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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四章 (2) ...

  •   “小醉……我究竟做错了什么?”年轻的面庞还带着几分稚气,轮廓却渐渐的模糊。
      “小醉……”
      “小醉……”
      玉灏……玉灏……玉灏……!!
      冷汗淋漓的醒来,不过只是一场梦,一场已经许多年没有做过、几乎都要被遗忘的梦。
      程守在一边平稳的呼吸,睡得得安详。沈醉翻了个身,默默注视着眼前的容颜,狂跳而惊悸的心慢慢平稳了下来。
      从窗帘的缝隙望出去,外面一片漆黑,夜,正深。
      玉灏是一个很乖的孩子,乖到连沈醉这种人都会忍不住嘀咕一句:这也太乖了吧。
      对于这个从高中一直到大学的学弟,沈醉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明明已经是朋友、也以为很了解彼此,却始终看不到微笑以外的表情。终于有一天忍不住,在开完例会后叫住他。
      “小灏,你崇拜凤书我晓得,可是像那样笑你不累吗?”
      白凤书,一个以永远的无暇微笑示人的传奇般的存在。
      “学长……我想你可能误会了,”窗外的夕阳倾泻了一室,玉灏的站在书架的阴影里,看不清表情,“我没有想要模仿白学长,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你知道吗……笑也会成习惯。”沈醉到现在还记得玉灏那时的笑容,透明的笑容却有悲伤的味道。同样的笑容其实都有不同的情绪在里面,只不过他们看不懂、也没有用心去看。沈醉有些难受的长长吐了口气,身体蜷了起来。
      那个只会笑的乖孩子在遇见了那个男人以后,变得会忧伤、会生气、会哭,甚至还学会了嫉妒……所以他和周围的朋友都以为那个男人是上苍赐与玉灏最珍贵的礼物,没有人试图阻碍他们、甚至妨碍他们在一起。当他们觉悟到时,事情已经超出了他们的控制范围。是什么时候起,天南海北的闲谈变成了耳鬓厮磨绵绵情话?是什么时候起,两个人的眼里渐渐只剩下了彼此?是什么时候起,朋友变成了爱人?
      一切都在不经意中默默的发生。
      他们,成了局外人。
      悲剧的种子其实从一开始就已经种下。
      能够教育出一个乖宝宝、一个只会笑的乖宝宝的家庭是绝不可能容许任何伤风败俗的事情的存在的,譬如说:同性恋。而当那个大家庭的家长是一个将军的时候,这颗种子的发芽成长尤其的快。半生戎马带给老爷子的不仅是荣誉和优渥的生活,更多的是固执的性格和黑白分明的是非观。错就是错、对就是对,没有半点缓转的余地。自己的孙子爱上一个男人这种事情,便是绝对的错,没有半点余地。戎马出身的人,做事雷厉风行决不拖沓。所有退路都被截断,相爱的两个人只好不断地退缩退缩,当那个固执的老人满心以为自己正在一步步地纠正错误,却没有料到有一个选择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剥夺的。当一个人被剥夺了所有的权利,那么至少还有死亡的权利。
      那个男人,被剥夺了所有的财产、名誉、朋友、家人,却死死的握着玉灏,不肯放手。
      放手的是玉灏。
      直到玉灏站在那个高高的天台上交待遗言的时候,那个老人依旧固执认为不过是小孩子意气用事,直到玉灏用鲜血捍卫了他们的爱情,用生命换得爱人的安康。
      那一天天很干,地上的灰尘很大,风一吹,眼都睁不开。电视里老是写那些人张大了眼睛,震惊的看着别人跳楼。那全是骗人,沈醉是眯着眼睛见证了一个生命的调亡。当他看见空中的黑影的时候,只是用力眨了眨眼睛,不敢相信。而就在他不敢相信的时候,玉灏已经粉身碎骨,消失得干净彻底。
      那样一个人,竟然会有这样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竟然会有这样的悲哀,竟然会有这样的结局。爱情,只不过是一场爱情,一场发生在同性之间的爱情怎么可以就这样毁灭了一个人呢?沈醉不懂、也不敢懂。感情与他而言应该是一个生活的组成部分而不是全部,即便失去了,也许怅然若失、也许抑郁不乐,但无论如何日子总还是要过下去的。那样激烈而决绝的感情让人生畏。
      突然又想到那天路上遇见的陈浅和斐文,心中一时没来由的五味陈杂。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耳边突然传来困意浓浓的声音,是程守不知什么时候醒了。
      “吵醒你了?”
