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红花诡屋[无限]》黑木花

16、01糖果和骸骨

　　黄羽翎被叶温缇扶着，脚步踉跄地走向花圃。
　　周笔灰轻拍她的后背，“你还行吧？”

　　黄羽翎神情紧张，惊魂未定地望向周笔灰以及顾辉和郑琳达。
　　“你们真的没看见吗？”

　　尚未得到答案，她便再次扭头张望。
　　龙琴书凑近一步，“真的没看见，就你看见了。”

　　黄羽翎垂下头，沉默片刻，抬起眼皮，眼中若有所思。
　　“你们觉得……有没有可能……这间幼儿园的鬼主……就是我妈？”

　　龙琴书倒吸一口气，她身后的朱志明也脸色绷紧。
　　众人停在花圃旁。
　　黄羽翎、龙琴书、郑琳达挨着坐下。

　　顾辉、朱志明、周笔灰和叶温缇站在她们对面。
　　黄羽翎脸上慌乱未消，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念头里。
　　她猛地抬头，急切而仓皇的目光扫过众人。
　　“我说真的！”

　　“我妈生前就是一间幼儿园的园长。我小时候经常在她工作的地方待着。她让我在操场上捡石子、拔杂草。只要做了，她就奖励我一颗水果糖。”

　　黄羽翎身体前倾，从口袋里掏出糖果。
　　“和这颗一模一样的糖！包装都一样！这不都对上了吗？”

　　她急促地扫过每一张脸，渴望得到回应。
　　众人沉默。
　　无人亲眼所见，他们倾向于相信是黄羽翎的错觉，但也无法完全否定她的推测。
　　几种想法交织，一时无人开口。

　　周笔灰向前迈了一步。
　　他低头看着黄羽翎垂下的脖颈，停顿片刻，声音比往常严肃了几分。
　　“黄羽毛，不管有没有这种可能……你先冷静。撇开自己的先入为主，客观看看我们现有的信息。”

　　顾辉附和：“这也可能是鬼主的障眼法，给你制造幻觉，然后拿捏你。”

　　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黄羽翎心中的希望黯淡。
　　从某种情况来讲，她确实很想再见到自己的母亲，即使她已经变成了鬼主。

　　她愣愣出神。
　　夜风拂过，树影在黑暗中婆娑摇曳，叶片沙沙作响。
　　陡然间，她的目光锁在不远处。
　　起身太急，身体摇晃着扑向树影方向。

　　其余人来不及反应，只怔忡地交换眼神，视线追着她而去。
　　他们不懂她为何冲向空荡处，未见危险便未紧跟。
　　黄羽翎停步在树旁十余米外，像被钉住般静止。
　　她的视线平行延伸至树根底部，仿佛那里站着什么人。

　　诡异的寂静中，众人终于跑向她。
　　黄羽翎站定。

　　树影下，树干旁，伫立着在给娃娃打针的课堂上见过的黑衣老师。
　　那张与徐老师十分相似的脸庞，被夜色浸透。
　　这位黑衣老师的唇角没有徐老师的惯常笑意。整张脸古板肃穆，反而透出一种异乎寻常的“正常”。

　　黄羽翎颈后的汗毛根根竖起，胸口却莫名涌起一股与之截然相反的冲动。
　　这股冲动驱使着她突兀开口，对着这位形如鬼魅的老师发问，询问起母亲的下落：“你认不认识江知愿？五十多岁，短平头，喜欢戴很小的黄金耳钉。”

　　黑衣老师脸上倏然浮现笑容。
　　那嘴角咧开的弧度，在幽暗树影的切割下，半明半暗。
　　不同于徐老师那种刻意的极致温柔，这笑容冰冷、空洞，像面具被突然扯动，阴森地挂在脸上。

　　黄羽翎后背的肌肉瞬间绷紧，呼吸停滞了一瞬。
　　她立即后悔起来，自己竟如此轻率与对方说话。
　　她呆立着，对视黑衣老师，不知如何收场，转眼又被一股新的情绪感染，脑袋晕晕沉沉。

　　一直站在黄羽翎后方不远处的顾辉，伸手拦住了正要上前的同伴。

　　龙琴书、郑琳达、周笔灰保持噤声，隔着距离站定，听着顾辉指示，望向黄羽翎。

　　只见她突然对着空气跪下，歇斯底里哭喊：“妈妈！我知道自己懦弱……要是当初勇敢一点，火灾就不会发生……你也不会为救我而死！对不起……可我知道，就算这样你还是会拼命保护我……”

　　这声音悲切至极，黄羽翎的脸上就几乎没有表情，她半闭着眼睛，继续道：“妈妈别担心……我已经长大了……我会照顾好我自己。”

　　夜风卷起落叶，簌簌地低响。
　　在顾辉几人眼中，黄羽翎正对着一棵树自言自语，演悲情的独角戏。
　　他们看不见所谓的黑衣老师，他们只看见这古老的梧桐树旁空无一人。

　　朱志明肩膀发抖，蹭到顾辉身边：“哥……黄羽翎在干什么，好可怕。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顾辉蹙眉沉默。
　　朱志明又朝其他人道：“你们感觉到一股邪气了吗？”

