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紫]今天天气好晴朗》有天遇见海

4、琴台——人心事，最是难解

　　“紫英，这又是要去哪里？”
　　“师叔再忍耐一下，等我们过了青城山就进蜀地了。”
　　“进蜀地又是做什么？”
　　“……蜀山灵气集中，我要为师叔去寻些增长修为的灵药，你也好在山下除妖积德，快些进入修仙的正道。”
　　“我就是问你要让我修仙做什么！”
　　玄霄勒马勒得太急，□□的马嘶鸣了一声，原地转了半个圈。前方的青年深吸了一口气，口气淡淡地哄他“师叔你又胡闹了……”
　　“我做事还轮不到你来管！”
　　“那师叔究竟要如何！”
　　剑仙回过头来，慕容紫英这样生气的样子玄霄是第一次看到，印象中，五百年间无数次经过凌霄殿的门口，站在门前的提壶童子总是那般的乖巧和安静，替他在前掌着一盏佛灯，从眼角偷偷仰望他的样子。而此刻，古道西风瘦马，青城山上茂密的枝叶把天光分割得支离破碎玄霄再看慕容紫英的表情，只觉得变幻莫测。突然就觉着了惆怅。
　　“紫英……你到底在找什么东西？”
　　不然也不会真的随了我的意大老远跑到蜀山来。呆在昆仑的三十年间，你以为我当真不知道你的苦心……
　　“如果能找到当年产下三太子时王母娘娘掉落人间的阴阳双阕，师叔重回天庭尚有一线希望……”
　　“你找那破烂玩意儿做什么！做人只要此世逍遥快活，你在那满口虚妄的上界还没呆够？何苦逼我回去！”
　　“师叔怎能还如以前那般只图自己逍遥快意！”
　　玄霄没有料到他会这副口气，原本起伏的胸膛一时间竟也安静了，抓着缰绳的手也落了下来，轻轻搁在腿上，
　　“你在怪我是不是……”
　　早在回梦谷的时候他就看见，回梦在仙术阵中魂飞魄散之前，最后那阵耀眼的白光里，站的的俨然就是他玄霄凌霄殿上还穿着顶先天冠冕时的样子。
　　“师父往西天去前最大的愿望就是由你来继承羲和剑。”
　　“……原来你还是在意……”
　　“羲和剑是师父在位时一生的心血和寄托，他说过只有你能驾驭好它维护苍生。”
　　“我知道……”
　　只是……最后关头我却没能真的一如师兄所愿升入凌霄上殿继承他的剑位，如今落得个连仙籍也丢了的地步，你原是一直在怪我的。
　　玄霄记得，瑶池里的雪莲花夙玉还在的时候，许多看守御花园的小仙都特别喜欢凑在瑶池边看她跳舞与她说笑解闷，但是夙玉畏寒，每到花期过后就必须安安静静呆在池底清修，不能跳舞也不能言语。那个时候云天青还是瑶池的常客，只要是守着凌霄殿的剑仙都听过这个御花园的传奇。可是待到慕容紫英每每从凌霄殿上退下再到御花园的时候雪莲花的花期早就过去夙玉只能隔着池子对着他安安静静地笑。紫英的师父宗炼是个顶顶死板的老头子，所以他就只能来央求自己，只因为那个时候，除了在位的师兄，能动用羲和剑炎气的只有自己。
　　他还记得，羲和碰到瑶池的池水以后，夙玉在慕容紫英和自己的面前那一段很美很缠绵的舞。那个时候，玄霄尚还不知，原来他驱动羲和时的样子会在慕容紫英的心中落下那么重的分量。

　　吹来一阵风，他听见慕容紫英又恢复平静的声音：
　　“前面有妖气，师叔还是不要离开紫英太远了。”
　　两匹马又开始慢腾腾在山道上启程的时候，行在后面的玄霄深深叹了一口气。

