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见》林天启

44、玻璃宇宙，我的一切

　　做完手术后的两天，愉凡几乎没下过床，更没出过病房，几乎整天都在病房里输液。

　　因为做完手术记忆紊乱，他甚至很排斥医生和陆北辰的靠近，整天就是一个人呆呆的坐在病床上看着窗外。

　　直到第三天陆北辰终于憋不住了，他怕愉凡因为某种原因而不愿意出门，提出带愉凡出去走走，不出所料是被拒绝了。

　　愉凡靠在病床上看着窗外发呆，耳朵稍稍立着。

　　其实不是他不想出门转悠，只是他觉得光着脑袋好丑，所以才不愿意出门。

　　陆北辰跟他打了招呼，下了楼，大概半个小时，他带回来了一个轮椅以及，一顶淡蓝色的鸭舌帽，上面还有两个耳朵。

　　陆北辰凑在愉凡耳边小声询问：“给你买了个帽子，带上我们出去走走，好不好？”

　　愉凡记不清陆北辰是谁了，他只模糊的记得有个人在等他回家，于是摇头拒绝：“我想回家”

　　陆北辰只能作罢：“下午，带你办出院。“

　　愉凡轻轻的点了点头，终于同意了在点滴滴完后去医院里面走走。

　　陆北辰就耐心的坐在沙发上陪着。

　　愉凡几瓶水吊完，已经到了中午，陆北辰干脆直接给他办了出院，然后出去找饭吃。

　　……

　　愉凡支着下巴，安静的等菜，偶然想起刚刚梦里的画面。

　　周围是无边无际的白色，地面上弹着巨大的拼图，是他和另一个人，他拉着那个人的手向前跑，但那人脸部的拼图却不翼而飞。

　　愉凡看着巨大拼图旁的几块零散的碎片陷入了沉默，他挑挑拣拣的去翻看那些碎片，却没有一片能补上那块的空缺。

　　愉凡放空了会儿，闻到了饭菜的香味，回过神来，面前已经摆着几道热腾腾的饭菜陆北辰正用着疑惑的眼神看着他。

　　吃完饭，陆北辰本来想打车，但是愉凡却带他走向了23路公交车。

　　陆北辰疑惑的跟上，两人一直坐到了终点站—【大桥五处】

　　陆北辰跟着愉凡下了车，周围有些荒凉，也不是正经的公交站，就是一大片水泥空地，后面有座标志性的建筑，是个玻璃板一样的东西。

　　愉凡下了车，径直朝前方的水泥路走去，陆北辰背着背包，匆忙的跟着。

　　出了停车场，外面就是水泥路，愉凡走向的方向，是一个大坡，旁边还有个军事基地。

　　这个地方是陆北辰从没来过的，而且这地方也很荒凉，虽说路修的还算不错，不过除了公交，几乎没有车从这经过。

　　上了大坡，有一个食品工厂，同样也是荒无人烟，就像废弃了一样，愉凡带着陆北辰继续往前走，直到一处红砖做的茅屋，他走向旁边的下坡路。

　　再往前就有人家了，这里是农村的自建房，许多家人都会养狗，这个点正是狗狗们的饭点，一般有人路过，他们会狂吠，等愉凡走过时，他们并没有开始吼叫。

　　两人沿着这条乡间小路一直走啊，陆北辰看到了，他几乎从未见过的场面，路边上有一个巨大的坑，里面被旁边的人家种满了瓜果蔬菜，看上去极为震撼。

　　陆北辰跟着愉凡沿着这条乡间小道走了大概十分钟，终于看到了小区。

　　老小区像是被翻新过，围栏坚守着自己的岗位，竖立在小区外围。

　　两人绕到了小区的门口，里面有个篮球场，也被铁栏围起来，里头还有几个小孩正在打球，旁边有几个老人正叽叽喳喳的讨论些什么，这里似乎并不欢迎他们……

