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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李代桃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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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已是初夏。一场雷雨过后,天气忽而转冷。我开了窗户,懒懒地瘫在罗汉床上看窗外的景色。
小小的院子,坐西朝东的位置上,又重新盖起一座新房,只剩下屋顶就能搭建完成。一侧的墙被扒开,供人来往,并撒了石灰作界限。地上堆放着木材石料,乱七八糟;杂草早已被除去,却又重新生长,百折不挠,甚至还开出不知名的小花。
清风拂面,空气舒爽。一切井井有条,安然有序。难得的平静,让人眷恋,不忍失去。
朱珠在房内整理衣物,准备拿去洗。我转过头,忽然瞧见她一会儿拿着我的衣服在身上换来换去,一会儿又拿着朱同脸的衣服贴着胸口细细端详。
我瞧出了端倪,开口道:“你在做什么?”
她吓了一跳,却回过头,理直气壮道:“夫人有这么多衣服,却没机会穿,我替夫人穿,有何不可?”
真是个刁奴!我非要煞煞她的锐气,冷声道:“脱了。”
“夫人莫气!气坏了王爷怪罪下来,奴婢可担当不起,奴婢这就脱了便是。”朱珠嘴上讨巧,心里却是不服气,胡乱将衣服一扯。只听见“刺啦”一声,我最喜欢的那件浅碧色罗衫被撕成两截。
她立马跪下,求饶道:“夫人,奴婢不是故意的!您大人有大量,就放过奴婢吧。”
“撕得好!”知她是故意的,我反而笑道:“来,接着撕!将所有全撕了!真像人心破碎的声音,我很喜欢听呢。”
她没料到我是这种反应,心中没底,犹犹豫豫拿起衣服:“夫人不要这样,王爷会怪罪的!”
“他怪罪是他的事。”香炉里加有催眠的药物,我闻了之后,又困了。打了个哈欠,我拿起炕桌上装枇杷膏的小瓷罐,挖了一勺慢慢吃:“你看我,整日对王爷横眉冷对,挖苦嘲讽,不是照样相安无事么?王爷喜欢有胆色的女子,你已经十六,到了该嫁人的时候。王爷虽然比你年长一倍,妻妾如云,论相貌、论修养、论地位,皆比外面那些粗俗平庸的男人强太多。你何不赌上一把?赢了便能像我一样,除了龙袍和别的男人之外,要什么有什么。”
我说的正是她向往的。果然,朱珠面露喜色,却又作矜持状道:“朱珠姿色平庸,出身低微,怕王爷瞧不上。”
“这只是借口!你瞧我是青楼出身,王爷不是照样喜欢?关键是要懂得如何取悦——”
我欲言又止,盯着朱珠看。她一脸期待,带着几分怀春少女的羞涩,巴巴地等着取经。我笑,她还真是不成熟。宁做鸡头不做凤尾,做个活不了几年的小妾,就算再风光,也是被别人掌控着命运。我问道:“你要不要听呢?”
她在犹豫,怕我害她。我继续蛊惑:“这宁王府中我只认识王爷一人,难免会寂寞,想找个姐妹解解闷。我知道你是王妃身边的人,可是你好好想想,你辛辛苦苦为她效命,到最后她只需一句话,你是嫁那又丑又瘸的孙厨子,还是嫁看门的吴瞎子,根本由不得你。这又是何必呢?你也知道,我和王爷的其他几个姬妾素不来往,就算受什么委屈,她们也不会帮我。你我相识既是有缘,何不学娥皇女英?我的身子这般孱弱,做什么都是有心无力。你若替我伺候王爷,既能得偿所愿,又能帮到我,将来再能生个一男半女,定是母凭子贵,享福一生。”
“多谢夫人赏识!”朱珠跪下来对我叩拜,顾虑消除了大半,只剩下一点:“可是王爷他不喜欢奴婢。”
“这又何妨?”我笑:“只要生米成了熟饭——”
晚上的时候,我发烧了。原因很简单,中午我觉得热,便去洗了个凉水澡,午睡时又吹了凉风。我没有去请大夫,一个人躺在月洞式门罩架子床上,蒙着被子休眠。
大约辰时,朱同脸过来让我陪侍。按照习惯,他命人烧好热水,准备好洗澡的物什后,叫我过来和他一起洗。可是今日,他让朱珠叫了我几次,我却依然无动于衷。朱同脸没有耐性,亲自过来,一碰到我声音立马变得关切起来:“楠儿,你病了?”
他开始责备朱珠:“夫人得了风寒,还不快去叫大夫!”
朱珠答应着,便出去了。我觉得四周很冷,感觉到人体的温暖后,立马往朱同脸的怀里钻:“不要,这样就好!我喜欢这样……”
朱同脸始终是男人,又怎么可能抵挡得了女人的柔情似水?见我向他撒娇,心中早已是热血沸腾,顺势抱着我不松手:“好,依你就是!”
