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莫名的窒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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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中之前没有完成任务的，自动交出钥匙到本部报到去。”
“改革的脚步是无法阻挡的，你们不发动一切力量完成任务，就是咱们银行的罪人！”
程主任慷慨激昂的声音一顿，面向他的四十五度角：“子惠跟谁请假的？”
不怒而威，却有一股冷冽之气。
莫青青扶了扶眼镜框，答：“她说去省城有事，就调了……”
“中班”二字还未说完，程主任就扬声：“谁同意了？这样没组织没纪律性！下午叫她来我办公室！”
丢下这句话，程主任环视一圈，卷走一片冷气。
看着他走出两道防盗门，所有人才重重呼气。
“青青姐，刚刚主任好凶哦！”
新来的见习生小柯凑到莫青青跟前，一副惊魂不定的摸样。
莫青青翻动着股金募集计划书，头也不抬的说：“你先下班吧。”
其他同事杂七杂八的声音飚高，无不是诉苦，无外乎这六十万的股金任务怎么完成？无外乎这溢价自己怎么贴得起？
也对，宁城只是一个小小地级市，虽说这几年正在搞经济开发，可老百姓能有几个钱。就算人家的压箱底厚度适中，那也是保命钱。
讨论终于结束，莫青青起身收拾东西，出了门，肩头颓然一松。
夏季最热的七月天，这一日空气闷得人心里生了烦躁。莫青青疾步走到公交站台上，上了车，几分钟又下车。这座城市市区很小，小得一趟环城公交也不过一个多小时而已。下了车就去了农贸市场，挑了两把南瓜苗和空心菜，又称了半只鸭。莫草草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荤素搭配很重要。
从农贸市场到古井小区有一段十多分钟的路程，莫青青一手拿着大包一手提着菜，熟悉的乡音环绕，夕阳照了她一身金色。
她着白色竖条纹短衬衣和深蓝色一步裙，特别瘦，好在前后曲线还比较凸显。瓜子脸，皮肤苍白，蒙了一层浅浅的病态的黄，不过五官生得好；小巧的鼻与嘴巴，两梨涡藏在唇边，鲜少有露面的机会。头发用发网固定，露出光洁的额，脖颈又细又长，白嫩的皮肤让人忍不住想要摸一摸。
透过那副老气横秋的黑框粗边眼镜，可以捕捉到一对漂亮的眼睛，双眼皮很耐看，睫毛黑又长，只是眼神太淡了，加之她身上散发着的沉稳干练，整个人缺少属于年轻人的光彩。
莫青青走路的劲头倒还不错，高跟鞋磕在水泥地面一声响过一声，每一步缓慢而坚定。
背脊突然一紧，脚步顿住，那种被窥视的□□感又爬上了莫青青的神经末梢。
她似乎听到骨头在颤抖。
这一个月以来，但凡她下班，总是被这种窒息而又热烈的感觉笼罩着。可每当她转身，车水马龙各归各位，看不到任何异样。
这到底什么怎么了？
是太想念而形成的强迫症吗？
或者真是……
莫青青摇了摇头，重新踏步：生活总是要继续的。
走进低矮的小巷子里，邻里善意的笑一一从眼前掠过，最终，她停在一处五层老旧居民楼前。楼道又窄又黑，走道上堆满了杂物，每呼吸一口，经年累月的霉味就呛入鼻息。莫青青停在五楼，铁门锈迹斑斑，红锈一块一块的，这岁月的痕迹却让莫青青脸上出现了第一个有温度的笑容。
“姐，你回来啦！”
男孩子的声音正处在变声期，他从里开了门，一把接过莫青青手里的东西，又去摘那副眼镜：“就说这眼镜你戴着跟个老姑婆似地，整整老了十岁！十岁，do u know what ’s this concept? ”
莫青青耸耸肩：“U know， i ’m always an old maid。”
腔调里带点加州口音，因为大学的外教来自加州，莫青青受了他极大影响。说话间巴掌大的瓜子脸浮起笑意，不算红润的嘴唇弯起露出白净的牙齿，眼睛眨了眨，睫毛扑闪，被掩盖住的精致眉眼一瞬间光彩横生。