　　老小区住的大部分都是老人和孩子，很少会有年轻人的身影，这两位年轻人，也成为了小区里老人们的关注对象。

　　愉凡带着陆北辰走到围栏边的一栋楼，费劲的爬上4楼，熟练的从屋门旁的奶盒子里掏出备用钥匙。

　　打开门，房子很大，但却落满了灰尘，愉凡看着屋里的景象，顿了顿，在他的记忆里，打开门应该会有个慈祥的老奶奶，欢迎着他。

　　陆北辰跟着愉凡进门，这栋房子似乎很久没有人住，所有东西上都落满了厚厚的灰尘，一脚踩在地板上，甚至能留下个鞋印。

　　愉凡找到了，不知道多少年前自己住的卧室，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就算是狠狠的摔在地上，也不会感到疼。

　　卧室里的东西杂乱无章却又乱中有序愉凡，翻找了好几个藏在床底下的小盒子，始终没找到要找的东西。

　　陆北辰问他要找什么，他也不回答，只是麻木的翻着一个又一个的箱子。

　　因为床是靠着墙摆放的愉凡够不着，里面的盒子陆北辰就不知道从哪找了根杆子，把里面的东西勾出来。

　　床上没有床垫，窗帘也被撕成两半，就连玻璃柜子上的玻璃都已经被砸碎了。

　　陆北辰看着玻璃柜里的各种书籍，大部分是与医学有关的书，还有许多各种不同专业的科普书，如今都已落满灰尘，好似轻轻一碰它就能变成碎片给你看。

　　终于，愉凡从最里面翻出一个锈迹斑斑的饼干盒，里面有一部老年机，和几块单独的电池。

　　愉凡连着试了好几块电池都没能把手机开机，直到最后一块，终于开机了。

　　愉凡在联系人里翻找着，打给了名为“奶奶”的人，但手机听筒里传来的声音却是“您所拨打的号码不存在。”

　　愉凡手里的手机掉在地毯上，后盖摔碎了，电池掉了出来。

　　愉凡最后燃起的渺茫的火焰也熄灭了下去，他将手机丢回饼干盒，出了房间，又看了看房子各处。

　　也是这时陆北辰才发现，山海的设计与这里很相似，有些地方几乎可以说是一模一样，就比如愉凡房间的布局，而且这里许多东西都是破损的。

　　愉凡陆北辰，两人从老房子里出来时，天已经黑了。

　　愉凡走到停车场，最后末班车刚走，小狐狸失落的蹲在桥墩底下。

　　陆北辰站在他旁边用手机打了车。

　　等车之余，陆北辰拿出了那个，保存了愉凡一切的玻璃球。

　　玻璃球里的无数星辰在月光的照射下倒映在地面上，五彩斑斓的。

　　陆北辰把这个给愉凡问到：“你是在找这个吗？”

　　愉凡半张脸埋在臂弯里轻轻点了点头：“还有。”

　　陆北辰想了想，从背包里掏出了愉凡几天前送给他的那个黑匣子：“是这个吗？”

　　愉凡点了点头，从他手中接过那两样东西。
　　愉凡按下黑匣子上一个按钮，那东西就算发出幽蓝的灯光，同时还打开了自己的脑壳。

　　里面同样是一个玻璃球，但和愉凡手上的又有些不一样，里面有无数个两人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愉凡面无表情的将里面的玻璃球换成了手上那个小宇宙。

　　黑匣子关上的瞬间，同时投影出了一个蓝色的小球。

　　愉凡轻点了一下，无数五彩斑斓的星星向周围炸开，里面存着，许多愉凡小时候的视频和照片。

　　愉凡还没来得及做出些反应，就有一束灯光闯进了停车场的黑暗中。

　　陆北辰叫的车到了，他把手伸向愉凡：“回家吗？”

