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中匪事》annafox

5、５

　　诸葛亮在山寨里的第二天，刘备把寨子里所有的人都召集起来，说是听诸葛先生上课。

　　诸葛亮说：“礼记有云，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

　　下面有土匪议论：“那当然，大男人就是得那活儿行，这天底下的母的都为了这个才找公的。”大家都哈哈大笑起来。刘备狠狠的一眼扫过去，立刻就安静下来。“先生，”他又转过来小声对诸葛亮说：“你别生气，他们都是土匪，俗人。”

　　诸葛亮倒是不生气，他愣了下。然后微微一笑：“是我迂腐了。”

　　诸葛亮又说：“大家都是穷苦人出身。在这乱世里不得已才落了草。我知道各位都是好汉，从不扰民。”

　　土匪们纷纷表示这话很受用，虽然诸葛先生你看上去怎么都算不到“穷苦人家出身的大家”里面。

　　诸葛亮还说：“将来我们成功了，就能让汉中百姓都过上丰衣足食的日子。我们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大家都是平等的，再也没有什么官老爷敢欺负人。”

　　土匪们一下子又热闹起来，提问从“要是真有那天顿顿吃两碗肉也可以么？”这种听起来憨厚朴实的疑问一直到“讨两个媳妇呢？”这种似乎有些不良的愿望到“是不是媳妇倒是无所谓要是晚上有两个婆娘陪着睡就美死了”这种。

　　诸葛亮那时候还不大习惯这种土匪式发言，他终归是个读书人，就算平素再怎么和农民亲近，大家对他也都是客客气气的，哪里听人说过这等话，顿时尴尬起来。

　　刘备不动声色的抬手把案上一根不知道是筷子还是令牌的小木棍扔了过去：“小兔崽子，美得你。一会我就告你媳妇去，看今晚谁陪你睡。”

　　大家又大笑起来，于是这尴尬就化了过去。刘备又笑嘻嘻的说：“先生继续说，让他们这帮家伙也学学马圣人的东西，方才知道怎么着人才不算枉活了这辈子。”

　　那天，对于豫山寨的很多老土匪们来说，是诸葛亮第一次把那种他们想都没想过的生活描绘给他们看，让他们在除了抢钱抢粮抢女人之外多了那么点为着某个伟大的事情而努力的自豪感。

　　这种自豪感后来成为了一种信念，让他们把自己和其他的土匪区分开来，在最艰难的岁月里、在无数次的战斗中，从容赴死，虽死犹荣。

　　只为了那个存在他们心中的谁也不曾见过的美好生活。

　　当然，那天他们还没那么高的觉悟，他们只觉得这个年轻先生的话挺有趣的，要真能实现他说的那些倒也真不错，只是这个先生说话时不时掉书袋子听不太懂有些可惜。

　　诸葛亮认认真真的反省了一下，那些充满着匪气和流氓气的话，他始终都说不出口，刘备那种即随意又霸气的交流方式，他也学不来。但是当他正式留在山寨里后不久，他的那种谦谦君子的态度，文雅而不迂腐的谈吐，慢慢的把那些不通文墨的土匪们给征服了，“先生”这个称呼，就成了他的专有称呼，直到大当家的换成了少当家的，“先生”这个称呼也没变过。

　　“那时候的先生啊，才27岁，你初一见着吧，就觉得他长得好看，说起话来文邹邹的，忍不住就想说几句粗话和他闹闹。”有幸听过诸葛亮这第一次演讲的小土匪后来变成了老土匪，新来的小土匪们最爱听老土匪说以前的事：“后来吧，你和他相处久了，你就会觉得这个人真是让人尊敬，那个词叫什么来着，大当家在世的时候常说来着，呃，对了，温文如玉。玉见过吧？又漂亮又温和又通透。只是……”

　　“只是你们都看不到了，那块玉已经不是当年那块温润的玉了，因为把他看成玉的人不在了。”这话，老土匪怎么都说不出口。

　　“真想不出先生这样的人，怎么就安心做了个土匪。”小土匪看着远处正在和阿斗说着什么的先生，浅灰色长衫的衣角在风中飘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