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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相思境(十七) ...

  •   “桃夭知道了,这就去,这就去.......”桃夭见她面色沉凝,心中也有些慌,迭声应下便撒腿往外跑。

      提着裙摆跑了没两步又被凌芜沉声叫了回来,“桃夭,不要告诉他我被老...族长关起来了。若是他问,只说我要回狐狸洞住两天。”

      桃夭只当她是不愿让炎凛挂心,急忙点了几下头就麻溜跑了出去。

      一路着急忙慌地小跑,到小楼前的那条小径时,桃夭额上已沁了层薄薄的细汗。她抬袖抹了抹,忽的记起与少族长离开小楼时炎凛是在楼下的,桃夭记得凌芜的交代,生怕让人瞧出她的慌乱,只得缓下步子平复着呼吸,慢慢往里走。

      一进门,楼下只有两个平时守在院里的小侍从,炎凛已回了楼上自己的房间。桃夭朝那两个小侍从看了眼,状若无事的往楼上走,路过炎凛那间屋子的时候见房门紧闭,也听不见什么声响,便以为他在歇息。

      凌芜说的那个绣袋很好找,榻上的软枕一挪开便看见了。桃夭一把抓起绣袋就欲往外走,蓦地想起什么似的回过身去衣橱又取了两套衣衫。

      门被轻轻叩响时,炎凛正立在敞开的窗扇旁,他敛眸收回目光转去开门。

      “吱——”门外是微咧着嘴角的桃夭。

      “公子,少族长方才走得急忘了,托我将这枚绣袋给您,说是回礼。”说着,便伸手将那枚靛蓝色带暗纹的绣袋递过去。

      炎凛接过,垂眸看了会儿,“少族长她怎么没与你一同回来?”

      “她,”桃夭眨了眨眼,“少族长得了族长几句训斥,要回狐狸洞暂住几日,婢子这不就回来替她取几件衣衫......”

      炎凛抬眸看向桃夭,直把桃夭看得有些心慌,藏在衣衫下的指尖攥了又松,眼神不自觉就想转开。

      好在很快炎凛便点了下头道:“好,劳你替我谢过少族长。”

      “欸好,婢子定会告知少族长。”桃夭说完施了个礼就往楼梯口走,忽的回过身又朝门边站着的人补了句:“对了,炎公子,少族长说,这回礼还请您一定要随身携带。”

      “好。”

      得了炎凛的回答,桃夭心底才松了口气,抱着那两件衣衫慢慢离开了小楼。

      二楼大敞开的窗户旁,炎凛面色绷的很紧,目光落在小径上火烧屁股似跑得飞快的身影上。

      既然给炎凛的说辞是要回狐狸洞暂住,凌芜被关在苏烬的洞府里,桃夭便只能回了苏清岚原本的住处。只是从那日起,除了每天来送吃食的近卫外,凌芜就只见过悄摸来陪她解闷的桃夭,苏烬再也未曾现过身。

      一连安稳平淡地过了数日,凌芜都未曾从桃夭每日的通风报信中探出外间有什么变故。就当她以为苏烬去禁地之事只是巧合之时,这天夜里,凌芜半梦半醒间听见外面忽然就闹了起来。

      ——————————————————

      “快去请族医过来,快啊!”

      “族长!”

      “族长......”

      “追到那......”

      吵吵闹闹的,声音杂乱让她听不大分明,凌芜靠坐在椅子里,正欲闭目凝神细听,倏地听见暗处传来桃夭压抑的泣音“少族长......”

      凌芜猛的睁开眼,提步往门口走,桃夭恰好也露了脸,只是这下凌芜看得真切,桃夭面上湿漉漉的,她在哭。

      “桃夭,发生何事了?”

      “少族长,族长...族长他受伤了,好多血......”桃夭抽抽搭搭的说。

      “什么?”凌芜柳眉紧蹙,沉声问:“谷中出了什么事?”

      苏烬是族长,镜霜湖可是他的地盘,何至于有人能在族中奉为禁地的地方重伤他......

      “今日,族长又去了禁地。可就在方才,族长被近卫们扶着回来,身上好多血,他们已经让去请族医了......”桃夭擦了把脸,“婢子听近卫长说,说是族长在禁地外碰上了窃贼,打斗中被暗伤......”

      “窃贼?禁地外.....”凌芜拧眉摇头,总觉有些荒谬,“桃夭你去将近卫长请来。”

      “好,好......”桃夭慌忙点头跑开。

      耳室离着苏烬的寝室不远,没多会儿凌芜就听见了愈来愈近的脚步声。轻促的是桃夭,沉稳的是近卫长。

      凌芜负手立在结界前,目光冷沉地直视着一身玄甲的近卫长。

      “少族长。”

      “族长怎么样?”凌芜沉声问。

      近卫长目光低垂:“箭伤很深,但不在要害。”

