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比春天先来临》北花山

5、Chapter5

　　淡黄的晨曦透过薄薄的窗帘照射进来，很亮堂却并不温暖。
　　阳光里是上下浮动的尘埃。章夏芫昏昏沉沉想要坐起来，却发觉浑身无力。
　　经过了好几翻挣扎才下了地。

　　她猜测，自己可能生病了。
　　这场雨一连下了两天，清新的空气里满是未曾褪去的潮湿感。

　　章夏芫拖着沉重的脚步搬了一个矮凳子，放在碗柜前。
　　她扶着柜子踩上去，费力地踮起脚，想要触摸到柜顶的药箱。
　　许久她才冲泡好一支感冒药。

　　章夏芫整个人都虚浮的赶到了教室。
　　宋暖春见她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下意识将手覆了上去。

　　冰凉的手背与额头相贴，章夏芫被冰的一激灵。

　　“你发烧了。”

　　“嗯……”
　　章夏芫迷迷糊糊的应声。

　　教室里很安静，就等着老师来上课。
　　其他人都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望了过来。

　　“我带你去医务室。”

　　一出门就撞见走廊尽头正往这边走来的老师。
　　宋暖春简短的解释了一番，老师就点点头让她们去了。

　　进了医务室后就开始输液。宋暖春扶着她的脑袋靠在自己肩上。

　　大脑一片混沌，身体像浸泡在冰冷的大海里，浮浮沉沉；又像在烈焰灼烧的戈壁，口干舌燥期盼海市蜃楼的降临。

　　想就这么睡下去，在美好的幻象里。

　　鼻尖涌入若有若无的芬芳，让她眷恋迷恋。
　　章夏芫忍不住靠近。

　　感受到她的动作，颈侧温热的呼吸也愈发贴近，宋暖春疑惑地扭头，脸颊贴住了她的额头。
　　依然是滚烫的。

　　宋暖春轻轻掰过她的另一半肩膀，想要看清她的神色。

　　章夏芫紧皱着眉头，眼睫轻颤，微微掀起眼帘。
　　眼前是一片朦胧，虚晃的影子逐渐清晰起来。

　　她看清了一尘不染的医务室，和身旁有些焦灼的宋暖春。

　　“醒啦？”
　　宋暖春看着她的眼睛，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想要验证她是否清醒。

　　“感觉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

　　章夏芫缓缓摇头。

　　整个人还是有些虚弱，有些支撑不住地往她的方向倒去。

　　宋暖春浑身一僵紧张起来：“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章夏芫只觉得脑袋更加昏沉，费力地摇头，嗓音沙哑地开口：“我没事…”

　　宋暖春彻底松了口气，调整姿势，让她能更舒服地靠着自己。
　　随后从一旁的书包里翻出自己的水杯，用盖帽做被子装满。

　　热气不断翻涌着向上扑腾。
　　在光照下，像是有生命力一般变换出各种模样。

　　宋暖春吹了又吹，才递到她唇边。

　　章夏芫低头看了眼，是她的水杯。
　　她忍不住上扬唇角，热水入口，整个身体都暖和了起来。

　　连耳廓也热得红了起来。

　　宋暖春蹭了蹭她的额头柔声说着什么。
　　揽着她单薄肩膀的手，有规律地轻拍着。

　　这一睡便过了一节课。

　　.

　　“真是矫情…”

　　“下个几天雨是把她家泡了吗…”

　　另外几道声音谄媚地附和着。
　　紧接着投过来的视线灼热到让人感到十分不适。

　　章夏芫低着头，努力摒弃掉那些视线和声音。
　　无意识地往宋暖春的方向靠了靠。

　　宋暖春将她扶到座位上，没忍住回怼。
　　“生病不是很常见吗？你敢说你从小到大都没矫情过吗？”

　　“我们不过是随便说说嘛。”

　　“早上是没刷牙吗？”宋暖春也不是吃素的，一记白眼翻过去，“嘴巴这么臭就不要讲话了。”

