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试探 ...
-
莫青青本科在省师大读的，学的是最好找工作的会计专业，大三下学期在校园招聘上经过层层选拔进了现在的单位。她本来有机会留在省城银行实习的，但那时草草刚上初三，她担心他的生活学习，于是主动申请回家乡实习，等拿了毕业证后便留在了西城营业部。
一干便是三年，去年初升任主管会计，一个月前本部财务科有传来调她上去的意思。
莫青青一没后台二不喜拉关系，她只本本分分完成工作，其他的事情并未肖想。一是她深知过大的期待只会加深失望，二是她目前的工作氛围还不错，同事们都挺好相处，至少表面上相亲相爱的。对于人际关系错综复杂复杂的金融系统，莫青青已经觉得不错了。
她只想每个月能领到那两千多块钱，加上年底分红，一点点还清莫家的债务，提高草草的生活质量，其他的，其实对莫青青来说都不太重要。
她们属于轮班制，半个月的早班半个月的中班，早班是八点到十二点，中班是十二点到晚上六点。三年来莫青青已经习惯在防弹玻璃包围着的营业室里坐满六七小时，不过天天围着报表、传票、授权打交道，确实挺枯燥。
好在报时钟机械的声音响起：“现在时刻十八点整。”
莫青青又在位子上坐了十分钟，等同事差不多走了才开始整理桌面，锁好抽屉。小柯正在拖地，莫青青拍了拍她的手臂，接着打开第一道防盗门。
“请随手关门，请随手关门……”
莫青青跨出第二道门，反手关掉，听得起了茧子的声音才停罢。
营业室都安着两层防盗门，只要不关，就一直有语音提示。莫青青她们已经习惯，只是草草每次来了都要跟青青低声抱怨：“真难听，吵死人。”
刚想到他，就听见熟悉的喊声：“姐。”
草草站在大厅门口对莫青青招生，莫青青惯性的弯唇对他笑，唇角弯了一半却无法继续。草草身边还站着一个人，他同草草差不多高，背对着光，一张脸在室内强光的照射下泛着白光。他眉目舒展，迎上青青的注视，竟然笑了，还露出一点白牙。
莫青青怔楞，却立刻恢复如常，笔直朝他们走过去。到了门口，两男人也不让开，堵在那儿一动不动。
莫青青踮起脚尖捏了捏莫草草的脸颊：“当门神呢你，给我让开！”
草草嘿嘿笑着望向身旁的男人：“阿书哥，姐叫你让开呢。”
“嗯，我很听话的。”
他真的往后退了一步，侧对着莫青青依旧是温煦的笑，深邃的五官柔和了很多。莫青青有时候会怀疑这人是不是精神分裂，大多情况下他都是正常的，鲜少笑，冷得要死。当然也有不正常的时候，譬如现在，他又双重人格了。
以前他偶尔会玩玩双重人格，莫青青一度怀疑那个好的“阿书”是黎少懔的双胞胎弟弟，但最终事实证明，长成黎少懔那样的，这世界只有一个人。
“你怎么来了。”
莫青青对草草翻白眼，语气虽未变，脸色明显不好。草草知道自己撞了枪口，连忙摆手：“阿书哥说我马上要去北京了，给我践行呢，顺便庆祝我即将去祸害帝都人了。”
黎少懔伸长手拿过青青的米色皮包交到自己右手，左手拉了她一下，把她带出营业室，手指一直捏着她的虎口。
他自然到亲密的一系列动作，让莫青青由开始的惊讶变成了恼怒，用力想要抽回手，黎少懔却手腕一压，五指沿着缝隙挤进去，紧紧地扣住她的，十根手指便合而为一。
薄唇扬高了好几度，黎少懔面上是少有的带着温度的笑，甚至于那双深邃的眼睛里，也闪着笑意。
莫青青忍不住想骂他几句，抬头撞见他明显是“我很开心”的脸色，几乎闯到喉咙口的话给硬生生憋了回去。
“咱们去‘五道口’吧，草草喜欢那儿的招牌菜。”
黎少懔的肩膀擦着莫青青，垂着眼睑盯着她白皙的侧脸、耳垂、脖颈……很低的补了一句：“你也喜欢的。”
莫青青正冷脸瞥着莫草草，他挠着脑袋露出讨好的笑，青青哼一声算是同意。
“五道口”是本帮菜最大的连锁店，四十多年的老字号，全省只开了十一家分店，一顿饭的价格是莫青青一个月工资的两倍往上走。父母离世后，莫青青就再没带草草来吃过，她们根本消费不起。
莫青青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又酸又涩还有点苦。她不觉得愧对草草，只是有点……心疼自己。她并不因为穷而自卑，已经习惯穷了这些年，只是有时候看看走秀节目，特别是设计师在众星捧月之下走出来的那一瞬，她有一点点不甘和遗憾。
