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侵入者与入侵者》孓羽

4、3侵入者与入侵者

　　（3）
　　甜美活泼的护士小姐微笑进门时，渡边正准备离开，黑色羊绒外套套了半边胳膊。
　　色彩丰富的水果篮和漆工精美的食盒从渡边面前盈盈晃过，被并排在床头柜上，护士小姐对著邑辉礼貌的客套了几句，倾身递给他一张折叠整齐的便条。

　　虽对护士小姐口中描述的那位“朋友”一时半会儿对不上号，邑辉还是摆出一派斯文的彬彬致谢。窗旁，渡边一面整理外套，一面颇好奇的盯著邑辉手里的便条瞧。刚打算开口问问，就扫见已经走过床尾的护士小姐抿嘴弯眉的又折回来。

　　“邑辉先生……”
　　“嗯？”
　　惯性抬头，邑辉的目光从那张打开一半的便条上瞬移到了护士小姐含笑的脸上。
　　“其实也没什麽，”貌似不好意思，护士小姐娇羞的垂下浓睫，可下一秒又仿佛实在忍不住，继续小声喃喃：“您……您的那位朋友真是太可爱了。”说到“可爱”，她的嘴角刹那间拉高，使得原本有点婴儿肥的面颊更显得肉嘟嘟的。

　　诶，这位的思维是不是太跳跃了？邑辉和渡边相视一望，一头雾水。

　　“他走的时候非常匆忙，就好像……怎麽说呢？就好像逃跑似的，恩，很热闹的逃跑。”话头一动，护士小姐明显忘了应该保持降低音量，开始自话自的比手划脚，“先接连碰倒了走廊上两个垃圾桶，他不得不停下来扶起垃圾桶，弯腰赔礼，然後，咯咯，一转身就直直往玻璃门上撞，撞一下还反应过来，接著又撞，吓得大家都以为他会穿门出去……”

　　或许当时的场面太过喜感，护士小姐说著说著渐渐进入自己的臆想状态，末了，可能实在收不住笑意，慌忙腾出一只手捂嘴，似乎努力想要把这脆亮的笑声掩住。

　　面无表情的斜乜著某人的个人秀，渡边只觉得眼前有一片残叶被北风卷去，远了远了，有点寒；邑辉则皮笑肉不笑的一脸茫然加小惊骇：女人，有史以来最不可思议的生物……

　　“咳，那个，他还一再叮嘱礼物得一小时後再送来，说您在一个小时内不能被打扰，不然会造成非常严重的後果。”大概是接收到了两位男士的冷气场，护士小姐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言行非常失礼，於是，堪堪刹止笑声，设法调开话题补救，“虽然不明白为什麽，但我还是按您朋友的要求照办了。”

　　“哦，谢谢。”至於为什麽要等一个小时以及严重後果的问题，邑辉当然也不清楚，但他还是礼貌言谢。

　　便条打开，谜底也随之揭晓。

　　“前辈，我现在知道悠子是谁了。”恨恨的一把揉皱了便条，邑辉咬牙切齿，“明天，不，就今晚，替我找人把那臭小子约出来揍一顿，住院费我出！”
　　“哦，那坐牢谁去？啧啧，千万别引导未成年人犯罪。”似笑非笑的渡边巧力的捉住邑辉手臂，上拉，翻出他掌心里那团纸，摊开，故意用抑扬顿挫的柔和声调朗读：

　　邑辉朗介先生：贵恙安养。
　　小早川雅也在此向您鞠躬致歉。悠子的事现已查明是一场误会，此前给您带来莫大困扰，本人深感内疚。为表诚意，我很愿意承担您的医疗费、营养费和误工费聊以弥补自己的过失……

　　“哈哈……”念到这里，一向有些面瘫的渡边，毫不留情面的失声大笑。

　　小早川从地铁站出来，挤了一身臭汗。最里面的棉质长衫紧贴著背脊，一层发凉的湿濡黏得难受──这汗，从医院时就有了。
　　可恶的医院！
　　小早川烦躁的低咒了一声，下意识甩了甩脑袋，似乎这样做，可以把医院里发生的一切不快记忆都甩出脑皮层。

　　华灯初上的大街四散著淡淡的食物香气，精神不济的小早川一点食欲也没有，轻车熟路的从饮食街一侧小巷穿插到自己经常光顾的书店，径直走向集英社的柜台，买了新一期的《少年JUMP》。
　　书店的对面，转角的位置是一家名为“科学”的个性小店。以出售各类与科技相关、寓教於乐的小制品为主的“科学”，在这片区域并不是很有市场，但它的存在对於酷爱新奇事物的东京年轻人来说，无疑是一种吸引──比如小早川，他时常光顾那里，还时常往自己超大的工作台上添加些创意独特的小玩意。
　　抱著杂志周刊，小早川靠在书店外的花坛边状似不经意的向“科学”张望。从他现在的视角，透过玻璃窗可以清晰的看见那家店里橱窗下摆放的天文望远镜和地球仪，再远点，还可以看见收银台边忙碌的女孩……的兰色绒线帽。

　　唇角情不自禁上扬，小早川感觉自己心情好了些。就著书店内渗出的灯光，随手翻起《少年JUMP》的彩色插页，映入眼底的是自己熟悉的明丽色彩，一如既往流畅而纤细的笔调、一如既往唯美而华丽的男子，小早川轻笑摇头。
　　大约十分锺後，一位粉色套装少女急急忙忙自他身前跑过，进入“科学”时甚至有些跌跌撞撞。小早川如同磁场感应般在少女推开门的瞬息抬起头，青涩俊秀的脸庞也在那一瞬息充满光彩。

　　掏出手机对著显示屏又等了十分锺，小早川才举步对街。

　　“晚上好……咦，雅也？”腰还没弯下去，换上工作服的粉装女孩就跳了起来，标示著“濑绫悠子”的胸牌也跟著跳了一下，“好久没来了，我还在想你是不是被大师抓去关禁闭贴刮网点了呢？”
　　小早川腼腆的笑了笑：“没有，手头工作比较轻松。最近大师正在准备新年特刊，我一般早上去他工作室，到下午三点就可以休息了。”　
　　“那你怎麽不常出来逛逛？你以前不是很喜欢我们店的小玩意吗？”悠子边说边俏皮的拿起货架上的一个金色听诊器，压在小早川的手臂上，眨著漂亮的大眼睛惊呼：“呀，我听到雅也的皮肤和衣服摩擦的声音了！像一阵阵扫过林间的风声。”

　　小早川的脸不禁微微泛红，却又庆幸她没有听到自己如雷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