　　那人愤怒地瞪着她，宋暖春丝毫不惧地瞪回去。
　　眼见就要到剑拔弩张的气氛，那人身旁的女生连忙扒拉了一下她的手臂。
　　“算了算了…”

　　上课铃及时响起，宋暖春转身回了位置。

　　章夏芫十分虚弱地趴在桌面上。见她回来，脸上扬起一抹笑容。

　　宋暖春摸了摸她的头坐下。她的手却覆盖了上来，从头顶取下后就一直握在手中。轻轻垫在脸下。
　　直到老师进来，章夏芫才放开。

　　她撑起眼皮坐直身体。

　　就这么浑浑噩噩过了一上午，章夏芫才感觉病情好转。

　　中午吃饭时，在宋暖春细致到要亲自投喂她时。章夏芫终于坐不住了，无奈道：“我只是一个小感冒，发烧而已。”
　　“我已经好很多了，我自己来吧。”

　　说着就要接过她手中的筷子和勺子。

　　宋暖春立马避开：“你只是好点了，又不是好全了。”
　　“啊，张嘴。”

　　不给她第二次拒绝的机会，夹起菜就递到她嘴边。

　　章夏芫脸红了一瞬没再拒绝。

　　回教室后宋暖春依旧暖心地去冲泡了一支药剂递给她。
　　知道她因生病无精打采神情恹恹，还特意去了趟小卖部买了一只白色的小兔玩偶，哄她开心。

　　章夏芫的眼中迸射出欣喜的光芒。
　　“谢谢。”

　　不知不觉竟红了眼眶。

　　察觉到她忽然变化的情绪，宋暖春瞬间紧张起来：“你怎么了，怎么哭了…”
　　她开始觉得一定是自己送的东西勾起了她的一些伤心回忆。

　　不禁懊恼起来。
　　她垂着眼拥抱住她，心底内疚着。

　　透过她的神情，章夏芫将她看穿，不禁嗤笑出声，“我没事。”

　　笑容在她脸上漾开。
　　她明显感觉到那副拥抱着自己紧绷的身体，在一瞬间松懈了下来。

　　“我只是太开心了。”

　　“谢谢你。”

　　“那就好…”宋暖春埋首在她颈肩，声音沉闷，“吓死我了…”

　　章夏芫笑了笑，略微颤抖的手臂缓慢地环住她的腰身。手心一下一下地轻抚她的后背。

　　.

　　傍晚，章夏芫小心谨慎地推开家门。

　　屋内漆黑如墨，霞光映得窗户通红一片。
　　章夏芫上前拉开了厚重的窗帘。

　　隐约可以看见那轮红日渐渐从地平线上隐没。

　　路灯倏地亮起，扑闪了几下发出一阵滋滋的电流声过后又“啪”地熄灭了。
　　每天都是这样。

　　迟早有一天，一秒钟都不会亮起。

　　宋暖春走进厨房，不久前还是像被洗劫过的家，如今已经被收拾的整洁了然。
　　冰箱门拉开的瞬间，冷气扑面而来。

　　宋暖春看着仅剩的几个西红柿和鸡蛋深思。

　　还是得找个兼职。
　　妈妈走时留下的钱不多，她不能就这样坐吃山空。

　　如果自己还要上大学的话，那需要钱的地方还会有更多。

　　章夏芫简单地吃完晚饭就出门了。
　　巷子的另一边紧挨着大马路，有一条十分热闹的商业街。
　　一楼是各种门店，门店前面一辆汽车的距离摆着各式各样的小地摊。

　　地摊再后面就是宽阔的大马路了，两者之间只有一条宽不到一米的绿化带。

　　21:00，正是夜晚热闹的时候。

　　章夏芫挤在拥挤的人群里，内心惶惶。
　　不少门店外站着销售员，不住地叫卖着。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尽头了。
　　章夏芫恍惚着，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身边的人群变得没有一开始那么拥挤了。
　　当一切安静下来，章夏芫听清了自己的心跳声。

