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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雪花]当雪鹅伪装倾城公主17-1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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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边城
单单靠猜当然猜不透傅红雪的意思。
然而花无谢实在太累,实在不想继续纠结这个本就令他头疼的问题。所以他不客气地裹了被子就睡,假装这床被子本来就在这里的。
神京到流放之地——边城的距离不过三四百里,流放的队伍走得再慢,半个月也能到了。花无谢本以为傅红雪会在中途离开的,可傅红雪非但没有离开,还总在他需要的时候送上他需要的东西。甚至,花无谢若不想走路,傅红雪能不顾所有人的眼光,背着他走、抱着他走……当然,花无谢自觉丢不起这个人,并没有娇气到让傅红雪背他。
这一路,就连瞎子也能看出,傅红雪跟着流放队伍就是为了照顾花无谢、保护花无谢。
说起来,这一路上刺杀不断,傅红雪可没少救花家人。花家众人都将傅红雪当成神一样感恩。
对此,花无谢心中不可能毫无波动。可让他拉下脸去向傅红雪道谢,他却怎么也做不到。他知道这人的好,却也过不去心中那道坎,始终忘不了那天夜里的委屈。是以,花无谢内心挣扎无比。
唯一知道半截内情的花满天忍不住问花无谢:“二弟,都说患难见真情。花家遭到流放,她还对你不离不弃,你就真的没有一点想法吗?”
花无谢只冷淡道:“没有。”
花满天戏谑地笑道:“真没有还是假没有?”
花无谢郁闷道:“真没有。”他能对一个男人有什么想法?他不是断袖!不是短袖!他喜欢的是倾城公主,想要娶回家的也是倾城公主!
花满天道:“可我怎么每次看你,你都在盯着人家瞧?”
花无谢猛然收回看向傅红雪的目光,垂着脑袋不说话了。
花满天摇了摇头,说道:“既然没有想法,你有没有和她说清楚?”
“啊?”花无谢愣愣地看着花满天,“说什么?”
花满天道:“明日就到边城了,你若对她没想法,便同她说清楚,别耽误了姑娘家的大好年华。若你有——”
“我什么想法也没有。”花无谢忽然打断花满天,情绪有些激动。傅红雪可是货真价实的男人!哪里是姑娘家!
花满天摇了摇头,还想劝说一番,却见花无谢已拖着镣铐,叮叮当当地朝傅红雪走过去了。
看来二弟听进去了。花满天颇感欣慰。
傅红雪一见花无谢过来,人就站了起来,动作迅速得像是懒散的士兵突然发现将军来了。
花无谢憋了一肚子的气话想说。可当他看到傅红雪苍白而英俊的脸庞时,喉咙像是哽住般,一个字也冒不出来。
这人还是个还未及冠的少年。其实,这人长得还挺好看的,对他也不错。如果是个姑娘反而好办。花无谢弱弱地想。
傅红雪看着一张脸憋得通红的花无谢,关切道:“怎么了?”
花无谢的思绪被打断,恼羞成怒,气得鼓起了腮帮子。他气自己没用,竟然被一个男人的外貌迷惑了。
“病了?”傅红雪疑惑地探了探花无谢的额头,更疑惑了,“想要什么吗?”鼓起脸颊的无谢……好可爱。
花无谢对上傅红雪清澈的眸子,突然泄了气,鼓起的腮帮子像泄气的皮球般迅速蔫了下去。
“你这人……怎么这么讨厌?”花无谢有气无力地说。
“我很讨厌?”傅红雪难以置信地问。可花无谢明明说喜欢他,想要娶他。花无谢怎么会讨厌他了?“我做错了什么?”
花无谢见他这样,心里一突,闷闷道:“你不仅讨厌,还很笨。”连人说的是气话还是真话都不会分辨。
傅红雪认真地点了点头,表示认同。他练不好刀法,娘也是这么说他的。
哪有人承认自己笨的?
花无谢拿这种人没辙。若他和傅红雪这样的人置气,一定会气死。他吐了几口浊气,冷静下来,直白地问道:“你打算跟我到几时?”