“姐，快进屋，外面热。”
男孩子咧嘴一笑，两个梨涡跟莫青青的一模一样。只是莫青青鲜少笑，也不是总板着脸，就是表情淡淡的，跟水似地令人看不出什么变化。
莫青青放下包，要去厨房的步子被止住：“姐，我今天露一手？”
十七八岁的男孩子力气大得惊人，轻轻松松就把莫青青给推进一间小房子：“吹吹空调吧，美丽的莫青青小姐。”
抛下一个媚眼，他就关了门。
的确是热。
这个小小城市虽然被大山给包围住，可经济这样飞速的发展，气温也是“毫不逊色”的。莫青青的手从书架上划过，亮泽的红木带着凉意与木香，这间不到十平米的小房子里，这书桌占了大半空间，也是最值钱的。
还是当年从家里搬来的，唯一没有“处理”掉的东西。
莫青青没有用“卖”这个字眼，因为她相信，她会买回来他们的家。
空调是最老式的那种，运行时发出呜呜的声响，可同样吹走了莫青青浑身的暑意。这所房子里，只得这一间有空调。还是她在草草十一岁生日那一天用身上仅有的钱在旧货市场买的。当时那位大叔看到十七岁的女孩子满脸都是渴色，大滴汗水沾满了她的脸，却掩不去她眸里的坚韧倔强，那种眼神打动了他，一时心软，就收了莫青青的钱。
其实是远远不够的，不过她为了弟弟有个良好的复习环境，只得去求人。
不过幸运的是，好人总是有的。只是莫青青这些年的人生中，碰到得并不多而已，这样的“大叔”，屈指可数。
那年六月份，草草考上省城最好的中学，最终却选择了跟姐姐一个中学，宁城一中。因为宁中可以全免学费，且每月还补贴一点生活费。
“姐，我放了你喜欢吃的尖椒哦。”
青春洋溢的嗓音透过门板传来，莫青青应道：“乖哦。”
头发被草草弄散了，几缕发丝垂在颊边，脸上少了刻意的冷淡，多了一些柔情。此刻莫青青脸上的，才是二十四岁女子该有的表情，简单、发自身心的。
“爸爸妈妈，草草考上了你们的母校，他很争气。这几年我存了一些钱，加上小生意，应该够他上大学的花费。”
莫青青是对着空气说的，她眯着眼，额头抵在书架上，冰凉的红木贴着额头，她眼里渐渐浮上一层迷雾。过了许久，她像似累极了梦呓一般：“阿书，你怎么还不回来？”
低回婉转，带着一丝期盼，又一丝哀叹。
说罢，她浑身一抖，脸色恢复淡如水，眼神清冽，全无稍早前跟男孩子说英文那一刻时的俏皮。
“莫青青，你是二十四不是四十二？你这副老气横秋的装扮，哪里还有男人敢追你？你以为那个臭男人会回来吗？拜托你，别蹉跎了！”
昨晚跟大学唯一的也是最好的朋友许靓闲聊，她恨铁不成钢的指着莫青青脑门，恨不得搅碎了那副碍眼的黑超，莫青青只是扯扯嘴皮不言语。
想到许靓，莫青青又有了一点笑容。
“姐，你手机响了！”
莫青青走出房间，拿出手机，一看，太阳穴一跳，隐隐有抓狂之势，可终究只能按了接听键。
“青青，你怎么才接电话？”
莫青青深呼吸，开口：“陈先生，我现在手头上有急事。”
“你们程主任让你好好招待我的。”
莫青青很想不管不顾，最终却换了公事公办的语气：“陈先生，有什么我可以帮您的？”
“姐，可以洗手吃饭了。”
莫草草在厨房里呼喊，同一时间，莫青青听到另一个急不可耐的声音：“我饿了，去你家吃饭，先拜了，等我哦。”
挂电话的动作倒是十分之利索，莫青青在心里挥了一个拳头，琢磨着怎么跟草草开口。
陈一峰与莫青青虽然才认识两三个月，却每每出现在青青这样的小市民光顾的夜市、小饭馆、街边摊等等地方，端的是不期而遇，外带惊诧的一声：“青青，好巧，你也在这里。”
其实莫青青很想翻白眼直说：“先生，我们不熟。”
她的确与他不熟。
他是外来投资商之一，是莫青青所在的银行外勤部门的贷款大户，而莫青青做的是内勤，她自认为与他没必要有工作之外的往来。
只是这个传闻中的富二代，似乎对莫青青有那么点意思。莫青青并没有钓个金龟婿的念头，也不是她清高傲气，只是前些年读大学忙着打工赚钱，这两年忙着稳定工作和照顾草草，实在没有多余的心思。
又或者……她不想。
