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第四章 一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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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角
「你问我为什么不跟苏蔷去，其实是在问你自己为什么不跟古亦去。」我说。
「可能吧。」——他仍旧含煳其辞。
「因为你是你，古亦是古亦。就像我和苏蔷，再怎么样，都是两个个体，独立的。」
「唔。」——他就像嘴里含着什么，声音滚成一团，从喉底出来的声音。
「觉得人走了，整个世界都倒了，是这样吧？」我笑了笑，不明所以地笑。
他不说话，只是续了支烟。
「如果真的有什么——我是说，真的有什么坍塌了，那就是你世界中的一部份。」
「一部份？」
「对。那么长时间能和彼此相处，能交心，所以会留下更深的痕迹。然后，产生这个部份的主体离去了，像剥离了一大片……一大片什么，一眨眼，就走了，没了，这个部份对你来说越是重要，和这个主体越是亲密，自然会痛得越厉害越持久，这是人之常情，于是，坍塌了，崩溃了，对吗？」
「是。」
「你以为那是全部吗？全部——你的全部。」
「不是？」
「不是，那里，」我指着他的心脏，「那里至少有你和伊，不止是伊，因为你才是你那里的主人，就算坍塌了，也不是全部。有些东西碎了，但有些东西会生长，像废墟——我喜欢去废墟，很大一部份原因是在被拆除的瓦砾堆上能看见有草长出来。生长收藏化，就是因为这样，所以你还在，你还是你。古亦，我不知道你把伊的那部份怎么处置了。苏蔷塌下来的那部份被我锁起来了。从那里拨出一块地来，先关门上锁，哪天，等我有力气了，再去开。」
「要是永远没有力气呢？」
「那又怎样？本来就是你的一部份，哪怕别人看着是废墟是尘埃，也是你的。况且，那不是废墟，对吧？因为有好东西在，值得留恋，重要，才会放不下。你绝对不会连这点道理都想不通的。好东西失去了，只能证明你拥有过，不代表什么。失去的痛苦，只是因为失去，而不是失去的东西。我的画，被你烧了，至少我画出来过，你也见过，对吧？」
「『我们是真正拥有过星星的
不像那些耽于幻想的人
我们在它的下弦的地方
有个巨大的停车场
甚至我们还拥有
失去它之后的
忧伤』。」
「哈？」
「罗智成的诗。」
「喂，你拥有的不只是忧伤。我喜欢住这里，因为这儿像家。古厝埕你去过，那里是什么样的，不用我说。古亦会在这里住下，并在这里离开，告别，是件好事。你在牵挂着伊，也是件好事。这个老公寓有人情味。」我仰头，「所以你会买下这？」
「我当时买下来是因为古亦，不想这里被拆掉。古亦在这儿存了一堆书还有些东西，伊用过的，都是。」
「这些事古亦生活过，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的凭证，有伊的气息。」
「是。」
「有可回忆的人，是件好事。我想，苏蔷也会牵挂我，因为我也在惦念她——不牵挂，更好，呵呵。」
「你几岁？」
「好像，廿五。」
「古亦走的那年也是廿五。」
「你觉不觉得，死，有时候不是想像中那么糟糕的事。」
「怎么说？」
「至少，古亦，自由了。」
「你觉得伊自由了？」
「我想伊总想挣脱的东西终究还是没能挣脱掉——身前，对吧？」
「你指古家？」
「不全是。不过一死，大限，明白吗？限和界是一个意思，跨过去了，就不一样了。『生前』和『死前』是一个意思，『身后』和『死后』也是一个意思，无论生死。」
「跨过去，疆界？」
「只是疆界。」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第四章 一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