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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偷天换日 ...

  •   “哦。”翠妃躺回了床上,与我挨着。因为长久的寂寞,好容易遇见个人,便将自己的哀愁全都吐露出来:“妹妹知道一个人住在这广寒宫般的屋子里,每日对着自己的影子,茕茕孑立的滋味么?”
      “我知道。”
      “妹妹知道冬天孤枕冷被,有苦难诉,病了累了,却连个依靠都没有的滋味么?”
      “我知道。”
      ……
      “对不起,我不该与你说这些话。”翠妃眼泪涟涟,却自己擦拭掉,勉强对我笑道:“本来我已经看开了的,只是不知为何,一见到王爷我就……”
      “我知道。”我安慰着她:“我知道姐姐是真心爱王爷的。但是,我们不该让他好吗?”
      呵呵!这根本是个谎言,连我自己都不相信呢!只有翠妃温顺地点头:“只要王爷过得好,我又有什么要紧的呢。”

      翌日清早,我倒没怎么跟朱同脸置气,只是一言不发地回到房里。我走得这样快,以至于朱同脸急急忙忙拉住我的手,“楠儿你有孕在身,走路慢一些。”
      我冷冷道:“我急着去投胎,你管不着!”
      “我怎么管不着?”朱同脸又好气又好笑:“你这身子和肚里的孩子都是本王的,若记不住,本王就带你到凝春楼找刘老鸨确认一下。”
      “你——”我转身对他挥拳相向:“昨晚看见多少?”
      “有区别么?”朱同脸抓住我的手腕,毫不客气,直戳我的痛处:“明知自己没有肚量,却非要逞强。若待在自己房里,不就什么事都没有吗?”
      我哑口无言,想起翠妃那悲伤的泪水,心里顿时酸胀起来,感觉像做错了事一般。反正昨天已经说漏嘴了,我干脆选择坦白:“吴桥,放手吧!你和我根本不属于这里,不如选择离开。”
      “原来你早就知道了?”朱同脸——不,我该这样称呼他才是。吴桥浑身的酒气,到现在都没消散。他脸色变了变,很快恢复平静:“对不起了楠儿,我不是有心瞒你。”

      吴桥回房,将整件事的始末告诉了我:那晚我给他打电话的时候,电话突然中断。吴桥觉得不对劲,便通过熟人找到了我订的那间房。谁知房内却是白光耀日,茫茫一片。等他再度睁眼,人已经在江西。为了谋生,他从一名企业管理者,变成了体力劳动者,后来辗转到了西山青岚为宁康王次妃建造墓穴,并认识了当时的守墓人吴瞎子。
      吴瞎子有一孙女,模样标致。那原来的宁王朱宸濠好色无道,葬母时遇见吴瞎子的孙女来给吴桥送饭,遂起了色心,竟在晚上闯入吴瞎子家中,欲对她行奸~淫之事。正巧吴桥做完工,到吴瞎子家蹭饭。看见这副场景,便抄起家伙向宁王打去,竟不小心将他杀了。
      杀害宁王,罪不容诛。宁王的随从就在不远处。无巧不成书,那宁王的长相与吴桥一模一样。为了活下去,他情急之下,换上宁王的衣着,偷天换日,成了新的宁王。

      “很意外吧。”吴桥笑笑:“我继承了宁王的恶名,来换取短暂的生存,却也被束缚,最终难逃一死。不过很幸运,我可以找到楠儿,并和你有了孩子。”
      他将缠了两个多月的绷带解下,拿手巾醮清水擦拭着上次遇袭所留下的血痂。很快血痂消失,只剩下一处干净的肌肤,一点疤痕都没有。
      “一开始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知道他是在伪装,我既感意外,却又释然,觉得合情合理。其实我也很傻,当初手上那么深的一道伤很快就好了,而右手无名指上吴桥弄的小伤,到现在还有浅浅的疤。我早就应该注意到,他和别人不一样才对。
      “你让我怎么说?”吴桥说:“我想向你解释,但你连机会都不给,再后来已经没有说的必要。不告诉你,是不想让你烦恼,或者说漏嘴引来杀身之祸。”
      “你知不知道你很自私?”头痛不舒服,我深深地吸气,道:“起初我以为你就是你,后来以为你不是你,再后来以为你死了。我以为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一个人,很孤独,很绝望。当我终于下定决心面对现实,去做妾,去和别人分享自己的男人;你却变着法儿地证明,你对我的忠诚。结果却是我无论如何也做不了正妻,还要去忍受那些莫名其妙的嫉妒。吴桥,我知道你爱我,你的尊严不允许你东躲西藏地过活,不允许我去过苦日子。可是……这样值得吗?”
      知道朱同脸真的是吴桥,我想我的情绪有些过于激动,竟嘤嘤哭泣起来。
      “傻瓜!”他将我拥入怀中,笑得温暖:“也许只有我死了,你才有机会回去。这是劫数,亦是我的报应,毕竟我杀了人,和那个人犯过一样的错误。”
      “不,你没错!”我态度坚定:“我们明天就走吧,我不在乎能不能回原来的世界,我只在乎能不能和你在一起。我们逃到欧洲、非洲,哪里都可以,然后生儿育女。或许有一天,我们用别的方式回去也不一定。”
      “好。”吴桥答应了我:“我答应你,现在就叫人收拾东西。”
      “谢谢。”
      感觉病怏怏的,我眼前一黑,便天旋地转。

