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的事》许云书

17、像咪咪

　　17.

　　等陈憬渊回到家，他赶紧给咪咪擦了脚，端着它的饭盆，扒拉着要跑进陈憬仪房间的咪咪进了他爸妈房间。

　　陈憬渊把水碗也给装满了，抱着马上预备一头扎进饭盆里的咪咪的脑袋，严肃地对它说：“咪咪，空调给你开好了，老实在房间呆着，我没开门就不能自己开门出去，知道了吗？能完成的话，等会儿给你喂两根肉干。”

　　说完，他还不放心地伸出左手和右手问咪咪：“这边是‘能出门’，右边是‘不能出门’，选哪个？”

　　咪咪豆大的眼睛还黏在自己的饭上，敷衍地伸出爪子碰了下陈憬渊的左手。

　　“ok，可以吃了。”陈憬渊满意地给咪咪下指令。

　　见咪咪吃得欢，陈憬渊这才放心地关上门回到了厨房。
　　他还惦记着没打的黑米豆浆呢。
　　等豆浆机工作的间隙里，陈憬渊顺带把炸鲜奶也做了。

　　只求这赔罪能让学姐好一点。

　　等陈憬渊端着热乎乎的豆浆和一盘炸鲜奶进陈憬仪房间的时候，他就突然被通知，在陈憬仪的盛情邀请下，她们已经准备下午把咪咪也带上山。

　　陈憬渊眯着眼在二人之间来回转。

　　这个“她们”，到底有多少水份？
　　他看其实只有陈憬仪一个人乐意吧？

　　刚刚纪淼怕狗怕成那样，陈憬渊真不敢带上咪咪。
　　毕竟咪咪体型相对来说挺大的，在它的全力加体重的加持下，扑到一个成年女性不成问题。
　　先前他们就准备把咪咪送到爷爷奶奶家，毕竟如果陈憬渊在忙其他的，光陈憬仪一个人牵着绳怕是会拉不住咪咪。

　　“你别仗着淼淼姐姐好说话就得寸进尺啊？她真的答应了吗？你问了其他人愿意带上咪咪吗？”陈憬渊把盘子轻轻推到纪淼面前，扭头一脸严肃地问陈憬仪。

　　陈憬仪撅着嘴，不服气地回答：“我哪有这样不讲道理！我当然问了学姐和他们啊，都说了同意我才决定的好吧！刚刚我可是给学姐讲了咱们咪咪救小孩的故事呢，在我的推销下，学姐已经喜欢咪咪喜欢得不可自拔了！”

　　他听到了什么？
　　对什么不可自拔？

　　陈憬渊抽了抽嘴角，看着眉飞色舞的陈憬仪，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看旁边纪淼尴尬的表情，陈憬渊真想把老妈喊回来教训教训陈憬仪。
　　这人都快成年了，还成天自说自话，完全不懂看人眼色吗？

　　纪淼担心这俩人真要吵起来了，赶忙说：“没事，你也别说憬仪了，我是真的可以接受，我没关系的，都可以的。”

　　听到这人再次轻车熟路地说出“没关系”“都可以”，陈憬渊就觉得心里有把火快炸了。
　　他想不明白，怎么会有人对自己的喜好总支支吾吾，对不喜欢的都能说“没关系”。
　　真的有对别人怎么宽容、大度的人吗？

　　那......她谈恋爱是不是也是这样，和谁都可以，对方做什么都没关系。
　　如果那是真的，她是不是也能接受，也不会离开对方？

　　陈憬渊字典里少有“都可以”这样界限不清的词，他向来把爱憎都拉到极限，讨厌一个东西的时候会把它拖离自己八百米远，喜欢一个东西的时候他一定要时时能触及。
　　一时间，他想开口劝说、问询却又觉得自己没资格。

　　原先他心里的那股怒意，逐步变成了心疼。

　　“等你们上完课再讨论，先把今上午的课上完吧。”陈憬渊在心底叹了口气，语气变得温柔起来，“学姐，中午在我们家吃吗？等会可以一起找他们集合去逛超市。”

　　为了给自己增加点筹码，陈憬渊还补充了今日菜单。
　　全是照着昨天纪淼喜欢的菜品做的。

　　纪淼犹豫了会，还是摇了摇头：“算了，太打扰了，而且我还要回家收拾东西。”

　　陈憬渊还没说话，陈憬仪就立马长叹一口气，伸出手想扯着纪淼手臂撒娇。
　　他赶忙在陈憬仪开口前制止：“行了，人家有事呢，你也别给人添麻烦。”

