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化龙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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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第二日中午，风无行才从船舱内步履虚浮的走了出来。
“你脚怎么了？”
听见小女娃的声音，风无行低下头，看着嘤嘤单纯无邪的脸，他勉强的牵起嘴角：“扭伤了。”
嘤嘤撸起袖子：“哦哦哦，有没有伤到骨头，我帮你摸摸。”
“不必。”樊狰的声音从风无行身后传出，带着丝意味不明，“我已经摸过了。”
嘤嘤点头如捣蒜：“爹摸过就行，爹摸的比我准。”
风无行感觉到一阵腰疼，下意识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你什么时候开灵智的？”
“三年前。”樊狰嗓音微哑，“从荒北回来的路上。”
风无行想到什么，没再多问，悄然收回手。
谁知，嘤嘤惊讶发问，“所以你是我娘？”
“什么娘。”风无行双手叉腰，严厉纠正道：“我是你爹的师父，你得管我叫......师祖。”
“师祖？”嘤嘤还在思考这称呼对吗，樊狰已经凝视风无无行，“你要走了吗？”
风无行脸上的表情消失，垂眸沉默半晌，灿然一笑：“我想去人间看看。”
*
铅灰云层散去，露出人间的轮廓。
当看到底下的场景，风无行脸上的笑意骤然僵住。
那本该蔚蓝如洗的天幕，此刻竟像被钝斧劈开一道狰狞的裂渊，边缘翻卷焦黑云絮，诡异的黑色浓液正从裂口里汹涌倾泻。
“轰 ——”
裂渊之中涌出的一团浓液坠落凡间，整座热闹的城镇瞬间腾起冲天的暗黑火焰，惊叫声中，人群四散奔逃，一张张恐慌的面孔被漆黑火海吞噬。
风无行目眦欲裂，“为何会这样……”
天灾怎么就这样毫无预兆的出现？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或许，是五神的压制撑不住了。” 樊狰的手掌按在他颤抖的肩膀上，话语平静，眼底翻涌的戾气却丝毫藏不住，那极度的阴沉与黑河水如出一辙。
风无行目光死死盯着黑河水落下的方向，“快，南边。”
樊狰颔首，船身旋即如离弦之箭般朝着南边的火海疾驰而去。
目前唯一遭灾的地方是灰豊河一带，此地树木繁茂，山野火势凶猛，北浊林中的妖兽疯狂奔逃出来，附近木楼在噼啪声中蜷成焦炭，百姓们的惨叫声裹着热浪翻涌上来，连空气都烫得灼人。
越往南，景象越发的触目惊心。
裂开的地面喷吐着熔化一切的气浪，逃难的百姓尚未被黑火追上，身体已经瞬间蜷成火团，连骨灰都被狂风卷成黑灰。
巨船划破烟尘，停在半空中，风无行白衣翻飞，足尖刚触到滚烫的地面，便抬手结印。
淡金色的净光自他掌心扩散，如透明屏障挡在火焰前方，可黑焰遇光非但不熄，反而浓旺，净光屏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薄，他灵台都泛起刺痛。
这黑河之火竟能吞噬正道灵力，风无行咬牙，暗道不妙。
“我来。”樊狰黑袍扫过焦土，指尖溢出铅灰色雾气，天罡邪亓刚触到黑焰，便掀起诡异的波动。
雾气与火焰缠在一起，时而相互渗透，化作灰黑交织的漩涡，时而又猛地排斥，迸发出火星。
虽未完全阻挡火势，却比净光撑得更久，至少能控制住黑河之水的降落。
蜷缩在一堵尚未完全坍塌石墙后面的一些人看见如此场景，纷纷走了出来。
风无行侧脸看去，其中有一家三口的。
男子抱着怀中的襁褓，女子膝盖磨得鲜血淋漓，两人刚站稳便对着二人跪下，额头重重磕在焦土上：“多谢仙长救命！多谢仙长！”
“尽量往北去。”说罢，风无行目光望向北面的天空，那里雷声轰动，亦是隐隐有异色，怕是已经没有一方可安生的净土。
他们纵有通天修为，又能护住几人？
黑焰仍从天空裂隙不断滴落，如永不停歇的劫难，将这片土地一点点拖入黑暗。
一股无力感从心中生出，看着焦土中骨肉化作的灰烬，风无行指尖死死掐进掌心，咬牙切齿，“祂们到底在做什么？！”
忽而，一道人影从破败的林木中疾驰而来。
来人脚下踉跄，差点儿就摔在地上。
风无行回神定睛，只见来人穿着一身熟悉的水绸红衣，不过此刻已被烧得残破不堪，沾满了血污与黑灰。
“解归来？”