      凌芜眸光微动,松了口气,“这结界,你有办法打开吧。”她目光平稳地看着猛然抬头的近卫长,语调十分淡然,这并非问句,只是陈述。

      “可......”近卫长拧着眉心,有些迟疑。

      “如今族长负伤还躺在榻上,贼人你们也还未抓到,近卫长确定还要这么关着我这位少族长?”凌芜的嗓音又缓又沉。

      隔着道灵光流转不歇的结界,近卫长沉默地与凌芜对视了半晌,才从腰间取下一枚方印,稳稳地锲入暗处的石台凹口。

      几乎是在方印卡进去的同时,挡在洞口的光障乍然消失。洞里燃剩的半盏烛火,昏黄的光亮打在凌芜半边脸上,明明灭灭间竟让人生出几分悲凉。

      “少族长......”桃夭小心翼翼的看她,心底蓦地升起一丝不安。

      “没事别怕。”凌芜拍了拍桃夭的肩膀,对这二人留下句“照顾好族长。”就快步出去了。

      竟不是要去看望重伤的苏烬。

      ————————————————————

      出了苏烬的洞府,凌芜才发现今夜天边无月,寥寥缀着的几颗星子也黯淡昏暗。她遥遥往小楼的方向看去,只看见漆黑一片,半点光亮也无。

      谷中闹出这么大的动静,那处却安静的像无人之境。

      目光收回的瞬间,凌芜手心冰凉,她脚尖轻点,纵身往出谷的方向掠去。近卫队的人留了一部分守在洞府,另一小半在谷中各处散开找寻,这会凌芜一路看到星星点点的火光隐在密林里游动。

      她未作停留,径直往谷口去。长而暗的小道上,一抹清瘦修长的背影正快速往尽头处移动,这人与凌芜相隔不过半里,裹在一身夜行衣里,似是要与这晦暗的夜色相融。

      凌芜心中一紧,扬手拔下髻间的乌金簪用力掷了出去。笔直的簪身带着她附于其上的灵力划出一道青色光束,堪堪绕过前面那人的颈间,生将他急促的步伐停了下来。

      凌芜伸手接过飞回的乌金簪,却在目光触之的瞬间愣了一下。

      手里的,是一柄乌金短刀。

      这是苏清岚想要的,兵刃之礼。

      还真是,讽刺极了。

      “你拦不住我的。”昏暗的夜色里,那道身影转过身,解下脸上覆着的面具轻声唤了句,“清岚。”

      正是炎凛。

      凌芜举起手里的乌金短刀,刀尖直指炎凛,“真的是你。”

      对面的人沉默不语。

      凌芜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今夜之事,也是你早就计划好的,对吧?”

      炎凛微不可察的皱了下眉,默不作声。

      “呵”凌芜自嘲地笑了一声,点头道:“我虽拦不住你,可你伤了族长,我也不能就这么放你走,总要尽力试上一试的。”

      话音方落,炎凛视野中的凌芜倏然逼近,他脚下微微一个错步,避开来人手中短刀来势,长臂一伸,便要去抓凌芜握刀的那只手腕。凌芜也不躲,任他制住手腕,只是五指骤松,短刀立时滑落,凌芜就势换了另只手接过刀,短刀飞快地在指尖打了个转,炎凛暗道不好,方才她那招乃是虚招,还未来得及松手推开她,便被凌芜反手一刀划过腰肋,鲜血瞬间洇染开来。

      炎凛闷哼一声,本能地挥掌推开身前的人,却在对上她潮湿的桃花眼时,猛的收了几分力。

      “今日这道伤,便当是我替族长讨还的。”凌芜反手将刀掷于地下,重新攥紧的指节都有些发白,她红着眼道:“你走吧。”

      炎凛捂着腰间的伤处,有殷红的血透过指缝慢慢渗出来,滴落在暗沉的沙土上。他微微挺直身形,目光自地上染血的乌金短刀转向凌芜,片刻后才转身往被凌芜打开的结界出口走。

      就在那道瘦削身影即将消失在结界处时,凌芜才恍然觉出了嘴角的一点咸湿,她听见自己又轻又低的声音问那人:“当日荒山初遇,真的只是巧合么?”

      炎凛微微一顿,僵着身形没回头,须臾才摇了摇头:“不是。”

      “好。”凌芜湿着眼扯了下嘴角,“炎公子,往后我们再不会相见。”

      这话的语调坚定决绝,炎凛闻言心中空了一瞬,下意识想要回身去看她,却听得身后乍然起了风声,那风柔柔的搡了他一把,再回过头时,他俨然已经站在了镜霜湖边的沙岸上,那道虚空里的结界已然消失不见。

      “清岚......”炎凛面色发白,在岸边静立了好半晌才转身离开,腰间缀着的那枚靛蓝绣袋随着他不大稳当的步伐晃晃悠悠的。

      ——————————————————

      就在凌芜以为苏清岚经了这一遭必要痛哭一场时,这位苏少族长却只是默然拭去脸上半干的泪痕,拾起地上的短刀回了苏烬的洞府。

      苏烬身上的那道箭伤看着骇人,但并未伤及根本,昏睡了一天一夜就清醒了过来。凌芜早将在谷中四散搜寻的近卫撤了回来,只让近卫长对外称贼人负伤逃出了谷。

      桃夭发现炎凛不见了的时候,也曾问过凌芜,只听得她颇为平和的说:“他早养好了伤,谷中这两日乱了些,我便送他离开了。”听来倒是合情合理,只是桃夭却觉得小楼空了,眼前的少族长也像变了个人。