傅红雪的眉头皱了起来。这一次,他露出了从未在花无谢面前展露过的不安,遥望着边城的方向,一字字道:“快了。”
“快了是什么意思?”花无谢问。
傅红雪的脸色似乎更加苍白了。他握紧了手中的黑刀,手背上青筋浮现,看上去很用力。
“你怎么了?”花无谢最善察言观色,立刻就看出了傅红雪的异常。
傅红雪道:“我会等你在边城安顿下来。”然后,他必须肩负起自己的使命,复仇的使命。
花无谢觉得傅红雪情绪不对,可傅红雪不和他说。于是,他刚压下去的闲气又冒了出来,不满道:“我问你怎么了,你为什么不和我说?我是一条狗吗?你想逗的时候逗一下,喜欢的时候就百般对我好,不想逗不喜欢的时候什么都不说,弃之如敝履。”
傅红雪见花无谢气红了脸,急道:“我不是。”
“你怎么不是了?”花无谢反问。
傅红雪张了张嘴巴,纠结道:“我怕我不能按照约定嫁你,和你成亲。”
花无谢忽然愣住,心中慢慢升起憋屈的情绪。他这是怎么了?他不是打定主意要和傅红雪说清楚,说他不可能娶他吗?听到傅红雪这样说,他应该高兴的。可是,他为什么这么生气?
花无谢……你莫非对一个男人动了心?花无谢愣愣地想着。
傅红雪道:“我给你讲过我的故事……我有个仇人在边城。”
“是的,你讲过。”花无谢想起那夜,傅红雪进入他的身体,和他讲了两个时辰的故事。他一直以为那是傅红雪为了羞辱他,故意编造些东西说给他听。
“我等你安顿好以后,会去报仇。我不确定还能不能活着回来。”傅红雪紧张地说出想法,心底似松了一口气,然后又紧张地看着花无谢。
他好像希望花无谢说点什么。
人都是喜欢海誓山盟,甜言蜜语的。傅红雪虽没有清楚地认识到自己想要什么,可他懵懵懂懂地希望得到花无谢的承诺和情话。
花无谢看出来了。可他脑海里还想着那个郁闷不已的夜晚。所以他没有安慰傅红雪,没有说任何可以令傅红雪安心的话。他问道:“你那天的故事……说你本来是去报仇的,正在仇人的奴隶窝,被人重伤脑袋昏迷,醒来便成了倾城公主?”
“嗯。”傅红雪点头。
花无谢:“你说你的仇人就在边城?”
傅红雪:“嗯。”
花无谢:“是月老说我和你有今生来世的缘分,所以你深信不疑,认为你身上发生的一切都合情合理?”
傅红雪:“嗯。”
花无谢:“你被软禁在皇宫中,怎么逃出来的?”
傅红雪诧异道:“我没有逃。”
花无谢不解道:“没有逃怎么出来的?难不成皇上放你出来的?”
傅红雪平静道:“是月老。”
花无谢正色道:“和我说清楚。”
傅红雪慢慢道:“我同往常一样待在冷宫里,月老忽然出现,告诉我花家流放,有人要刺杀你们,问我想不想跟你一起走。”
花无谢又问道:“然后呢,怎么出来的?”
傅红雪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
“?”花无谢一脸迷茫。
傅红雪道:“实际上,我只眨了下眼睛,就看到你差点被人杀了。”然后他就出手了,杀了第一个人。
只有会法术的神仙、精怪才能做到瞬间转移。
花无谢无语。那人该不会真的是月老吧?如果真是,那他和傅红雪……花无谢用一言难尽的目光看着傅红雪的脸,认真思考那个像江湖骗子一样的月老说的话是不是可信。
傅红雪以为花无谢不信,认真道:“我没有骗你。月老还告诉我,你们会误以为我是公主的原因。”
“是什么?”花无谢问。他也很好奇。
傅红雪道:“他会瞬间转移的法术,也会障眼的法术。”实际上,一开始,就连傅红雪自己都被骗了。“我一直是男子,但你们看到的就是倾城公主的样子。”
“你的意思是说,你和公主实际上是被月老掉了包?”花无谢问。
傅红雪点点头道:“嗯,他是这么说的。”
花无谢道:“那真倾城去了哪里?”
傅红雪道:“去了一个她喜欢的地方。”
花无谢问:“那是什么地方?”
傅红雪摇头。他并不知道。“月老只说她去了她喜欢的地方。”
花无谢自言自语道:“你现在恢复了,那倾城是不是回去了?”
傅红雪又摇了摇头。
花无谢这次没太在意傅红雪的反应,他凝眉思索了片刻,眼睛一亮,拖着镣铐,飞快地跑回花满天身边。
若那人真的是月老,月老不可能牵个姻缘还连带弄死凡人一家的。花家其实并不是不可救的,是不是?