      “嗯,还好。”随便答应着,程守换了个姿势,又渐渐的睡去。
      “徐文康后来怎么样了?”徐文康,那个和玉灏倾心相恋的男人。
      “……怎么突然提他……又做恶梦了?”程守的声音还是很轻,睡意却全跑光了。
      “嗯。”
      “我也不知道。睡吧。”程守伸出手臂安抚的搂着沈醉,一切都那么理所当然。
      而沈醉,微微一笑,闭上眼在程守怀里渐渐睡去……程守却张大了眼,了无睡意。
      窗外已有鸟鸣,长夜将尽。

      第二天两人是被敲门声吵醒的。
      敲门声又急又重,让人不得安宁,连装死的机会都没有。无奈,程守只好随便套了件外套去开门。
      “准没好事。”沈醉嘟哝着翻了一个身,把头埋进被子里,继续睡他的回笼觉。
      程守见状笑了笑,没忘记出去的时候把卧房的门带上。
      当门终于被打开后,程守讶异的愣在门口三分钟,陌生人。
      一个完完全全的陌生人,然而当这样一个彻底的陌生人一脸理所当然,镇定的站在自己门前,一幅你如果敢关门他就继续惊天动地敲下去的架势,程守只能怀疑自己的记忆。
      “这两年事多,您是……?”
      “斐文。”陌生人温文的微笑,与沈醉竟有几分相似。
      听到名字后,程守确认自己从来不认识这个人,斐是一个很少见的姓,如果见过不可能一点印象都没有。但是,他知道有一个人也叫“斐文”。
      “英华总经理斐文,斐先生?”
      对方微笑着点头承认了。
      程守的头再次隐隐作痛。正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能让国内排得上百强的英华总经理亲自出马拜访陌生人的事,一定会让人很头痛。更何况根据业界传闻,这个斐文原是技术官僚出身,冷血冷情,事事利为先,明里暗里不知得罪了多少人,但偏偏一个个只能打落牙齿肚里吞,其手腕之高超由此可见一斑。和这样的人打交道,真是进不得、退不得。
      然而,话虽如此,同在一行,抬头不见低头见,谁也不知道日后何时需要仰仗对方。程守到底只能客客气气的把人请进门,进卧室换件衣服,顺便叫醒沈醉告诉了他。
      “不知斐先生大驾光临寒舍,有何指教?”端上茶,程守开门见山。
      “指教不敢,请程先生指教倒是真的。”
      “斐先生说笑了,斐先生青年俊才,这两年英华蒸蒸日上,哪里有我指点的分。再说,我做的是进出口贸易,英华做的是制药,不在其位不谋其事,怎么敢在斐先生面前班门弄斧。”
      “程先生过誉了,如果连我都能当得起青年俊才,那么比我还晚两届却已经拥有一家公司的你,又该怎么称呼?”
      拐着弯子说他在自己夸自己?程守决定忽略,“两届?难道斐先生也毕业于F大?”
      “是啊,你不知道?以前我们还是一个社团的。你也是演协的吧。”
      “外面都盛传斐先生是哈佛的高材生,没想到居然是一个大学毕业的。”听到是校友,乃至同在一个社团,两人之间的距离突然被大幅拉近了,商人之间市侩的笑容被冲淡了许多。
      “只有本科才能算在校友里面,念了再多的博士硕士,总是没有本科的那种归属感。”
      程守有些讶异的挑挑眉,“没想到斐先生这么念旧,毕竟……哈佛比F大好多了。”
      “哪里,生是F大的人……”
      “死是F大的死人!”两个人几乎是同时说出了下半句,两人面面相觑片刻,突然放声大笑。在不知不觉间悄悄逝去的青春年华、少年轻狂都在这一句戏涅的笑语中了。
      想当年啊……
      想当年啊……
      想当年啊……
      有太多的陈年旧事可以谈、有太多的故人可以聊,有太多的感慨可以倾诉。两个人热络的交谈着、热切的回忆着,偶尔还会为了记忆中模糊的细节而争执。斐文是带着目的来的,校友千千万,他没有理由正好选中程守来爱校,来缅怀过去的光辉岁月。但是,在这一刻,从谈话中所得到快乐已远远超过了社交必要,斐文几乎是沉迷于和程守交谈的乐趣中了。并不单单只是共同的经历,程守的幽默、程守的体贴、程守博学,程守的……程守的笑容,一切都那么令人心情愉快。是的,斐文感到一种单纯的快乐,一种久违的、自己几乎以为是永别了的快乐。程守因而从一个纯粹的商人跳脱了出来,进入了斐文的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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