　　愉凡蹲在地上沉思了两秒，拉上了他的手，借力站起身。

　　回到山海愉凡洗了澡就睡了，陆北辰现在不方便和她一起睡，但又不放心干脆就睡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愉凡整个人蜷缩在床上，难受的睡不着，却又不敢发出太大的动静，好不容易睡过去，却又回到了那张巨大的拼图面前，他依旧麻木的翻找着……

　　终于，他找到了一片看上面的图案，是眼睛部分的，愉凡拖着碎片，费劲的将它拼到自己的位子上，严丝合缝。

　　愉凡看着那仅有一只眼睛的脸，觉得稍微有一点点眼熟，但他没多想，又继续在周围翻找起来。

　　愉凡找累了就变成，白色的小狐狸蜷在一旁休息，然后就继续找，最终他又找到了一只眼睛和一片嘴角的位置。

　　白色的小狐狸叼着拼图碎片，将它们放在自己的位子上，愉凡旁边那人的脸终于又清晰了些，但是他还是认不出来……

　　次日早晨，愉凡醒来的时候，陆北辰刚做好早餐。

　　愉凡安静的坐在左边吃着，直到陆北辰开口：“今天天气很好，能陪我出去走走吗？”

　　愉凡愣了愣，轻轻点头。
　　愉凡看着坐在对面的陆北辰，觉得和他梦里的人有几分相像，但又有些区别。

　　下午五六点的时候，这正是落日的时间陆北辰带着愉凡去了李公堤。

　　两人像手术前几日那样在湖边的树下散步，愉凡还是同样的走不动，陆北辰还是同样的背着他，唯一不同的是，两人之间多了许多疏离感。

　　愉凡趴在陆北辰背上睡着了，两人像前些日子一样坐着公交车到了医院门口。

　　回到山海，愉凡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一直抱着陆北辰，不肯撒开。

　　愉凡脑海中那片虚无的拼图，也变得完整，现在只剩下眉心那一块，就完整了。

　　愉凡坐在沙发上，耳朵不停的转动，好奇的看着陆北辰。

　　陆北辰从背包里翻出了一条银色的项链，给他带上说：“这是你以前的东西，带好。”

　　愉凡脑子有些晕，不知怎的就脱口而出：“有人在家里等我，你知道他是谁吗？”

　　陆北辰愣住了，说道：“我知道，那个人叫陆北辰，他一直都在这里等你。”

　　愉凡眼神有那么一瞬间放空，又猛的收缩，最后一块拼图也回归原位，平图中于变成了完整的画面，散发出耀眼的光芒，然后消失。

　　只剩愉凡一个人在这无边无际的白色空间中，突然，一阵失重感袭来。愉凡回过神，一头扎进了陆北辰怀里，带着哭腔说道：“对不起……”

　　陆北辰温柔的笑着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又没做错事情，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啊？”

　　愉凡把脸埋在他怀里：“我又……我又把你忘了。”

　　陆北辰依旧是那温柔的语气：“没关系，这不是想起来了吗。”

　　陆北辰抱着愉凡轻拍他的被安抚着，释放了大量的安抚信息素。

　　愉凡整个人被陆北辰的信息素包裹，又突然被人捏着下巴。

　　陆北辰捏着愉凡的下巴，如同欣赏绝世珍宝般的欣赏着他的小狐狸：“可以亲吗？”

　　愉凡点头，陆北辰便向恶狗扑食般的，将他扑倒在沙发上，手臂放在他脖子下方垫着，护着脑袋，但又精准最开手术缝合的位置。

　　愉凡的吻技一直很差，陆北辰因此跟他吐槽了不止一次，但这些现在都不重要了，他的小狐狸又记起他了。

　　愉凡嘴角被咬出血，耳朵也因紧张而转到了后边：“陆北辰，你属狗的！”愉凡，气愤的说道。

　　陆北辰笑着把人搂进怀里：“是啊，属狗的。”陆北辰说完还，咬了咬愉凡的脸蛋。

　　愉凡一手推开他含糊的说：“走开，糊的我脸上都是口水。”

