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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   6.
      最近我的心情不好,自从秋狩过后,我似乎总觉得有些事情是被我遗忘了,不管如何的努力都无法想起。
      庭晚姐姐看着坐在走廊发呆的我,趁着端茶给呜炝的时候面露忧色,“小伏怎么了?”
      “春天到了。”他面无表情的看着书,压根不往我这边看上半眼。
      庭晚姐姐呃了一声,笑意盈盈的看着我,然后摸了摸我的头,“啊,原来是小伏长大了。”
      不是啊……
      我欲哭无泪。
      越过站在我身前的庭晚姐姐,我发现呜炝在看我,浅色的双眼微眯了起来,他在生气,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认知涌到我的脑里,待到我再仔细的看他时,他又朝我笑了笑,唇角勾起的笑意,不管怎么看,只两个字可以形容,虚伪。
      庭晚姐姐继续笑道,我在她说话之前跳了下去,跑到呜炝的面前,你答应让我识字的。
      他愣了愣,“庭晚,以后教他认字。”
      庭晚姐姐怔忡,她的双眼似是露出不解的光芒来,却转瞬之间收敛了回去,“君,是教小伏古言还近语?”
      什么是古言?
      什么又是近语?
      “若是古言,庭晚尚可教他,只是如今只有上界仍在使用古言,对于小伏来说便晦涩了许多,而且时日久了,用的人似是愈来愈少,但若是近语,庭晚便不是好老师。”
      被这么一说,我的头就已经昏昏的了,原来这世上还在使用两种文字吗?
      “古言是上古时候盘古开天地时便留下来,晦涩难懂,但却是上界所用,近语则是如今大多数人所用的语言,看你想学什么了。”呜炝终于开口为我解答,然后将他拿在手里的书放在我的眼前,举例示范。
      神兽琅轩,性火,色红,形似黑狐,眼若火璃……
      那本书猛然从我眼前抽开。
      “你刚刚在说什么。”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当我看到那些字的时候便已然明白其中含义。
      微微抬起头看着呜炝,他浅色双眸里流转出异色,“这就是用古言写的书。”语调微挑,让人分不清楚到底他心里作何想法,不喜不悲不怒不急的模样,“看样子你不必学古言了。”
      庭晚姐姐在我与呜炝之间来回的看着,她不大懂却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见呜炝不再说话,便小心翼翼的出声道,“如若是君仍旧是要教小伏,不如带他去到下界,静海府里多是古言。”
      下界?
      那么是否代表我便可以回去原来生我育我的地方一见?不知为何,我竟然有些怀念那记忆中总是雾煞煞的和尚来,虽然他们总是扰了我的安眠,可是在那里,却总是有着一股舒缓单调的意味。
      他们不受所有凡尘俗事的侵扰,颂经念佛。
      一声木鱼,一声四大皆空。
      四大皆空。
      宝相尊严的佛爷沉压压的的眉目中,也是带着笑的。
      只是这许久,那寺也只余下一片断壁残桓,似是毁于一场大火,日子久的连那墙角的焦黑都已然不见,齐腰深的草在我的面前随风摇曳,这里与我当日在那镜子里所见竟是如此相似,不见了和尚,不见了佛爷,自然也便没有送上门的供饼。
      连经过的人都不似当年那样窄衣窄袖,改的是宽袖随风,多出几分的飘渺。
      呜炝站在我的身旁,似是只有他不曾改变,月金色的锦衣纹上的繁复的古纹,一把青竹伞遮去许多的容颜,唯有垂在腰间的发用玉束发扣住,散出淡淡的光芒。
      我笑了笑,其实早就知道,当年我想娶的阿花早已不知转生几次。
      他拉我的手,离了去。
      我已经被呜炝敛去了尾巴与耳朵,连眼睛也伪成了暗黑,不过是普通少年一般,站在江南水乡的桥旁,软侬的语音不绝于耳,不愧是为水一般的地方,连书坊都那样别致,临水而立,竹帘微垂,夫子声音苍桑,学生正值年少。
      湛湛露兮,匪阳不唏。厌厌夜饮,不醉无归。湛湛露斯,在彼丰草。厌厌夜饮,在宗截考,湛湛露斯,在彼杞棘。显允君子,莫不令德。其桐其椅,其实离离。岂弟君子,莫不令仪。
      “出自小雅,湛露。”呜沧说道。
      我们立于桥上,青石桥板,春日里便已经盈盈露出水意来,我半伏在桥上听着那书声朗朗,暖阳微下,照出半丝睡意。
      如此好天气。
      只是有一人却是不这么想。