花无谢满心欢喜,连日的自责愧疚似乎终在这一刻消失不见了,布满阴霾的脸也在此刻恢复了明朗。
傅红雪见花无谢开心,不自觉地也跟着开心。若花无谢能永远这么开心,那他什么都愿意和他说,什么都愿意为他做。傅红雪痴痴地望着花无谢,痴痴地想。
边城很快便到了。
衙差和当地接应的差官交接过后就启程回京了。而花家只是被流放,并不是死囚等重刑犯。所以,等两方交接完毕,花家众人身上的枷锁自然被除去。而且,当地长官似乎曾经因花家受过恩惠,已早早地为花家找了住处作为报答。
花家一时间倒没有什么难题。
傅红雪见尘埃落定,便找了忙碌的花无谢道别。
花无谢自得知花家有救过后,一直没有单独和傅红雪相处过。现在大事了了,他的心也安定下来。现在正是时候解决两人之间的问题了。
于是,傅红雪还未说出道别的话。花无谢就抢先说道:“我这两日仔细想了那个月老的话,觉得有必要和你说清楚。傅红雪我知道你的心意。可是你也要知道,成亲是两个人的事,没有爱情的两人强行凑在一起,只会让两人成为怨偶。”
傅红雪一眨不眨地看着花无谢,说道:“有爱的两人强行分开,也是一件痛苦的事情。”
“你说得没错。可我要说的是——”
“你什么都不必说。”傅红雪坚定地打断花无谢,道,“你等我一年。”
“啊?”
“等我一年。”傅红雪又重复了一遍。
“我——”为什么要等你啊?
“一年后,不管我报没报仇,我都会回来找你。”
“啊?”
“如果……”傅红雪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牵住花无谢的小拇指,心中羞涩,难得用温情的语气说道:“如果我回不来了,你就忘了月老的话,快快乐乐地娶妻生子。”
花无谢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了。他今日明明想和傅红雪划清界限的。现在被傅红雪这么一打岔,他竟然陷入诡异的生离死别的愁绪中,半句决绝的话都说不出来。
面对一个很可能会死的人,有谁能铁石心肠地去伤他的心?
花无谢并不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
傅红雪见花无谢愣住,只当花无谢是舍不得他离开。于是,他又认真地说道:“我本是为复仇而活,十八年的人生之中从未有过未来和光明。可月老让我我遇见你。我才知道我也可以不完全为复仇而活。我答应你,无论如何,我都拼尽全力,活着回来。”
兴许傅红雪的话过于煽情,兴许傅红雪的目光过于真诚,花无谢肚子里那些无情的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那我等你一年。”
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花无谢怔怔的,连傅红雪什么时候走了都不知道。
他怎么就答应了呢?
18成亲
距离产生美感。
时间沉淀美好。
花无谢以为,傅红雪走了之后,他会轻松许多。事实却恰恰相反。傅红雪走掉的这些时日,他非但没有感到轻松,反而整日整日地感到担忧和紧张。他忧心傅红雪的安危,担忧傅红雪奇葩的性格会不会招惹一大群敌人,怀疑傅红雪能不能履行承诺……他的心思实在太多,以至于一向正经的花满天破天荒地调侃了他一句:“二弟,你再这么纠结下去,可以去开个包子铺了。”
“我有这么纠结?”花无谢捧脸疑惑,脸又皱成包子。
花飞扬也凑热闹,一边啃苹果一边直白地说道:“二哥,你既然喜欢人家,就去追回来啊。”
花无谢瞪了他一眼,道:“小孩子懂什么!”
花飞扬嘴里嚼着苹果,含糊道:“切,我是小孩子,可我也是能上战场的小孩子了。我觉得傅红雪当我二嫂挺好的啊。武功那么高,没事还可以教我刀法。”
花无谢翻了个白眼。
花满天也说道:“我也觉得傅红雪这个弟妹不错。”
花无谢郁闷道:“什么二嫂弟妹,你们知不知道他是个男人!”
花无谢犹自郁闷,忽略了自己有多么的语出惊人。
以前没人知道傅红雪是男人,毕竟,他能假扮公主;毕竟,他的腰身比女子还细。
骤然听到这个消息,花满天手里的弓箭掉了,花飞扬嘴里的苹果掉了。
花无谢闷了许久才注意到目瞪口呆的兄弟二人,一张脸顿时涨红。
花满天看着自家二弟窘迫的样子,倒也没有继续调侃,而是神色复杂地拍了拍花无谢地肩膀。而花飞扬单纯多了。他回过神之后,突然如释重负般说道:“怪不得他能取万马堂的大小姐!我还以为万马堂故意埋汰我们呢。二哥,你别难过了,我以后帮你找个好二嫂。”
花无谢道:“你说什么?”
花飞扬道:“帮你找个好二嫂啊?你喜欢谁我都帮我追。哪怕爹要打我板子。”
花无谢沉着脸道:“前面一句。”
花飞扬疑惑道:“前面一句?什么前面一句?”
