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红花诡屋[无限]》黑木花

82、05印度公交车

　　巴士空荡荡的，只载着他们七人。
　　窗外的雨水倾泻得热烈，却如同隔绝危险的屏障。
　　经过连番生死考验，大家神经松弛下来，疲惫感强烈袭来。

　　前路依然未知，但此刻能安全坐在巴士里，闻到皮革座椅和淡淡尘土的气味，已是最大的安慰。
　　密集的雨声，渐渐变成催眠的白噪音。没过多久，七个人便以各种放松的姿势在座位里沉入了睡眠。

　　醒来时，已是翌日清晨。
　　朱志明被一泡尿憋到不行。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车内光线朦胧，但能看出天已泛出鱼肚白。
　　雨停了。

　　湿漉漉的车窗上凝结着细密的水珠，模糊了外面的世界。
　　他不敢独自行动，连忙推醒旁边的周笔灰。

　　周笔灰被推醒，眉头下意识紧紧蹙起，脸上掠过一丝被打扰清梦的愠怒，眼白上还带着血丝。
　　朱志明以为他要发起床气，却见周笔灰望向窗外后的眼神迅速清醒瞬转锐利。
　　朱志明顺着望过去，心脏一缩。

　　天呐！这是什么鬼地方？
　　朱志明扯着周笔灰的手臂使劲摇了摇。

　　“这里是哪里？怎么比美甲屋那边还过时？我们是不是来到了60年代，听说那个时候闹过饥荒？”

　　周笔灰看着外面，回答：“这里不像是国内。”

　　“啊，那这是哪里？”朱志明问。
　　他们所坐的巴士停靠在一条尘土飞扬、略显泥泞的街边，不远处就是一个喧闹得如同炸开锅的集市。

　　放眼望去，摊位拥挤不堪，色彩斑斓得刺眼。赭红、宝蓝、明黄的布料像瀑布一样悬挂着，与堆积如山的、散发着浓郁辛香气的香料罐子，以及各式各样看不出用途的金属、陶制杂物混杂在一起。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浓烈而陌生的复合气味，孜然的焦香、咖喱的辛辣、某种浑浊的尘土气息，还隐约夹杂着人身上浓重的汗味和牲畜的膻气，共同构成了一种极具异域特色的氛围。
　　周笔灰用一种肯定的口吻：“应该是印度或者周边。”说完，他默不作声地站起身，视线投向坐在后排的同伴们。

　　大家被他起身的动静和凝重的气氛惊醒，互相推搡着，揉着惺忪睡眼陆续醒来，茫然地看向窗外后，几个人的脸上也是迅速浮现出不同程度的惊慌与无措。

　　就在这个时候，朱志明几乎是本能地，“唰”一声用力拉上了旁边那面有些滞涩的窗帘。他半蹲下身子，将自己隐藏在座椅的阴影里，压低声音，带着颤音紧张道：“别被看见！”

　　周笔灰看着他这副如临大敌、恨不得缩进地缝的样子，有些无语，伸手精准地按住他试图进一步隐藏身形的肩膀：“朱志明，你躲什么？我们这么大一辆车，还能隐身不成？”

　　坐在最后一排的顾辉瞥了眼窗外："我没去过印度，但应该是南亚一带。"

　　龙琴书从后排走来，脸上带着慵懒和不耐烦，几缕碎发黏在额角。她用手指抵着朱志明的太阳穴转了转："我说，我们的'胆小者联盟'是不是该解散了？这都第几回了？"

　　朱志明一愣，脸上有些挂不住：“为什么？”

　　“这有什么好怕的？”龙琴书耸耸肩，“鬼影都没看到一个，光天化日的。来到印度，就当我们是免费出国旅游了，体验异国风情，不好吗？”她说着，还夸张地吸了吸鼻子，尽管那气味并不好闻。

　　朱志明眨了眨眼，被她这歪理带偏了些许，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他对龙琴书扯出一个勉强的、带着讨好意味的笑容，并伸手想去拉她的胳膊。

　　龙琴书却故意撅起嘴，小巧的鼻翼微微翕动，一副“谁要理你”的样子，灵活地转身，双手抱臂走回后排。
　　对着黄羽翎、叶温缇和郑琳达抱怨，“我肚子饿得咕咕叫，前胸贴后背了，怎么办？再不吃东西我感觉要晕倒了。”

　　周笔灰再次望向窗外。
　　集市人声鼎沸，叫卖声和牲畜叫声混杂。"这里的鬼屋设计，总不至于饿死我们。"

　　他边说边习惯性地看向司机座位，却发现那里空空如也，那团曾经模糊不清的黑影早已不知所踪，只留下一个冰冷的、空荡荡的驾驶座。“司机不管饭，看来我们只能自己下去解决了。”

　　黄羽翎揉着额角，面露难色：“完了，之前的钱好像都在拍卖扑蝶网和买食物时花得差不多了，我记得没剩多少……”她差点把抱怨周笔灰之前大手大脚的话说出口，但周笔灰已站出来。
　　“好，我去买。”他语气干脆，没有一丝犹豫。

　　黄羽翎抬眼："你还有钱？"

　　周笔灰没直接回答，只是用下巴朝旁边还在试图降低存在感的朱志明那边努了努嘴：“他有。”
　　朱志明有点懵，手下意识地捂紧了口袋，那里确实还偷偷藏着几颗之前从青楼带出来、一直没舍得全拿出来的小金疙瘩。

　　“你……你怎么知道我有？”说着说着，他声音都变了调。
　　周笔灰不置可否："走吧，你不是要放水吗？憋一路了吧？正好一起。"

　　朱志明想叫上顾辉。
　　见顾辉可能想留下来照顾女生们，周笔灰拦住："出去那么多人干嘛？目标太大。一个人买回来分着吃，速战速决。"

