暴睁，眼眸由清澈的幽黑转变成荧绿，从其口中呼出嗤呼怪响。文小艺回头见状，更是害怕得加快逃逸的脚步。出屋不久，如深山野兽的狂吼声震撼大地。文小艺跑一段便回头看有没有被追逐，待到气喘腹痛时才受不住地停下歇息。更凄厉的吼声震得竹林中叶子纷纷洒落。

　　同时，一股股诡怪红影从文小艺眼前拂过，携来阵阵阴冷的空气，在翠绿的竹身上留下一层薄薄的白霜。林子中一片窒息般的死寂，俨然黄泉陌路上，死魂幽荡飘零。那零零散散的红影气势汹汹，集中朝石屋而去。

　　野兽般的吼声逐渐衰弱下来，空中的红影却仿佛在发出阴骘恐怖的笑声，无数的影子聚拢在一起，扭曲变形，最终形成龙一般的形状，绕过竹身往发出吼声的方向翻腾飞跃去。文小艺盯着这诡异的一幕，不禁担心御风的安危。由这些红影发出的笑声看来，来者不善。按照御风突然虚弱的身体，若是遭到袭击，必然无法自保。这么一想，她欲离开的脚步变得犹豫不决，徘徊再三，终于还是朝石屋奔去。

　　“鸡婆！”她只骂了自己一句。

　　吼声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红影发出的怪叫，仿佛两巨型怪兽相搏斗之后一方占领上风的情形。当文小艺冲入石屋，所见一幕让她心惊肉跳。御风仍旧躺在地上，全身上下的皮肤几乎红透，并且长出密密麻麻鳞片状的疙瘩，除了身形之外，那地上的好像不算是人体了。在他的上方盘旋着文小艺刚才遇见的红影子，红影此刻的面貌比较清晰，骷髅头似的面孔，尖利突出的牙齿，头顶生有龙一般的角。影子们不再扭成一团，而是分别散开突然伏倒在御风的周围，对准他的肢体啃噬下去。御风的身体立刻强烈震动起来，那面孔露出极度的痛苦，口中再次发出微弱的吼叫声。

　　依傍在门边的文小艺目瞪口呆地抖了好一阵，才想到要救人，她冲上前去，用力挥打红影，无论她如何挥动双臂，都只能触到空气，丝毫起不到驱赶的作用。最后，她干脆扶起颤抖中的御风，将其搂在怀中，以自己的身体挡住红影的侵袭，然而，阻止了那要啃肩膀手臂的，却挡不去啃其双腿的。不过，红影对她似乎并不起歹意，只一味寻找空隙啃咬御风，仿佛他是块美味肥肉。眼见御风口中吐出紫黑的液体，文小艺情急下大吼一声：“停！滚开！”

　　同时对着其中一红影怒目而视，毫不畏惧。奇迹似的，被她瞪中的红影猛地顿住，与文小艺相对。

　　“我说，滚开！”文小艺拿出与野兽对视的狠劲，咬牙切齿地命令。

　　红影没有实在的眼珠子，但是那头部在与文小艺相对片刻后竟然真的缓缓飘起，离开了御风的身体。文小艺见有效果，便凑上前去，挥打其他红影，严声厉喝道：“全部都滚开，滚，滚！”

　　红影仿佛都被震慑到，纷纷弹开，最终在文小艺恶狠狠的视线中离开石屋，飘远而去。

　　文小艺大大舒了一口气，抬起手揉揉瞪疼了的眼睛，自言自语道：“再瞪几遍，眼珠子都跑出来。”按着眼角扫了地上的人一眼，心中奇怪，连鬼怪都不怕的她为何偏偏怕这个人。其实，经过这一次，她开始怀疑，他也许不是人，而是妖怪。不然，哪有人会突然间长一身鳞片，还像被煮熟的龙虾一样红艳艳的。

　　御风的胸口还在剧烈的起伏，身上的衣裳被扯破，皮肤的鳞片在逐渐消失中，不过被咬的部位明显留下深刻的伤口，有的肌肉甚至被撕裂了。文小艺同情地将他放平，掀开他胸前的衣裳查看他的伤势，震惊地发现他的身体几乎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肤，从颈部以下开始，几乎都密密麻麻排满了缝合的疤痕，有的地方像是烧伤后的痕迹，有的稍凹陷下去，像是少了块肉而勉强敛合后的疤。文小艺不禁掀起他的裤子，不意外地发现腿上的伤疤并不比身上的少。也就是说，除了他的脸，他可算真真切切地体无完肤。

　　这个就是窝在她怀里听她唱红颜的小风？

　　这是那个吼叫之后乖巧地由她搂抱的小风？

　　这真的是静静地任由她编奇形怪状辫子也没有大发雷霆的小风么？

　　文小艺将他揽入怀，像哄小鬼小风一样轻轻摇着他，口中哼出《红颜》的调子，眼泪却唰唰流淌，模糊了视线，也顺带滴湿了他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