　　陆北辰干完坏事立马就开始撒娇：“今天晚上能跟你一起睡么？”

　　愉凡双手抱着胸扭头，冷漠的丢给他两个字：“不行！”

　　陆北辰挪了挪位置，又把人搂进怀里：“可是我昨天晚睡沙发很冷。”

　　愉凡扭过头看着他：“我怎么不知道你怕冷？”

　　陆北辰沉默了：“……”

　　愉凡秉持着不把天聊死就往死里聊的，心态和陆北辰聊天：“你不是很抗冻吗？30多度的天，你跟我说你怕冷？”

　　陆北辰干脆破罐子破摔：“我不管，我就要跟我老婆睡。”

　　愉凡故作嫌弃的推开他：“滚蛋，谁是你老婆？”

　　陆北辰最后还是抱着愉凡一起睡的，不过感觉怪怪的，但是说不上来是哪怪。

　　次日早晨，两人吃饭时，陆北辰问他：“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北京？”

　　愉凡？：“回去干什么？”

　　陆北辰叹了口气：“上次合同还没签。”

　　愉凡用着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让他们发电子合同过来不就好了。”

　　陆北辰也对愉凡这种立志要把天聊死的性格，毫无办法：“……你就说去不去？”

　　愉凡半躺在沙发上玩手机：“不去。”

　　陆北辰：“……”算了，难得孩子愿意在家呆就呆着吧。

　　陆北辰凑近去看愉凡的手机界面，越看越不对劲：“你看的这什么玩意？”

　　愉凡若无其事的来了句：“没钱了，找点活干”

　　陆北辰：“你这什么软件？”

　　愉凡静悄悄的抬头看着他：“嗯……你猜。”

　　陆北辰：“……找不到活，要不来给我打工？”

　　愉凡：“你会不会压榨员工啊？”

　　陆北辰：“加载员工，那是员工的事，又不是我老婆的事。”

　　愉凡听了一声不吭的，把陆北辰摁在沙发上揍。

　　陆北辰还装出一副受伤的样子：“我错了，错了……错了，诶！”

　　愉凡和陆北辰闹累了，就一个人缩在沙发里生闷气，陆北辰找他聊天也不理，就在手机上面翻着，有没有什么活干。

　　实在找不到，于是发了个帖子。

　　陆北辰一直在旁边骚扰他，到最后愉凡实在忍不了了：“你要回北京，自己回去，不要拉着我！”

　　陆北辰：“不回北京。”

　　愉凡：“我给你讲个笑话，有人说回去签合同。”

　　陆北辰假惺惺的鼓起了掌，好像这话不是他说的似的：“讲的真好。”

　　愉凡觉得此人脸皮厚的堪比城墙，懒得理他，干脆丢给他一个抱枕，让他和抱枕玩去。

　　陆北辰：“……”

　　愉凡的帖子刚发出去没多久就有人，来给他找事。

　　大概是做小程序之类的，挺简单的，报酬还高愉凡二话不说就接下。

　　可能对方比较急吧，说什么越快越好，愉凡当即就回房间抱上了他的电脑。

　　这种东西对他来说很简单，不到两个小时就搞定了，买家很满意，二话不说就给他打了钱。

　　愉凡收到了钱，看着银行卡里的数字，觉得安心了很多，心想着【果然钱才是最好的镇定剂】

　　太阳已经下山，但天上还微微泛着红晕。
　　愉凡无聊的趴在桌上，随便找了支铅笔，在白纸上涂涂画画，知道狗东西来叫他吃饭。

　　陆北辰轻手轻脚的开门，走到他旁边，无意间看到白纸上的，杂乱无章的线条组成的画：“画的什么？”

　　愉凡摇了摇头：“随便画的，可以吃饭了吗？”

　　陆北辰点头，愉凡便开心的跑到楼下。

　　陆北辰看着纸上乱七八糟的线条，用手机拍了下来，那下面似乎有幅画，不过被涂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