      灰袍闪过,那一群灰雾般的色中唯有一片停下脚步,浓眉大眼的模样,与我记忆中那些晦暗的僧人如此格格不入,原以为和尚总是低眉顺眼虔诚无边的模样,哪来这样明目的张扬。
      那和尚手执锡权,金器相撞。
      我却只是定眼看他。
      和尚吃惊,他不解,为何眼前的妖竟然不惧法器,于是便迈前一步,他身旁的那两名和尚也停下脚步,同是不解。
      呜炝不曾理他们,他似是对桥下的水感兴趣,看着绿波泛起,嘴角微微勾起一丝笑意。
      和尚念起佛号,与当年我在寺中听到的载然不同,却扰人心思,我不嫌那声吵,只嫌那声好像针一般扎在我的额头,刻入骨内。
      那声越来越大,压的我眼花缭乱,冒出金星来。
      呜炝轻轻一掌拍在我的肩上,揽我在身边,轻笑,“本君不曾找上你们,你们倒来惹我们。”
      我俯在他的肩上,昏眩已经好了许多,偷眼看那三个和尚五彩交叠的脸色,不禁笑出声来,他们好像是被呜炝禁住喉咙,束住行动。
      他将青竹伞微微往旁挪开,露出如水双眸,泛出寒意,“和尚没有佛心,少了慧根,缺了灵性,成不了佛。”
      那浓眉大眼的和尚怒视了他一眼,似是在说两个字,妖孽。
      呜炝面色微沉,那锡杖便从中而折,生生的插在青石板上,绽出碎石,骇到旁人,“佛不容你。”后又轻笑,青烟氲氤,在这江南水乡之中揉开了一般,轻盈若飘,“他不容你,所以不给你一双慧眼。”
      周遭觉出不妥的人多了起来,渐渐的围成一圈,议论声吵嘈,细细碎碎。
      呜炝拉我转身便走,额前垂发落下阴暗来。
      和尚认为我妖那是自然,可是呜炝是龙神,为何连他也说是妖孽?
      在我心目中,那此灰雾的色已然暗色了许多,再也不带上往日飘然的痕迹。
      待到走了许久,我才发现竟然路经了一座寺院,与我记忆之中何其相似,或者说来,这座与那座之间本就无甚区别,依旧是金漆泥身微微笑的佛爷,攒香火描莲花摆供奉,木鱼声下,四大皆空。
      他走进去,不敬香,不叩拜,不吟不念,不喜不怒,撑的伞也不收回来。
      和尚似是恼了他。
      呜炝只是一笑,便拉我离开,回眸之间,露出几分的寒意。
      我不解。
      抬眼看他,他的语气如烟缭绕,“龙神原本就是生于混沌长于幻象,寄于人心,如今释伽是他们的神。”然后便是笑,“遇寺见佛,倒是已经不见得那家伙何时定下了这样的规矩。”
      那当年他遇见我也是因为这样的原因?
      而且,那个家伙,是指的伏羲吧。
      指的是在那寂静碧池旁那个人……
      我拉住他,呜炝轻笑,“有何不解,这世上,还有几人记得伏羲女娲盘古共工……”江南的风光,站远了才看的清楚已然是千佛之地,万寺所在,缭缭的青烟,叩拜的人群密密,数不清的拥挤。
      “不过……”他的声音一顿,我的心就一停。
      你的表情……,能不能不要这么……
      “你难道不觉得就这么放过那个和尚,很对不起自己?”
      快乐。
      而且,还有一种幸灾乐祸的味道。
      在街的背面,已然人烟稀少,呜炝手里放出淡淡金光,一件圆形的物件慢慢成形,龙纹槿花纹,我定睛一看,镜子,又见镜子。
      他对镜子的喜欢还不是一般的。
      下一刻,我的头上又被拍了,不知是否是我的错觉,觉得没有狐狸耳朵垫一下,好像更疼了。
      “过来看。”呜炝朝我勾了勾他的手指,我凑了过去。
      这是什么?
      “窥缘镜。”
      有什么作用?
      “和名字一样。”
      等于什么都没有回答。
      呜炝嘴角往上抬起,眼波流转,我踮起脚往镜子里看,原是蒙在镜面上的灰雾渐渐散开来,映出那个浓眉大眼的和尚来,他面色难看,似是与旁人在怒斥些什么,混不是似普通出家人那般修身养性的模样。
      不过,现在映他出来做什么?
      “看他的情缘。”
      和尚还有情缘?
      况且那人好像还是身份颇高的行者,斩妖降魔,自诩不凡,这样的人,只怕早早便斩了那小指上的红线,专心修道。
      呜炝眼眉微挑,毫不在意的淡然口气,“我说有就有。”斩断了也给他续回去,实在没影子,就偷条红线回来绑上。
      他回过头来朝我笑着,“再说了,有个情人也不错啊,夏天可以遮阳,秋天可以坐着等食物送上门,冬天可以抱着取暖。”
      少了春天!
      干嘛又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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