　　说完，他就端着空盘子出了陈憬仪房间，回厨房把刚拿出来解冻的几块肉，又一个个塞回了冰箱。

　　想做饭给对方吃的人不在，陈憬渊也没了想施展厨艺的兴致，就留了块五花肉准备中午做份肉蛋炒饭。
　　见上午也没什么事干，他干脆上网搜了些简单、方便携带的甜品、点心食谱，正好家里材料都有，对着食谱做了几份饼干、小蛋糕。

　　等待烘烤的间隙，陈憬渊又回了趟爸妈房间，坐下来和咪咪絮絮叨叨说了好一会儿。
　　最后一人一狗的掌心一碰，达成了约定。

　　上午课程结束，陈憬仪兴高采烈地把卷子一甩，给纪淼看自己满当当的书包：“我昨晚就收拾好啦，就等着今天上完课吃完饭立马出发！”

　　纪淼瞄了眼，里头有各种桌游，uno牌、大富翁、三国杀、狼人杀......
　　这存量，都够开桌游店的了。

　　“也别忘了明天把作业补上喔，后天上午还是要上课的。”看着陈憬仪哭丧的脸，纪淼心里难得的恶趣味顿时得到满足。

　　她笑着打开门，就见走廊已经被人和卷子霸占，没有她的下脚之地。

　　陈憬渊靠着墙壁盘腿坐在地上写卷子，他周边散落着教材和其他资料，听见动静，抱着卷子仰头看她。
　　本因作业而严肃起来的脸上，顿时被笑意塞满。
　　眼睛都变得亮亮的。

　　像外婆家的猫。

　　似乎这个设定冒出来之后，纪淼每一次见到他，都会把他和外婆家的猫联想到一起。
　　尤其此时，同猫一样蹲守在她的房间门口，守着她学习，等着她走出房间门后一起玩耍。

　　“学姐你们上完课啦！要不学姐你再来试试看，能不能接受咪咪？”见房间内俩人出来，陈憬渊飞快把地上散落的卷子、书一摞，抱着放在走廊的柜子上，立马起身邀请纪淼去看看咪咪。

　　后头还有陈憬仪在鼓吹，纪淼想到自己刚刚应下的话就觉得一阵后悔。

　　她本想着应付过去，反正那么多人，这狗也不会黏着自己走，山上那么大的地方，她只要避远一点就好，也不会太影响。
　　现在还要去近距离接触，反倒是砸了自己的脚。

　　纪淼回想起刚刚楼下见到的庞然大物，还是有几分后怕，表情也变得犹豫。

　　陈憬渊也怕逼急了，举着四个手指头到自己脑袋边上：“我发誓，我会牵好咪咪的，一会儿学姐可以先距离远一点看看能不能接受，再试试摸一下咪咪？要是学姐还是比较怕，就算了。”

　　听到后头，陈憬仪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原来纪淼怕狗。
　　想到自己刚刚说得天花乱坠的夸赞，她实在有些心虚，也不敢再说什么，只躲在纪淼后面不说话，在两人之间转悠着视线观察。

　　听这话说的，学姐见过咪咪了？
　　在楼下？
　　陈憬仪摸摸下巴，感觉自己又发现了什么八卦。

　　纪淼眨眨眼，看着陈憬渊对她保证，脑子里却在想，发誓是不是应该三根手指头？
　　最后还是被说服了一点，加上她先前听陈憬仪说了那么多咪咪做的“好狗好事”，也实在有些好奇。

　　“好吧，那我试试？”她抿着唇，点头答应了。

　　陈憬渊先进房间，给咪咪挂上牵引绳，又和咪咪嘟囔了几句后，才大声对门外喊了句：“学姐，你可以进来了。”

　　想到要和一条大型犬在一个房间内，甚至是一米以内、能触摸到它，即便心底已经知道对方不会伤害自己，纪淼却仍旧有些忐忑不安。
　　就连按下把手开门这个动作，她第一下都没能拧开门。

　　但等她跨进门内，看见不远处坐在一起的一人一狗都用着湿漉漉的眼睛望向她时，原先颤抖的手，好像也跟着止住了。

　　她先前想错了。
　　这人不像是外婆家的猫，而就像这条狗。
　　连神情和动作都一模一样。

　　陈憬渊见纪淼好像适应些，便唤她可以靠近点：“可以试着挪近一点，放心，我拉紧了绳，咪咪也很听话，它不会突然挑起来的。如果学姐觉得不适应，就往后退一点。你怕和不喜欢都可以直接说的，不用总说‘都可以’‘能接受’。”