　　锦瑟是妖，妖气隔着半片林子慕容紫英就闻见了，他之所以迟疑了一步没有拔剑，全都是因为琴台之上，抱琴的女子对他施的那个礼。
　　七尺水袖，一步莲华，锦瑟的仪容步态竟然全依的是天庭的规矩，而她怀中的那把琴，慕容紫英移近了看居然是还隐约透着凌霄殿上的澄明之气。
　　“你到底是什么人？”
　　锦瑟摇摇头，她早已经不知道自己已经在这竹林子里等了多少年，自从她的主人把她放在这人间界以后，日升月浮，沧海桑田，她早已不记得曾经瑶池夜宴歌舞升平，蟠桃园中红花如雨露香酒浓。唯一记得的，当年那一曲让她在凌霄殿上连玉帝都为之动容的仙乐婉转，只是，却再也无人能够弹起了。

　　“七弦琴锦瑟拜见仙君”

　　“这附近时常有走夜路的人走着走着就不见？”
　　“不过第二天日头一升起来又从能看见他们站在村口，只是回来就变了一副痴痴傻傻的模样。”
　　“会不会是被狐狸精之类的吸了精气？”
　　“不会，我打听完后又去看了看那些回来的人，身体还和健康人一样，甚至普通的农活还能做得来。就是变成了痴傻的模样，就好像……”
　　“像什么？”
　　“像失了为人的心念一般。”