风无行愕然看着对方，难以想象，曾经傲娇风骚得像开屏孔雀一样的魔尊，居然会有如此狼狈的时候。
解归来捋了把乱糟糟的头发，勉强笑道：“又见面了，啊，今日本座没时间和你叙旧了。”
他面向樊狰，原本散漫的眼神骤然变得凝重。
深吸口气，解归来对樊狰一字一字道：“我要和他见面。”
樊狰眸光微闪，淡声问道：“你确定？”
解归来颔首，“确定。”
风无行眉头紧蹙，“你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解归来眼神变得复杂，似在经历激烈的内心挣扎，语气却异样坚定，“我当然知道。”
风无行轻呵一声，“你疯了？”
“疯？”解归来手指向天空那道狰狞的裂口，“你看！天都要塌下来了，人都要死光了，没有了这些恐惧的、虚荣的、哭嚎的、挣扎的、拼尽全力想要活着的人，这片死气沉沉的大陆该得太无聊，我活着和死有什么区别？”
风无行一愣，定定看着解归来那张被烟火熏黑的脸。
看着魔尊眼底的愤怒，怜悯和决绝，风无行缓缓松开拳头，轻声道：“樊狰，解兄，这里就交给你们。”
樊狰抬头时，正撞见他眼底的决绝，嘴巴张开想要说点什么，风无行却已经化为金光，直冲云霄。
樊狰仰头望天，放声道：“风无行，你还欠我一句话，不许死！”
本以为不会有回应，却不想，那人落下三个字。
——“不会的。”
*
仙界之上，早已不复风无行离开时的平静。
整座仙岛如同一叶扁舟，在暗黑的河水中起伏颠簸，随时好像要被抛飞出两侧的规则之岸。
倒挂在上空的黑河水奔腾嘶吼，汹涌的河水溅落如倾盆黑雨，砸在仙岛的地面上 “滋滋” 作响，烧灼出一个个冒烟的坑洞。
天空被侵蚀出了数道裂口，黑河水正顺着裂口汩汩外渗。
风无行瞳孔骤缩。
那里是……人间。
“快补那边！” 一位虬髯大仙奋力抛出团泥土一样的东西，那法宝刚离手还没来得及膨胀，就被旁边突然窜起的黑水卷走，他心疼得嗷嗷直叫。
年轻仙子抱着块巨大的琉璃砖冲过去，想把它塞进裂口堵住水流，谁知刚靠近三尺之内，一股黑水突然从裂口处喷溅而出，正打在她脸上。
原本光洁如玉的脸颊瞬间冒出一只只烧红的坑洞，仙子捂脸失声尖叫。
“五神呢？”
“五神跑了吧。”有人举着护盾，缩在下方大声喊，语气里满是绝望。
“万年来都是五神在压制黑河，如今他们不管了，我们该怎么办？”
“…… 仙岛撑不了多久了，我们快逃吧！”
周围的仙人有的祭出护盾想要护住自己，有的则奔向仙岛桥，可是当他们站在桥上，看到人间的景象，顿时都慌了神。
能逃到哪里去呢？
此刻，他们才意识到，天上地下，已经没有安全的栖身之所了。
风无行看着这群六神无主的神仙，唇角勾起：“如今天上地下无处可躲，唯有齐心协力压制黑河，或许还能搏出一条活路，你们要逃，还是要搏？”
仙人修炼数千年才修得这身道行，自是无人愿意就此殒命，可看着那汹涌的黑河，又没人敢率先迈出一步。
至于他们最终如何抉择，风无行完全不感兴趣，他有自己要做的事情。
此时此刻，已经有五道朦胧的光团凭空汇聚在风无行头顶，混合男女老少诡异声音瞬间传入风无行脑内。
“神子权柄万不可付于帝宰，帝宰虚言诱尔，其心可诛，切勿上当。”
风无行抬起头，看着那五道随时可能熄灭的神光，轻轻叹了口气：“谁不知道呢？可他手上有龙烬，只要他肯跟我交换，我就能化成真正的龙呢。”
“尔当真要为了一己私欲，见三界生灵涂炭，人间化为灰烬？”
风无行啧了声，“你们伟大，万年来天界五大主神的你们压制黑河压出了什么？压得如今仙岛崩塌，压得人间炼狱，我一个小小的下仙，自顾不暇，可别道德绑架我了啊。”
“糊涂！”五神怒斥。
“都到这时候了，还不去争取自己想要的，才是真糊涂蛋。”风无行语气间带着几分自嘲，他不再理会五神的愤怒，转身朝着浮空陆走去。
随着他的靠近，一道光梯从浮空陆上方射下。
风无行提摆迈步踏上通往浮空陆的阶梯。
阶梯在黑河水的侵蚀下已经光芒黯淡，随时要坍塌的模样，他却神情悠然，甚至轻轻哼着遥远故乡的歌，身影在光梯上缓缓上升，仙岛的崩塌声、仙人的惨叫声，黑河的癫狂咆哮，五神的劝阻声…….渐渐被抛在身后。
无形的结界如琉璃罩般笼罩在九霄殿上空，将黑河降落的黑火隔绝在外。
那些能将仙岛玉石蚀出深坑的火焰，撞在结界上便化作细碎的火星，未能侵蚀这座华丽宫殿的分毫。
殿内灯火全熄，幽暗静寂得令风无行每一步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