　　“汪！”咪咪嗷了一声，似乎是听出了主人在夸奖自己，立马表示自己对这句话的认可。

　　纪淼每隔几分钟往前挪了一步，磨磨蹭蹭着，最后到了一臂的距离，却怎么也不敢再进一步了。
　　虽然心里对咪咪的接受度高了很多，身体下意识的反应依旧没有消除。
　　光是这么几步，她的掌心就留下了好几个鲜红的印子。
　　都是她自己用指甲捏的，以此来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害怕。

　　见纪淼已经到了自己的极限，陈憬渊也没逼迫，只坐在咪咪身旁给它梳毛。

　　咪咪却伸出舌头对她摇摇尾巴，又仰头看了眼陈憬渊：“汪！”

　　陈憬渊立马懂了它的意思，他小声附在咪咪的耳边说：“给淼淼姐姐表演一下你的动耳神功，好不好呀？”

　　虽是小声，但房间总共就只有这么大，纪淼听得清清楚楚。
　　她视线也跟着陈憬渊的动作，落在他的唇上。

　　厚唇的人重情义，有福气。

　　这也是奶奶说的。
　　因为纪淼的堂哥和堂弟都是这种唇形。
　　唯独她，遗传了外婆那边的薄唇。

　　奶奶常常因此说她薄情。

　　咪咪晃动了下脑袋，把纪淼的关注又吸引回到自己身上，朝她“汪”了一声后，伸出舌头看着她。
　　它头上的两只耳朵倏地向下折了起来，没一会儿又向上展开。

　　表演完自己的独家绝技，咪咪嘚瑟地又想在房间内跑一圈，但被熟悉它动作的陈憬渊飞快地扼住了。
　　“汪汪汪！”咪咪偏头对着陈憬渊吼了几声。

　　陈憬渊瞥了它一眼，冷着脸不说话，咪咪很快看懂主人的脸色，自觉地又趴了回去，叫声都变得低沉委屈起来。
　　“两根肉干，晚上带你出去玩。”陈憬渊拍了拍它的头，决定给它加点餐。

　　纪淼被一人一狗的小动作逗得心情都轻松下来，原先紧紧捏着掌心的五指也张开来。

　　在陈憬渊勒紧绳的条件下，纪淼终于小心翼翼地又往前挪到了咪咪的身边，这一次，她还伸出了手掌。
　　她小心地一点点摸着咪咪的脑袋和背部，感受着五指陷进边牧的毛发里。

　　这是她在8岁之后，第一次摸到了狗狗的毛。

　　和猫咪的毛很不一样，好像更硬挺一点。
　　边牧的身上也更热乎一些。
　　纪淼能感受到自己掌心底下的温度，是很暖和很舒服的状态。

　　“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我们咪咪很可爱？”陈憬仪见这场“打招呼”终于落下帷幕，笑嘻嘻地凑上来对着咪咪的脑袋一顿乱薅。

　　陈憬渊终于能将视线从纪淼的手上移到地板上，地上全是刚刚陈憬仪薅下的毛。
　　“等会儿你来搞这个房间的卫生。”他无语地对陈憬仪说。

　　听着姐弟二人你来我往的互怼，纪淼低着头偷笑，又一点点从咪咪的耳朵摸到了背上，小声地和它说：“你好啊咪咪，我叫淼淼，谢谢你。”

　　咪咪偏过头，躲开陈憬仪的手，把脑袋塞进纪淼的膝上，歪头蹭着它的手臂，小声地说：“汪！”

　　纪淼猜，咪咪应该也是在和自己打招呼。

　　她刚想扭头告诉陈憬渊：“下午别把咪咪送到他们奶奶家了，就让咪咪跟着一起上山。”
　　还没说出口，就撞进了一双认真望着自己的眼睛里，明明还在和陈憬仪互怼，眼睛却一直看着自己？

　　而且，那对乌黑的眼珠子和自己手边的咪咪更像了。

　　刚刚的那句话突然不知道怎么说出口，但纪淼就是冥冥之中感觉，陈憬渊应该也是这么想的。
　　于是，她把那句话吞了回去，无声地对他说：“谢谢你。”

　　而这次，轮到陈憬渊说“没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