      性子再不似从前肆意张扬,整个人忽然静了下来。直等到谷中的繁花开了败,败了又开,寒冬盛夏转了几个轮回,桃夭才心酸的惊觉,她已许久未曾见过笑模样的少族长了。

      谷中再无人会主动提起炎凛,就像是这人已是被众人遗忘的过客。凌芜困在苏清岚的身体里,看着她装作无事的渡过了最不快活的三年。

      直至那日傍晚,凌芜散完心回狐狸洞时,在密林外险些撞到交谈的苏烬和近卫长。她本欲悄摸离开,却不巧听到了炎凛的名字。

      “前些日子巫族传出消息,大祭司炎凛醉心邪术秘法,要以族规处决。算算日子,便是今夜。”近卫长垂首道,声音压得很低。

      苏烬丝毫不意外,只是问:“以他如今的能耐,巫族当真能动得了他?”

      “听说本也犯了难,”近卫长点头道:“但是,陵光神君近日也到过栖凤山。”

      苏烬笑了一下:“难怪。当日我有意阻他将那真的书卷放回禁地,便是担心有朝一日当年之事会暴露,若是东西留在镜霜湖,承担神君怒火的怕就是我们了。”

      藏匿在暗处的凌芜顿觉恍惚,她想起了苏烬伤重苏醒那日同她说的话,说了什么来着?哦对,苏烬说,他在禁地外撞见一身夜行衣,行迹鬼祟想要窃取族中秘卷梵月集的炎凛,也是为着阻拦才被炎凛暗箭所伤......

      凌芜知道苏清岚心中一直懊悔此事,她认为是自己将梵月集之事告知炎凛,也是她带着炎凛两次潜进禁地,所以苏烬受伤之事有她的过错在。她也曾在夜深难眠之时,反复思忖,炎凛分明已经查看过梵月集,为何还要冒险取走......

      却原来,这也是苏烬布下的局。放任炎凛在与她入禁地时取走真卷,又在炎凛不知何缘故想要还回时出手阻止,目的只是让梵月集与镜霜湖再无关联。

      苏烬与近卫长走远了,凌芜自暗处缓缓走出来,心乱如麻,有太多的不解和难以置信。梵月集里究竟有什么玄机,当日粗粗查看时,凌芜并未察觉,可听苏烬这么说,其中还有隐情......对了,方才他们说,炎凛要被巫族处决,就在今夜......

      还有陵光神君.....原来,这便是神火出现的机缘了。

      凌芜察觉苏清岚心中有些慌,她没有回狐狸洞,反而快步往尘封数载的小楼跑去。

      苏清岚想要救炎凛。她恍然记起了那枚赠与炎凛的绣袋,里面藏了一张她以血绘制的符箓,也是玄月族秘术之一的——逆命符。

      苏清岚身上还有禁制未解,以她如今的修为无法确保能将远隔千里的逆命符唤醒,但她还有相思铃。

      小楼二层的屋子里,一豆昏黄的烛火微微打着晃。火光下,凌芜正压抑着心慌细细翻看关于相思铃的古籍,外面早已彻底暗了下来,隐在杏林后的小楼格外寂静。

      “找到了......”凌芜目光划过那几行蝇头小字,片刻后转身盘坐在榻上,她依着书中所载捏诀起咒,试了好几次,相思铃却只是安安静静地躺在她裙摆上,纹丝不动。

      “为什么,为什么......”凌芜低喃着,嗓音带着压抑的泣音,“我一定要救他......”她强迫自己静下来,再次调动周身灵力一试,阖眼时颊边一滴清泪恰好坠入相思铃,当她缓声念出咒语时,游转周身的灵力自她指尖慢慢淌进那枚琉璃小铃铛。

      忽地一声清脆铃响,凌芜已恍然置身一片赤金色火海。

      这是,朱雀神火。

      苏清岚成功了。

      凌芜隔着烈火看着那个许久未曾见过的熟悉身影,视线渐渐模糊,那人面色惊怒地说着什么,可她听不清。

      “炎凛,我从前与你说过许多话,大多食言了。”赤金色的烈焰渐渐吞噬了凌芜,火光中隐隐传出她一句笑语,“可这次,我践诺了,镜霜湖一别,你我,再不相见。”

      黑暗再次袭来,凌芜耳边只留下隐约一声嘶声哭唤“清岚!”

      情思尽,相思境,相思烬。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7章 相思境(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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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小天使们,这篇文不会很长~~~ 一周两更,有榜随榜哦,不定期随机修文。 感兴趣的小天使们可以点点收哦, 本文已开启段评,欢迎来玩~~~感恩^v^ 新文《寒月渡孤舟》已放文案开预收,全文存稿中ing~~~有兴趣的小天使们可以移步专栏点点收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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