朱同脸让我重新躺下,掖好被子,然后连被子一起抱住我。我说渴,他便给我倒水;我说想吃天津的狗不理,他便说明天让人给我做。(我汗,他晓得狗不理是什么咩?)
王府的张医婆很快赶了过来,把完脉之后,说我从表面上看是风寒入侵,实际上身体已经较以往大为好转,并无什么大碍。除此之外,她还告诉朱同脸另一件事:“恭喜王爷,夫人有喜了。”
朱同脸很高兴,命人赏了大夫一些银两,连朱珠都有份,可我却不知如何是好。我已经二十五岁,不管爱与不爱,也是该有个孩子了。但若我留在朱同脸身边,且不说孩子和我因为身份的问题而受到歧视,将来也会无辜受到牵连;若离开这里,孩子将过上单亲家庭的生活,而且我也几乎不可能养活他。
那桶洗澡水开始变凉,朱同脸将自己洗了洗,便熄灯睡了。这天晚上,他没有到正妃那儿过夜。我纠结着告诉朱同脸,我不要这个孩子,因为他已经有好几个了,少一个不嫌少。朱同脸说若我不想要,打掉便是,但那也是我的孩子,让我好好考虑。
我想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将孩子留下,然后带他离开。至于朱同脸,他是否造反,这是天定的。我不可能改变,也改变不了。
翌日清晨,我的烧已经褪去。朱同脸惦记着我要吃“狗不理”包子,就让厨房揣摩着做了一些。虽然略有不同,但已十分接近,味道也是好极。
我厚着脸皮向朱同脸要了一百两白银,说想到外面买些布料、针线,好给未来的孩子做衣服。朱同脸极为兴奋,像是第一次当父亲似的,问东问西,说我应该多作休息,勿要操劳,有什么需要让下人照办就是。
我想好了,要走,就一定要有钱,有什么都没有有钞票好。之前怕我寻短见,朱同脸并未给我添置首饰金银之类的,以至于私房除了那些中看不中用的衣物外,几乎为零(小朱童鞋忘了,把衣服一撕也是可以上吊,可以勒脖子滴o(╯□╰)o)。我要想让自己和孩子生活得不至于太艰辛,最好的办法就是向他的生父变相地要上一笔赡养费。
我说自己到现在都没出过王府的内院,想到外面走动走动,有利于康复,将来生孩子的时候也顺利些。朱同脸一口答应,大方地让总管支了三百两白银给我,说我也应该多添些称心的首饰,好好打扮一番。我答应着,心里却不是滋味,小心翼翼地将那一小箱银子收好。
等朱同脸走了之后,我让朱珠不断地洗凉水澡,终于也将她洗得发了烧。然后她扮成我的样子,躺在床上蒙好被子。而我则换上她的丫鬟服,打扮成她的样子,在身上藏了二十两银子后,静静地站在房门口。
晚上朱同脸再次过来,我低着头向他行礼,他却连看都不看一眼。见朱珠躺在床上,还以为是我,便问道:“夫人的药吃了吗?”
朱珠的嗓子哑了,正好可以掩饰我和她声音之间的区别。她替我回答:“吃了。”
“这就好。”朱同脸嘴角带着一丝笑意,见朱珠的手露在外面,便重新塞在被子里。忽然,他厉声道:“怎么还烫?那姓张的女人真是庸医!”
朱珠吓得打了个哆嗦。朱同脸察觉到之后,笑言:“本王又不是骂你,你怕甚?”
朱珠大着胆子,说:“很晚了,王爷快睡吧。”
“好,本王这就睡。”朱同脸一面哄着她,一面跟我说道:“你去叫张医婆,还有府里的其他大夫,一同过来为夫人诊治。还不快去!”
我没有回答,行了丫鬟的礼节之后,便转身离开,将门关上。
屋里的灯很快熄了。我到隔壁朱珠的房里拿了件斗篷披在身上,然后走出院子。
转了几个弯,到了后门口。我叫醒了看门的吴瞎子,说自己是楠夫人手下的婢女,因楠夫人抱恙,王爷让我到外面请郎中过来。
那吴瞎子嘴里嘟囔着“弥勒真弥勒,分~身千百亿。时时示时人,时人自不识”,其他的话也未曾多说,摸着黑,很利索地将门锁打开。
知他已将我的身份识破,却不并揭露,有意放我走,便晓得是个高人。我犹豫了一下,将自己之前写的一封信交给他。吴瞎子洞悉了我的心思,将信收好,说会替我转交给王爷。
“谢谢。”
这一招赢得惊险。眼见着自己就要与此地阔别,我突然有些不舍,回过头去看这深深庭院。若放在原来的世界,朱同脸会是个好丈夫,只可惜……
我吁了口气,放下心中的包袱,大步踏出宁王府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