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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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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在这短短的一瞬间,司马超群拿着瓷碗的手指却突然变得僵硬,全身的肌肉更是紧绷的彷佛要折断,脸色也逐渐变得青白,看起来确实是一个真正的鬼该有的模样。
雪莹莹的刀刃从黑色的沙里窜出,宛如在春雨过后,由柔软的土壤里冒出的嫩笋,那么的优美、那么的自然,直直的穿透司马超群的脚掌,把他狠狠的钉在地上。
「黄泉岂有回头路?婆婆可不能让你走。」孟婆的声音已不再柔美,产生了某种诡谲的变化…嘶哑低沉、气若游丝,听起来异常的苍老。
她的肌肤依然白皙,在一片绛色的衬托之下,彷佛变得更加地白,宛如琉璃一般,内外明彻,净无瑕秽,那层薄薄的皮肉下有些什么,都叫人看得一清二楚。
「婆婆是个鬼,鬼做事的方法就是这个样子的。」孟婆在微笑,她的笑本是很美,可是配上那透明肌肤下的森森白骨……她的笑只会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司马超群竭力在这样的疼痛中保持冷静,直到此时他才发现,他之前听到的那两声“咯咯”并非是孟婆的笑声,而是她在笑时……皮肉与骨骼磨擦所发出的声响。
咯咯。
孟婆笑着走向司马超群。
这个女人走路时的姿态和身段依然极尽的轻盈、高贵,她一边将司马超群手中的空瓷碗重新斟满,一边仪态万千的接过身后一名鬼差所递上的铜管。
铜管目测长度约莫十吋、宽半吋,尾端削尖、长而利。
「如果你还是不愿意喝,我就只好把这根铜管插进你的喉咙里,强迫你喝下去了。」孟婆很平静的告诉司马超群:「你没有选择。」她在说这类的话语时态度反而很坦然。
「是的,我没有选择。」司马超群脸上的神色居然也很平静。
他已经是个死人了,一个死人还能有什么选择呢?
可是他还是愿意相信机会。
──在漫漫的寒夜里,即使只是多了一盏散发着微弱火光的灯,也是好的。
司马超群猛然将自己的腿由刀刃上拔出。
血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多,那些温热黏稠的液体飘散在空中,画出美丽的弧度后再缓缓的落下,□□渴的沙地所吸收,在这样寂静的环境里,甚至能听到黑沙发出迫不及待的哧哧声……
司马超群忽然一脚踢在孟婆素白的手腕上,迫得孟婆发出声声惊叫,手里的茶壶也趁势飞了出去。
原本杵立在旁的鬼差们发现了异样,纷纷围了上来,其中两名距离较近的鬼差更是不由分说,直接举剑分别由左右两处向司马超群猛劈而来。
尖叫声不绝于耳,有些鬼魂闹哄哄的上前围观,也有些鬼魂则掩了双目不忍看,失了孟婆汤再加上此番变故,这地府也显出混乱来。
他需要混乱。
司马超群的心里很清楚,这趟回头路本就将如行于蜀道一般,难如登天,而他只不过是一缕幽魂,手中也没有武器,决不能让鬼差们形成合围之势,所以他需要混乱;他本是江湖出身,自有一股血气在,如今有了明确的目标,更是除去了心中的窒碍,出手也愈发的凌厉。
最初冲上前的两名鬼差,一个被司马超群击中面门,另一个则被一脚踹中腹部,均已翻倒在地,而其余的鬼差们不是被拳头击中要害,便是被司马超群脚踢膝撞,一时间哀叫连连,竟没有半名鬼差能拦住他。
长长的绞索像是在水中浮动的水草,轻飘飘的没有重量,软软的缠上司马超群的颈子,倏地收紧。
司马超群虽然立即将手挡在颈前,避免了遭人勒断颈子的窘境,却无法阻止瞬间的冲击力,仰面倒地,整个背部在灼热沙地上摩擦,拖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细碎的沙砾藉由一道道的伤痕扎进身体里,激起火辣辣的疼痛,司马超群一咬牙,一个鲤鱼打挺,就要挣扎开来。
绞索却不知在何时变成了沉重的铁锁炼,松松垮垮的绕在司马超群身上,这本不能够阻止司马超群,但他却突然感觉到身上的骨骼彷佛已被尽数抽离,竟是浑身酸软、动弹不得。
「你们这群饭桶,竟然连个恶鬼都挡不住,还配当鬼差吗!?」
司马超群微微侧过头,望向了声音的来源。
那是一个全身雪白的人。
是真的雪白,除了身上穿着一件纯白色的长袍外,绾起的长发、眉毛与眼睫无不苍白如蜘蛛丝,甚至就连嘴唇都无情如白纸,使得那漆黑的瞳仁宛如镶在白墙上的两个黑窟窿。
「白无常大人。」领头的鬼差连忙上前一揖,恭敬的答道:「此鬼顽劣,狡诈非常……」
「够了!莫说这些诡辩之词,你们难道不会用勾魂锁?」
白无常不耐烦的大手一挥,立即令那名鬼差噤了声,半晌才嗫嚅道:「属下知错…知错…」
白无常这才垂眸瞥了司马超群一眼,冷然道:「放心吧!就算现在把你的颈子扭断,你也不会死了。」接着转过头对众鬼差喝道:「呆站着做什么,还不把他押下去,送入轮回。」
司马超群一直没有开口说话,他头一次感受到了一种很微妙的痛苦,不同于□□受到伤害时的折磨,也不是心灵上的恐惧,这样的痛苦仿佛就只是痛苦本身而已,好似春风在亲吻着他的脸,又好似一只黑色的手在抠挖着他的心脏,使得司马超群完全不知该如何反抗。
白无常见到司马超群意欲继续挣扎,低声说道:「我劝你最好不要再继续了。」说罢竟面露笑容,手上却猛然施力。
这一拉令铁链瞬间收紧,白无常就如此的曳着司马超群的颈子,扯得他离地而起。
那个时候,司马超群的背部黑红一片,倒是与地府的景致相衬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