可是有些人不是你不想他就会消失的，十多分钟之后，莫青青家破铁门响起敲击声。莫青青无奈的开门，除了陈一峰还会是谁。
“我来了。”
长手长脚的男人普入屋，小小客厅更觉拥挤。莫青青也不觉尴尬，带着他走到两单人沙发前，示意他坐。
陈一峰点头：“谢谢。”
莫青青倒了杯凉开水放在桌面上：“我们家就只有这个。”
她已戴上眼睛，眉眼掩在镜片之下，是最平常的不卑不亢般的浅淡。陈一峰端起玻璃杯子，一口饮尽：“我正渴了，你真是我的知己。”
说罢他咧嘴一笑，不算俊朗的面目却透出一股春风般的和煦。
因为这笑，莫青青迟钝了一秒钟，有一种时空交叉的错觉。某人，在心情特别好的时候，也曾这样笑过，那是非常少、却又难得珍贵的。莫青青十几岁的时候，对这样的笑容特别期待，一点抗拒的余地也没有。
八年了，莫青青有八年没见过这样的笑容了，这么熟悉……又陌生。
“看帅哥看呆了？不错不错，有进步。”
陈一峰偏黑，高颧骨，典型的南方人的长相，好在面相比较柔和，此刻又笑得这么真心实意，便一点也不像一个唯利是图的商人。
又或者其实商人是有许多面目的？
莫青青对这些并不在乎，面对陈一峰是无奈多一点，不想与他独处，便往厨房去：“我去看看。”
厨房也是小的，莫青青贴墙站着，也堪堪要擦着草草的后背了，厨房又比客厅热了好多，饶是莫青青体质偏寒，此刻也觉得像在蒸桑拿，心底慢慢浮起一股燥闷。
草草盖上砂锅的盖子，转过头对青青挤眉弄眼：“你的追求者？”
莫青青摆头，一躬身就到了草草面前，手指在他额头一抹，汗水哗啦往下淌。男孩子白皙的皮肤透着红，眼睛里尽是笑容。莫青青一弹手指，瞪他一眼：“你真像只熟透了的鸭子。”
她刻意装出泼辣，抿紧的唇多了一抹红润的光，因为气温的缘故，颊上飞起两片云霞。一滴汗珠顺着眉骨滑落至唇边，她伸出舌头舔舔，梨涡浮现，摸样俏皮极了。
莫草草“嘿嘿”傻笑。
莫草草挠挠头，贴到青青耳边：“他喜欢你，我从他看你的眼神里看出来了。你……喜欢他吗？”
莫草草问得有点小心翼翼，偷偷瞅着姐姐。
莫青青并未注意，瞬间收起表情，低头端菜： “你个小男生怎么也如此八卦！”
青青瞅了一眼小火炖着的老鸭汤，拉了草草出来：“十分钟后可以开饭了。”
“姐，你真是狗鼻子。”
青青背对着草草，看不到弟弟眼里一闪而过的纠缠。
饭后陈一峰并没有逗留多久就离开了，他还是挺懂进退的，也并不在莫青青工作环境下纠缠她。这一点，莫青青倒是感激他。
职场江湖里，男女关系是一门很奥妙的学问，莫青青自认为没有闲心跟客户牵扯上关系。
陈一峰一走，莫青青到厨房洗碗，莫草草贼兮兮的跟进来，下巴搁在青青肩窝处：“姐，他每隔三十秒就盯着你瞧一下，一点误差也没有。”
莫青青往锅里倒洗洁精，径自洗碗，不搭理莫青青。
“姐，你又年轻又漂亮，是应该谈恋爱的，这陈一峰，我看吧……”
他故意把尾音拖长，呼吸吹在青青耳后，青青肩膀一颤，歪了脑袋问：“草草八婆，您有何高见？”
“论相貌当然是差了我老姐一大截，不过气质还是不错的，性格挺活泼，言谈举止也颇有风范。如果男人按一到十排名的话，第一感觉我给他二。”
“所以您是让我考虑他？”
“或者其他人。”
莫草草忽然站直，双手搭在青青肩膀上：“姐，这里压着累吗？放下吧，都这么多年了，咱们会越来越好的。阿书哥他……”
“草草，”莫青青厉声喝出，嗓音带着破碎，“仇恨多好，没有仇恨，我不会活下来，也许六年前我就死了！”
那丝恨意迅速从莫青青那对清冷的眸子里闪过，快得让人觉得是错觉。
“姐，你要相信阿书哥！”
“许靓说‘他可以动用他的眼睛、嘴巴、大脑、关系网甚至google找到我——除非他不想。’ ”
这话不知是说给莫草草还是自己听的。
莫青青满手泡沫，捏着抹布用力擦着碗，声音低下去：“如果习惯失望，那么惊喜才是不正常的。”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莫名的窒息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