　　顾辉此时也站了起来，他身形还有些微晃，提醒道：“网上不都说印度的路边摊卫生状况堪忧吗？细菌超标，容易吃出问题，引发肠胃炎。”

　　周笔灰无奈地扯了扯唇角，顿了顿，半开玩笑地道：“那不买能怎么办？除非我们能找到地方自己开火做饭，来个巴士野炊。”

　　最终，周笔灰拉着不情愿的朱志明走到巴士后门。他扳动开门阀，车门打开，外面喧嚣和气味涌进。
　　两人先后跳了下去，鞋底踩在略带湿滑的泥土地上。

　　两人在集市边缘找了个用简陋砖石垒砌、气味刺鼻的公共厕所解决了内急。
　　用旁边一个锈蚀的水龙头里流出的细小冰凉的水流洗完手后，朱志明突然一把拉住周笔灰的胳膊，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喂，阿灰……”

　　周笔灰挑眉看他，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怎么？别问我怎么知道你没把钱全交出去，问了我也不说，这是男人的直觉。”

　　朱志明摇头："不是这个。我不明白，你们怎么确定大眼仔的小红花在墓碑那里？"

　　周笔灰表情认真起来："很简单。我们后来推断，这个鬼屋世界，很大程度上是大眼仔潜意识，或者说他内心最深层次意识的创造。他的表意识，那个五岁的孩子，可能还沉浸在父母和好的幸福幻象里，但他的潜意识知道所有残酷的真相，并且想让他得到解脱，真正安息。你注意到没有，墓碑上只有大眼仔自己的名字，‘爱子曾俊辉’，没有他父母的。”

　　朱志明努力回忆了一下，点了点头。

　　“这说明什么？要么他父母根本没死，还活在世上；要么……情况可能更糟，他们或许已经各自开始了新生活，甚至早已再婚，有了新的家庭。大眼仔临死前看到父母和好，可能只是他强烈执念的投射；现实中，他们或许根本没能和好，甚至他的死都与他们持续的争吵有关。让他放下这份执念，从痛苦的循环中解脱，真正安息，这很可能就是他的潜意识，通过这个光怪陆离的鬼屋世界，想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

　　朱志明眼神闪烁，似乎明白又困惑。
　　两人边说边走到了集市相对热闹的区域。
　　清晨的阳光开始变得有些刺眼，温度也逐渐升高
　　。
　　卖衣服和工艺品的摊位大多还没完全摆开，帆布篷子半遮半掩，但已有几个早餐摊升起了袅袅炊烟，食物的香气混杂在复杂的空气里。
　　他们在一个卖印度煎饼的摊子前停下。

　　摊主是个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穿着洁白传统服装的老头，摊面也擦得锃亮，油壶和面盆摆放整齐。
　　周笔灰仔细打量了一下，判断道：“你看这老板，衣服鞋子都挺干净，指甲缝里也没泥，摊子也利索，没什么苍蝇，就这家吧。看着靠谱点。”

　　朱志明本来被隔壁香气四溢、冒着滚滚热气的炒土豆吸引，那焦香的土豆味直往鼻子里钻，但听周笔灰这么说，也顺从地点点头，从贴身口袋里摸索出几颗小小的、带着他体温的金疙瘩。
　　他正准备用蹩脚的英语夹杂着手势，磕磕绊绊地跟老板沟通价钱。

　　异变陡生！

　　那个原本一脸平和、甚至带着点生意人特有殷勤笑容的印度老头，忽地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声音，耳朵微微一动，脸上的肌肉瞬间僵硬，表情被巨大的、纯粹的恐慌取代！

　　他猛地扭头朝集市深处望去，浑浊的老眼里瞳孔骤缩！

　　紧接着，他竟然连钱都不要了，像是躲避瘟疫或者死神一样，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手忙脚乱地推起他那辆小小的、滚轮有些卡顿的餐车，撞开旁边几个茫然不知所措的路人，汤汁溅了出来也浑然不顾，头也不回地朝着反方向发足狂奔而去……身影迅速消失在混乱的人潮和摊位之间！

　　朱志明和周笔灰两人举着金疙瘩僵在原地，完全懵了。
　　“什、什么情况？”朱志明结结巴巴地问，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周笔灰眉头紧锁，不祥预感袭来。
　　他们朝集市深处望去。

　　人群逃开，四散奔逃，哭喊声和碎裂声响起。
　　而在混乱溃逃的人潮后方，是一群行动迟缓、姿态扭曲的身影游荡着的丧尸。

　　它们眼神空洞，皮肤青灰，身上有腐烂伤口，喉咙发出嗬嗬声。
　　"我操！"朱志明吓坏了。

　　周笔灰也是头皮发麻，一股凉气沿着脊椎窜上后脑，但他反应却极快，抓住朱志明胳膊："快跑！回巴士！"

　　两人再也顾不得其他，跌跌撞撞地跟着惊恐万状、互相推搡踩踏的人流往回跑。
　　然而，等他们跑到街边。

　　原本停着他们那辆醒目红色“春冬旅行社”巴士的地方，变成了一辆破旧不堪、漆皮剥落、挤满了神色惶恐的本地人的普通公交车！

　　"车呢？我们的车呢？"朱志明带着哭腔叫着。
　　这时，公交车里传来喊声："周笔灰！朱志明！这边！快上来！"

　　两人猛地转头。
　　只见旁边那辆本地公交车的车窗里，黄羽翎、叶温缇等人正用力拍打着玻璃，朝他们拼命挥手，脸上同样是惊魂未定。

　　两人眼中爆发生机，冲过去。
　　公交车门打开，他们连滚带爬摔进车厢。
　　车门关闭，引擎轰鸣，驶离了混乱集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