　　龙琴书慌乱点头：“好像……是有点。”

　　郑琳达用询问眼光看向顾辉，还拉了拉对方的手腕。
　　周笔灰站在原地，眉头越皱越紧。

　　忽地，朱志明像是领悟到什么，压低嗓子却难掩激动：“黄羽翎肯定被东西蛊惑了！咱们看不见，但她看得见！再不救人就要被夺舍了！”

　　辉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惯常的逻辑推演在此刻毫无用处，只得转向朱志明：“电影里……这种情况怎么办？”

　　朱志明闻言，一边拼命回忆一边猛地冲向黄羽翎正前方。
　　他的脚不偏不倚，恰好踩中了黑衣老师所站位置的地面，也就是黑衣老师的脚背所在之处。
　　黄羽翎这时恰好喊完一段，正酝酿着下一声哭喊时，目睹了这一幕，瞳孔骤缩。

　　她清楚地看见朱志明的鞋底陷入泥土，却毫无阻碍地穿透了黑衣老师那只实如无物的脚。
　　黄羽翎眼神发直，涣散的理智正一丝丝聚拢。

　　朱志明在一旁装模作样地念叨起来：“急急如律令，急急如律令，邪祟速速退散！”
　　然而，他越念越是害怕，汗水顺着额角滑落，声音抖得不成调，最后竟胡乱念成了“南无阿弥陀佛”。

　　受其影响，除了周笔灰以外的其他人也绞尽脑汁、试图帮忙。他们挨挤在朱志明旁边，纷纷比划起来。

　　有的模仿道士结印，有的对着空气挥舞，有的合掌乱拜。
　　一时间，十字架、剑指与合掌混杂，场面荒诞滑稽，却也生出一股团队为救队员而奋力一搏的团结感。

　　就在这群魔乱舞之际，周笔灰静默地走到黄羽翎身后，手指刚要搭上她肩膀，黄羽翎却猛地跪倒在地，发出一声压抑的干呕：“呃——哇！”

　　旋即，黄羽翎化成酒蒙子，捶地嚎啕：“妈妈！我错了！不该喝酒啊…我太想你了了！”

　　其他人面面相觑，手中动作停摆。

　　郑琳达眼一亮，抢步上前，指尖直戳黄羽翎脑门：“死丫头！喝高了就喊娘？发什么疯！”

　　人群外，叶温缇拧眉盯着这场戏，蓦地一拍额角，猫腰扑向地面，拾起一截断枝，用着这道具，甩来甩去，发起“酒疯”。

　　黄羽翎顺着叶温缇给的“戏”，拉着对方跳舞。靠着舞蹈的走位，她借机踩向那黑衣老师。
　　然后，她圈起叶温缇的腰，故意站在黑衣老师站立的那个地方，原地反复跳跃跺脚。
　　直到，黄羽翎眼中的黑衣老师消失不见。

　　到此，黄羽翎才骤然卸力，松开叶温缇跌坐在地。
　　其他人目睹她终于停下，迅速从方才的“表演”状态脱离，纷纷围拢过来。

　　黄羽翎靠在树干上，目光转向周笔灰：“那天我们一起给娃娃打针的时候，你有没有看见一个穿黑衣服、跟徐老师长得很像的女人了？”

　　周笔灰愣了愣，回想后摇头：“没有。”
　　黄羽翎将黑衣老师的详细外形描述出来，再次询问其他人是否见过。
　　其他人都说没有。

　　黄羽翎若有所思，说：“你们都看不见，只有我看得见。而我又是人主。我有理由怀疑那个穿黑衣服的跟鬼主有关。说不定就是鬼主的……探测器，类似这种。”

　　其余几个人立刻紧张起来：“那你不是很危险？！”

　　“暂时应该没事。”黄羽翎笑着摆头，“幸好第一次我只是和他对视，他没证据确认我是‘人主’。”

　　“那你这一次装喝多了，也是不想让对方知道你看得见她？”叶温缇问。

　　黄羽翎嗯了嗯，声音忽然哽住。

　　叶温缇凑近问：“你怎么了？”

　　“看来赵大叔没出卖我。他已经杀了我两次，却没把这个情况告诉鬼主。如果鬼主知道我能复活，就肯定能确定我是‘人主’了。”

　　众人想起赵老师那位化成了胶质的女儿，一时都陷入沉默，心情复杂。

　　顾辉接过话头。“让鬼主不断猜测到底谁是人主，我想这是我们目前唯一能对抗鬼主的武器。所以，绝不能让他知道黄羽翎是‘人主’。一旦他确认，我们就彻底被动了。”

　　“对！”“没错。”
　　大家纷纷点头。

　　黄羽翎抬眼望向顾辉，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这样说来，鬼主…应该不是我妈妈吧。”

　　顾辉迅速瞥了她一眼，语气保持着克制与冷静：“现在下结论还为时过早。”

　　接着，众人从草地上起身，前后跟着黄羽翎，走向鬼屋安排的大教室宿舍。

　　这时，头顶上的星星依然璀璨。
　　黄羽翎抬头望了一眼，目光扫过身边伙伴，唇角牵起一个极淡的充满温暖的笑，随即加快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