      张医婆过来瞧,说是昨晚染了风寒。吴桥不放心,又叫了几个郎中过来,诊断如出一辙。
      “定是这孩子在攫取身体里的营养,不然我怎会轻易病了?”
      真是,吴桥昨晚在地上躺了一夜也没怎样,而我不过是出被窝倒了杯茶就发烧感冒的。浑身被被子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两只眼睛和一对鼻孔,看来离开这里的计划要推迟了。“等他出生以后,我定要在他屁股上打三下,算是偿还我这几个月以来的辛苦。”
      吴桥笑道:“只要你舍得。”
      想想,我还是舍不得的。我悻悻然:“我舍不得打他,可是舍得打你。你皮糙肉厚,想来打几下,肉质应该会变得松软些。”
      “若真这样,你岂不是要对我煎炒烹炸?”药煎好了。吴桥扶着我起来,将一床被子叠好了垫在我腰下,端起碗拿着汤匙送到我嘴边,“看这小脸红的,跟猴屁股似的。”
      “不好意思,我不做猪肉宴。”闻见那种苦气,我顿时心生惧意,不愿喝下去。“苦成这样,你让我怎么喝?”
      “忍着!”吴桥噗地一声又笑,叫人端热水拿糕点给我,“你还真是胆大,要让别人知道你拿敢拿堂堂国姓开玩笑,非气死才怪。”
      “气死就气死!”要不是顾忌着肚里的孩子,我才不愿再服这劳什子中药。我拿起糕点,饮着茶水,这才算将那一碗汤药喝完。“过几天,当别人发现你跟我跑了之后,估计会闹翻天,这才会把他们气死。”
      “是啊!”吴桥一脸笑容,让我重新躺下,吻了吻我:“所以楠儿你定要养好身体,逃跑的时候才会有体力。”

      闭眼睡到中午。
      正月初二回娘家。吴瞎子的孙女周吴氏,也跟着丈夫,带着一双儿女到了宁王府。周吴氏果真是个美人儿,来我房里之后,嫂嫂长嫂嫂短的,感谢吴桥当初对她的大恩。我也沾了光,心里乐呵呵的,跟她唠了半天嗑,又吃了饭,接着睡到晚上。
      心里始终放不下段玄,总觉得自己该向他道声别,便遣人叫他过来为我再诊。隔着纱帐,他将手指搭在我的腕上,屏气凝神,扇一样的睫毛微微颤动。
      “叔叔……”我开口道:“我要走了,和王爷——不,和吴桥一起离开这里。”
      段玄有些惊愕,手指不自然地松开。“夫人已经决定了吗?”
      “是啊!”自己连累了吴桥,让他大好的前程毁于一旦,不能再葬送性命。“本来打算明天就走,谁想自己却病了。”
      “那就恭喜夫人了。”悲伤孤独的气息弥漫着整张脸,段玄语调凄然:“王——吴桥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不像在下这般懦弱,连、面对现实的勇气都没有。跟随他,夫人会很幸福吧。夫人目前已无大碍,只是体质虚寒,又有孕在身,在下会为夫人备些药材,路上可以有备无患。”
      想起他对我的感情,以及所做的一切都要付诸东流。我鼻子一酸,对他万分舍不得:“对不起。”
      “只要自己觉得开心就好,不必在乎我。”段玄也哽咽起来:“昨日在下情绪低落,向夫人口出恶言,还请夫人见谅。”
      “你已经知道了吗?你师父的死……”虽然段玄恢复了以往对我的态度,心里却隐约觉得不对劲。犹豫再三,我还是说了出来:“是吴桥做的。”
      “嗯。”段玄点头,道:“若不是师叔想谋夺掌门人位置,就不会在师父喝的茶里下咒,拔刀相向,师父也不会死得这样容易。吴桥——只是在完成夫人的心意,毕竟师父曾差点害了夫人终身。”
      “你不恨我?”
      “不恨。”他给了我一个微笑,如最后的宣言,悲伤却释然:“楠儿你能否给我一样东西,留作纪念?”
      “好。”想来想去,我从头上取下吴桥送我的簪子,想整支送给段玄,却舍不得,又怕吴桥责怪,便抠下一块宝石放在他的手心。
      “这个太贵重,”段玄推辞道,起身摸索着从墙角的花架上抱起我房里的那盆滴水观音。“在下要这个就好。”
      我的那盆滴水观音,比翠妃房里的幼小些,却照样也生机盎然,千叶翠绿,托起万世的慈悲。这个东西有毒呢!希望他这是为了寄托相思,而不是自我了断。
      “好。”
      我点头,目送着他离去。

      “楠儿,别胡思乱想了。”吴桥这样劝我:“玄道长是个善良宽厚的人,就算为了别人,他也会活下去。”
      “希望吧。”我勉强给自己找了个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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