　　原来竟是她…….
　　竹林里奏起了残缺的乐章，玄霄眉头锁了又锁
　　“七百年前，三太子诞世……你的主人是西宫座下的董无双？”
　　“锦瑟如今早已堕入妖道，有何颜面自称西宫座下？自从仙子将锦瑟赠予主人之后，锦瑟早已不再是天庭人。”
　　慕容紫英记起，七百年前，三太子降世的时候他尚且连凌霄殿都未上过，只听说当年还在位的师父与师叔都曾上殿贺喜，相传那晚，凌霄宫彻夜繁华，西宫的抚琴仙子董无双一曲《奇门》技惊四座，连玉帝王母都为之动容。
　　“凌霄殿那晚过后，董无双为了谱出超越《奇门》的曲子，更加频繁地私自下界搜集天地山川鸣响之音，后来那场天宫大乱之后，由师兄住持，她被削去了仙籍。”
　　记忆里，总是吊儿郎当的云天青师叔也总说天庭最美的两样稀罕物，“夙玉的舞，无双的琴”。而眼前，当年凌霄殿上通达九天的七弦琴怎么变成了这副样子……慕容紫英犹豫了半晌，将剑入了鞘。
　　“那你，怎么会在这里？”
　　“锦瑟的主人原是蜀山一脉执剑长老的弟子太清真人，只是比起修仙求道，主人的整个身心都放在研习音律上。那次仙子下界聆听蜀山地脉涌动之声的时候与这竹林中的太清真人相遇，主人只听仙子奏了一遍，就能用锦瑟将听到的完整曲谱弹出。仙子惜主人的才华便授予他《奇门》的演奏之法，还将锦瑟留在了人间。”
　　“按理说，天庭之上的仙乐是不允许传给凡人的，更不能在凡间弹奏。”
　　“仙子也是想到了这点……所以临走前抽去了锦瑟琴身上的第二指琴弦，并约定下次下界时再与主人一道弹奏《奇门》。只是……”
　　“只是天上一日地下一年……你的主人，怕是到死也没能够等到第二次弹奏《奇门》的时候。”
　　“主人生前未曾有一刻放弃过试着弹奏，只是仙琴的琴弦又岂是凡间的材料可以代替，主人他最后由于太过痴迷弹奏仙乐而更加疏于修道，未能升仙便咳血而去了。”
　　“恐怕……他临死前还是想到了个补琴的法子。”
　　慕容紫英听得玄霄轻叹了一口气，将五指按在只余下六根琴弦的仙琴上，玄霄刚一闭眼入定，被抽走第二指弦的位置就凭空生出了一根极细的光线，
　　“原来这就是心弦……”
　　“你快住手！人类的心灵实在太为脆弱经不起撩拨，主人生前，就是用这个法子来弹奏弦乐以致耗尽心力而亡的啊。”
　　原来那些凭空消失而后又痴痴傻傻回来的人皆是被你附了体借去心弦来补这把琴的。
　　“锦瑟自知为了主人生前遗愿早已罪孽深重，如今堕落为妖，仙君是要将锦瑟魂飞魄散也好，锦瑟绝不会有半句怨言。”
　　“叫你魂飞魄散要做什么……”
　　玄霄笑了，他的手一离开琴台，待那那极细的光线渐渐消失，转而就将身上的八卦与符纸扔在地上，竹林里吹来一阵夜风带动着竹叶沙沙的清响而玄霄除却一身白衣早已两袖空空，他将两手搭在琴台之上，对着跪在琴台下的锦瑟缓缓说，
　　“来，我已经快七百年没有再听过《奇门》了。”
　　“师叔你想让锦瑟附你的身？”
　　“万万不可，只要是人，所铸成的心弦都经不起仙乐的波动。”
　　“谁跟你说要用我的心弦了？”
　　玄霄朝慕容紫英轻轻一点头，剑仙便走上琴台将双手放在他按过的地方，一条皎白如月光的弦代替玄霄方才的心弦落在了本应该缺一块的位置，玄霄才轻轻拨了一声那声音就漾开了很远，清明悦耳丝毫不曾粘带这人间的浊气。
　　“原来这就是当年凌霄殿上奏响过的仙音……”
　　琴声之中，玄霄感觉到锦瑟带动着他的动作，他缓缓放松心神，仿佛眼前还是那瑶池莲花凌云宝殿，就好像身边的丝竹悦耳仙音处处从未远去。隔着慕容紫英用心念幻化出的琴弦，他居然远远看见莲花池畔旁隐约立着一个人。
　　“可千万不能让师兄知道。”
　　那人身着镶着日月精华的顶先天冠冕，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显得异常的威严强大，他手上所持的一把炎剑伸入了面前的池水，在莲花池中升腾起一面氤氲的水汽，莲叶间刚才还尚未抬头的花苞顷刻间全部绽放，池水整片的潋滟之色中，升起来婀娜多姿的仙女是那么美丽……
　　那会是……紫英眼中的自己？
　　光华一转，玄霄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师兄，你不用再劝我了，羲和剑我是不会练的。”
　　“你怎么这么顽固！羲和你不要，你的仙籍也不要了？”
　　“师兄不是比谁都清楚，玄霄早就没了做仙的资格。”
　　“胡闹！一点孽障情根！你还斩它不断么！”

　　孽障情根……
　　原来隔了七百年来，再听这首曲子，竟会是这样一种心境。

　　光线顷刻收回，再睁开眼时已回到了那片竹林之中，月光下十指之下的七弦琴已经脱了最后一丝灵气变成了一件死物。
　　“她了却了心愿，化光散了。”
　　“……紫英”
　　“恩？”
　　“那日我和师兄在炼丹房里说的话，你都听见了？”
　　“恩”
　　“是吗……”
　　“师叔，为什么......为仙者定要斩断孽障情根？”
　　“紫英你不懂，天底下，人心事最为难解，而有心者，最为情痴。”
　　原来是为情么……慕容紫英看着身后玄霄哈欠连连的样子，
　　月色这么好，还是不要问了。

作者有话说

　　呼......开新坑真寂寞。这个星期有市场营销的考试T T 可能没办法像这两天这么勤快，接下来又是德语双学位和文学。不过还是会抽时间写~另外在堂主的鼓励下也开始起草原创文~嘛，就算没有人看，我也会加油的！O(∩_∩)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