莫青青很喜欢服装设计，莫家打算在她高中毕业就送她去伦敦服装学院的，只是谁也没想到后来会发生那些事情，她被逼走上另外一条轨道。
黎少懔开一辆奥迪A6，莫青青被他安置在副驾驶座上，他俯下身要为她系安全带，他的气息扑面，莫青青脑子里猛地闪过榕树下那个笔挺的背脊，下意识往车窗退去，冷冷的别过头。
黎少懔上身横在莫青青跟前，低了头按安全带的扣子，头顶一缕翘起的发擦着莫青青下巴，痒痒的。男人的味道带了不知名清香，很是好闻。
加油门、开车。
黎少懔单手握着方向盘，右手垂下，绕过手刹，握住莫青青的手。
车内空调很凉，莫青青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左手手心沁出薄汗，空旷太久的心门缓缓开启，她在心里叹了口气，对自己说：“莫青青，就这样吗？”
十多分钟就到了，下车时黎少懔终于松开莫青青。
三人刚在包厢坐下，服务员就端了兰花白瓷盅放在青青桌前：“您的五味乌鸡汤。”
黎少懔细心帮青青揭了盖子，指腹贴在盅子外沿，方才对青青道：“温度刚好，可以喝了。”
草草坐在一边，吐着舌头做出可怜样：“阿书哥，你太偏心了，说是请我，却早早帮姐姐点了汤。”
“等下有你的铁板鱼、香酥脆、干煸藕丝、三蒸，鱼糕……”
黎少懔顿住，斜睨草草，草草一拉嘴唇，换了讨好的嘴脸，又天南地北的扯着黎少懔神侃。
莫青青无视二人，低头拨弄汤勺。当归、熟地、白芍、知母、地骨皮炖得很烂，这五味与乌鸡融合，莫青青喝了口汤，口腔里瞬时漫了浓厚的香味，汤汁顺着食道一直热到心窝。鼻子发酸，莫青青忽然想到了妈妈。
她有段时间特别喜欢这个五味汤，妈妈每个礼拜都会小火炖一下午等她放学回家喝，这样子过了三个月，致使她闻到乌鸡味就想吐，妈妈才不得不停罢了爱心五味汤。
想到妈妈的味道，莫青青顿时没了食欲，不过喝汤的动作并没停顿。这些年莫青青养了个好习惯，就是不浪费任何事物，即使食不知味，即使几欲作呕。
没有好身体，又怎么去与仇恨搏斗。
碗里多了个“虾圆子”，莫青青夹起吃掉，黎少懔又夹了个过来。他正要松筷子时莫青青摆手：“不用了。”
他放下筷子，拿了手帕要帮莫青青擦嘴，绵软的蓝格子手帕贴在莫青青嘴角，轻轻地压了一下：“莫青青，你看，你一点也没变，还是吃一口留一口。”
他指腹间的热度隔着棉布传给莫青青，她忽然就不能动了，只能傻傻坐在那儿任由他摆布。他收起手帕朝她靠过来，鼻尖挨着莫青青耳廓，嘴唇蹭了下她的耳垂。
他枉顾草草在场，对青青做出如此亲密的动作。
这个人，是一个月前称呼自己为“莫小姐”的黎先生吗？
冷若冰霜的面孔怎么说变就变？
却又是那个与何诗相拥的男人。
莫青青扪心自问，除了窒息，只剩讽刺。
他稳健的心跳贴着她的臂膀，莫青青缓缓垂了下巴，双手朝他胸膛推过去，站起来说：“我去洗手间。”
她慢慢走去洗手间，在里面直蹲得脚麻了才不得不起来。又在洗手台那儿蹭了好久，一遍遍洗手，指尖发红发肿才左转出门。
却被堵住门口。
黎少懔一手压着她一手撑在她头顶的墙壁上，身体笼罩在她上方，形成了一个非常亲密的姿势。洗手间在偏僻的角落，此时寂静的走廊里只有两人的呼吸，莫青青盯着地面，黎少懔盯着莫青青。她垂着眼帘，看不见他眼里的复杂，他亦看不到她。
“黎少懔，你回来干什么。”
莫青青毫无预兆的抬头，睁大眼睛，黑眼珠特别清幽，仿佛要洞穿黎少懔。
黎少懔心尖一颤，喉咙滚动却不能言语，只是朝莫青青眼皮吻去。莫青青没躲，他的嘴唇在她眼皮上蠕动，带着湿热的气息。这么温馨的一刻，黎少懔却分明感觉到丝丝冰寒从莫青青那儿射来。
莫青青半睁着眼，不给他任何回应。过了会黎少懔停下来，下巴抵在莫青青头顶上，身体贴着她，构成了一个圈抱的姿势。自始至终，黎少懔动作轻柔暧昧，却吝啬给莫青青半点解释。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试探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