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伍】【陆】 ...
-
【伍】
明玉箫暂时的离开了我的世界,而我的生活却还在继续。十几年如一日的枯燥,没有一丝变化。因着将所有的积蓄都偷偷的藏在了他的行囊里面充作上京赶考的盘缠,现在的我可以说是真的一贫如洗。为此我不得不接下更多的活计来维持生计。
很多时候,我都觉得自己的生命已经越过了充满阳光的少年时代,心境的苍老和荒凉让我觉得自己似乎在下一秒就会死去。可是一想到远离的明玉箫,我又忍不住的想要继续活下去。
我对自己说过,要一直等着他回来。等着他御前高中,策马归来。
我一日复一日的帮大户人家浆洗衣裳,一日又复一日的在村口张望,期望能够看见他踏马归来的身影。好几次我都在梦里梦见了他,梦见他对我微笑,温柔的牵起我不甚细滑的双手,说要和我在一起,说要给我一世安稳。
每每当我清醒过来的时候,都会觉得心脏那里似乎在被人撕扯着,一阵疼痛。
我知道,我清楚的知道,那一切都仅仅是梦。
他的眼中没有我。
他明玉箫的心里没有我!
在明玉箫走的两个月后,我终于见到了他口中的绝世美人。
那日我是去城中一户大户人家收衣服。跟在府中下人的身后,穿过长长走廊进入了内院,经过一处假山隔断的时候,前面带路的人停下了脚步,我也下意识的跟着停下。耳边传来的是温柔如春风清和如细雨的嗓音。微微的侧头看去,入目的便是难以言说的惊艳。
我这才明白为何明玉箫会对她念念不忘。即使做了妇人模样,也依旧难掩其光华。
莹白如珠玉的肌肤,垂坠在脑后的妇人髻让她失去了少女的灵动,却是更添一份风韵。广袖罗衣,迎风而展,潋滟秋眸,不染纤尘,让人不由得生出美人遗世的叹息。
或许,这就是明玉箫曾经念及在口中的“窈窕淑女”。
停下脚步的她与带路的下人说了几句话,听说府中的一些衣服都是我在浆洗,便将注意力略微转移了些到我这边。轻轻的一个抬首微微的一个侧脸,就使得我不由自主的低下了头。
“这些日子以来,辛苦你了。”她轻柔的说着,伸出手似要扶我,我下意识的退了一步,与她拉开了距离。
“这些都是应当的。”我低着头,低声应答着,声音有些干涩。
她并没有将我退后的动作放在心上,又说了几句,将配饰在身上的一个荷包解了下来。“若得了空了,便来陪我说说话吧。有了它,门房便不会为难你。”
我握着刺绣精致的荷包,不知道该作出何种回答,只得胡乱的点着头,跟在仆妇的身后往后面走去。听着她的脚步声渐渐弱了下去,我在拐过一个门廊之前,下意识的又回头朝她那边望了过去。伸出长长枝桠的海棠树遮挡住了的她精致如玉的脸庞,只留下一抹如乌木般的黑发,以及略微扬起的裙摆,在空中寂寞的飘荡。
心中蓦地一堵,竟然什么都想不起来。
【陆】
我也不敢真的如她说的那般只要得了空便去她府中,毕竟那样的高墙内院,终不是我能长待的地方。况且,若是我真的走得勤了,不说别的,光是那些流言便能将我淹死。于是只是在每次去她府里收衣服的时候,她让仆妇将衣裳送过来,留我在厅里小坐罢了。
宁夫人也不曾怠慢过我,每次我去的时候,都会备上上好的茶叶和糕点。只是我这般的人品不来茶,也不敢有所放肆,只得看着那些香茶冒着热气在杯中变冷变涩。
渐渐的熟悉了,才知晓她曾经的闺名为阮凉,只是在她出嫁后,闺阁名字早就隐没在了宁夫人这个称呼后面。几乎所有的人都忘记了她曾经的姓名,只是用羡慕的或嫉妒的或恶毒的眼神看着她称呼她为宁夫人。明明不过十八九岁的少女,却已经脱去了少女的清稚,换上了妇人的沉稳。
或许这个就是岁月在人们身上留下的痕迹。
时光就这样淡淡的流走,生活平静得如同一潭死水。
宁夫人是知晓我异于常人的双眸的。我问她为何不觉得害怕,她微笑着回答:“我曾在书中见过,说是异族人发色眸色会与中原人有所差别。我看你虽说与中原人差别不大,可鼻梁高挺肌肤白皙,怕是因为祖上有异族人血统。既然同为人类,我又有何惧?”
我微愣,从未听说过我家祖上有异族人存在,不过也许是因为她地位低下而未曾有人知晓也说不定。只不过从那之后,我面对宁夫人,则放开了许多,偶尔也能说上几句话。
后来的某一日里,我在宁夫人手中拿到了明玉箫寄来的信笺。
泛黄的信封是他用笔写下的字,当宁夫人拿出信递给我的时候,我伸出来的双手都在颤抖。
“这个是他给……我的?”我颤抖的接过信笺,上面是熟悉的字迹,拆开信封,里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厚厚的几张信纸。我虽多次见过明玉箫临摹字帖,却从未有机会学过,只得将信推了过去,麻烦宁夫人念给我听。
宁夫人未曾嫌我粗鄙,拿着信纸念了起来。
信中,明玉箫告诉我他顺利的到了京城,只是那时京城已经没了可以租用的房屋,只得到和尚庙里面暂居。临了考试那一日,他紧张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破天荒的在庙里真心诚意的求了菩萨。考试的那三日无比难过,小小的斗室里面摆放着桌子纸张和笔墨,至于吃食和方便,也只得在里面自行解决。后来等着放榜,等待的每一日都是煎熬,以至于到后面日日给佛祖上香,听那些和尚念经静心。
“虽说京中日子清苦,可有那些和尚的相伴,却也不觉得寂寞。只是偶尔,我也会忆及那些有你陪伴的过去,不知现在的你过得如何。”
念到信末,宁夫人她顿了顿才继续念道:“安生,我总是觉得惶恐等放榜的那一日,在皇榜上看不见自己的名字。可我在京里的每一日,都在想着,若我真能中了三甲,定要许你一世安稳。”
那日的我极为失态,竟然捧着那信纸哭了许久。
我虽恋慕着他说要等他归来,却也是知晓我这般的身份是配不上他的,况且也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会许我一生。然在信中,他竟许下如此诺言,怎能让我不喜极而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