花无谢气得想拧他的耳朵。
花满天及时制止花无谢,叹道:“三弟说傅红雪要娶万马堂的大小姐。昨日万马堂送了请柬过来。”
“万马堂要招女婿办喜事,干什么给我们发请柬?我们又不是江湖中人。”花无谢冷着脸问。他的心情,现在非常不好。
花满天道:“二弟,你有所不知,公主和亲失败,异族正在暗中增兵边关,朝廷也在调兵遣将。两军不日便会交战。而我朝战马一向紧缺。此次花家获罪,不经大理寺便判了流放,其实是皇上给了花家秘旨,要花家从万马堂那里……总之,我们必须得到万马堂的马。这几日父亲与万马堂多有接触,想要平等交易。想必,请柬的由来便是如此了。”
花无谢闷闷地,脸色却很严肃。他问道:“大哥,你和飞扬一直都知道花家流放的真正原因?”
花满天摇了摇头,道:“昨日收到请柬才知道。”
花无谢:“那你们瞒着我……是怕我去万马堂闹事,坏正事?”
花飞扬疯狂摇头,说道:“当然不是,二哥,我巴不得你去闹事呢。”巴不得二哥像戏文里那些冲冠一怒为红颜的英雄豪杰一样呢。
花无谢不解道:“那到底为什么瞒着我?”
花满天深吸一口气,疼爱道:“爹和我们,自然不希望你出事。”
花满天说得十分真诚,花无谢却沉默不语。
花飞扬继续吃苹果,顾着腮帮子道:“听说万马堂那个老板之所以有今天的成就,是因为背叛了白天羽,夺走了白家的财富。二哥,如果传言属实,那这个马老板一定很阴险。”
花无谢依旧沉默。他知道传言就是真的。傅红雪就是神刀白天羽的遗孤。他的仇人就在万马堂,就是万马堂的老板马空群。
花飞扬继续说道:“爹说二嫂同他说过,他的仇人就是马老板。爹怕万马堂已经知道二嫂和你的关系,特意摆了鸿门宴试探我们是不是借着买马的名头引出马老板,帮着二嫂报仇。所以我们才瞒着你,怕的是万马堂针对你,拿你威胁二嫂。可我没想到二嫂竟然真的是男人,不是女扮男装。是男人当然就和二哥没有姻缘了。二哥还可以和我们一起去观礼呢。说起来,二嫂要娶马芳铃,肯定是有什么计划……”
花飞扬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压根没注意到花无谢的神情已经变得恍惚了。
……
边城的骄阳似火,边城的女子似骄阳。万马堂的大小姐便是边城最耀眼的那轮骄阳,也是性子最似烈火的女子。
花无谢从未见过这轮骄阳,却在第一眼见到这个人的时候险些毁容。他听了花飞扬那些话,心里很不是滋味。他的脑海中有傅红雪说起仇人时的表情,所以他明白傅红雪对马空群的仇恨。可是仇恨真的需要用一生的幸福去陪葬吗?仇恨就可以不顾诺言,可以毫无底线吗?
花无谢不是想不明白傅红雪的想法,而是不愿傅红雪因为报仇失去了自我。这些日子,他也想明白了。他是喜欢傅红雪这个总让他手忙脚乱、猝不及防的少年的。他不愿傅红雪变成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他不该如此。
他就这样一边想着事,一边走在边城的长街上。
一个人走在长街上。这本是件很寻常的事情。可万马堂的大小姐并不这么认为。
她策马而来,头顶是火红的太阳,身上的红衣比太阳更红。她正驰骋得快意,却不想前面有个挡路的小白脸。她虽不想伤他性命,却也咽不下因着顾及此人性命而被迫改变马儿的方向这口气。所以她在纵马与花无谢擦肩而过时甩出手中长鞭。
长鞭如蛇般灵活,眨眼就要在花无谢白净的脸上甩出一道血痕。花无谢却仿若未闻。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色的人影不知从哪里飞了出来。他挡在花无谢身前,任凭那根鞭子抽在脸上。
他的脸也很白。长鞭甩在他的脸上,立刻甩出一道长长的、宽宽的血痕。血痕不断往外渗着血,血很快汇聚成滴,雨点般滴落。
鲜血滴落,滴在了有情人的心上,暖暖的,却让人心疼。
马大小姐跑出了老远,又调转马头,重新跑了回来。她用鞭子指着那个人,居高临下地问道:“傅红雪,你敢阻止我?”
傅红雪没有说话,也没有尝试治疗脸上的伤。他像根木头一样立在那里,立在花无谢身前。
花无谢本想说话。可当他看清马芳铃那张脸,顿时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