　　从她下定决心找一份兼职的时候开始。

　　她努力让自己的手颤抖得不那么明显，深深呼吸着。
　　鼓起勇气走进了一家餐馆。

　　里面空调的温度开得很舒适，大家都在用餐说说笑笑，服务员忙忙碌碌见路过她时停下了脚步。

　　“你好，欢迎光临小店，这边几位呀？”

　　看着她热情四溢的笑，章夏芫霎时有些放松，也跟着笑了笑。
　　但一想到自己不是来吃饭的，立马又局促起来。

　　经常不说话的她在此刻更是紧张到磕磕绊绊。
　　她急得脸彤红，好一会才表达清楚。

　　“我不是来吃饭的，我是想来问问你们这边还招不招人…”

　　她的脸色微变，将人拉到角落，随后又扬起了初见时的笑容，“你等等哈。”

　　章夏芫楞楞点头。
　　“好……”

　　她站在原地许久许久，除了顾客投来的不解、鄙夷再无其他。

　　那人几次从她面前路过，她都欲言又止。

　　对方却像是没见到她一样。
　　仿佛刚才有人想来应聘的小插曲从来没有发生过。

　　章夏芫看着忙碌地热火朝天的餐馆，似乎明白了什么。
　　她转身离开。

　　在踏出大门的那一刻。
　　她好像听清了身后的闲言碎语。

　　“忙都忙死了，来了一个不会看事的家伙…”

　　“就是啊，谁有时间给她忙活…”

　　“服务员！”

　　“烦死了…来了来了！”

　　对话结束时章夏芫的身影也消失在门口。
　　她的嘴唇紧抿到发白。

　　一连问了几家都没有成功。
　　最后走进了一家奶茶店，就在她以为这一次同样要被扫地出门时，奶茶店的店长竟然同意了。

　　章夏芫感激地鞠躬：“谢谢，谢谢您…”
　　一直到走出店门，章夏芫仍觉得恍惚，站在外面望着奶茶店招牌字许久。

　　她终于找到工作了。
　　以后…至少下个月下下个月她不用为钱发愁了…

　　今天才星期一，离上班还有四天。
　　章夏芫一回到家，冲泡了一支感冒药剂就早早地洗漱，爬上床休息了。

　　除了宋暖春带给她的快乐，她已经好久没有这么地开心了。

　　第二天，章夏芫主动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了宋暖春。

　　她高兴极了，一下课就带着章夏芫去了小卖部，买两瓶快乐气泡水。
　　“到那天我一定去捧场。”

　　看着她脸上的紧张很期待，宋暖春心里一阵欣慰。
　　章夏芫主动和她分享开心的事情，她很高兴。

　　最主要的是，她在慢慢变好。

　　她的生活也是。

　　·

　　周五，章夏芫如期来到奶茶店。
　　店长安排了一个大姐姐带着她，虽然有些过程复杂，忙起来的时候很累，章夏芫却一点都没觉得。
　　直到下班，街道上冷冷清清，门店门锁落上的最后一声，大姐姐拍了下她的肩膀，“走了，注意安全。”

　　章夏芫依然怔愣在原处，她还是感到有些不真实。
　　只有浑身逐渐清晰的酸痛感提醒着她。

　　章夏芫恍惚地蹲在前面的大树下，从自己的小包里掏出了早已冷掉，有些梆硬的馒头。
　　父亲好像真的不回来了。

　　她抬头看着已经不发光的招牌。
　　街上已经没人了，倒是远处还有两家烧烤车亮着灯。

　　回到家后，章夏芫抓紧了时间洗洗睡。
　　她的放学时间就很晚，原本也不是上晚班的，但由于忙不过来，店长留下了她。

　　章夏芫没有拒绝，在第二天一早，申请从早上八点做到晚上十点时，店长没有过多思考，爽快的答应了。

　　宋暖春也如约来到奶茶店，点单时就趴在前台张望她的动作。
　　每一次她转头时，总能看见她对自己笑。

　　章夏芫制作奶茶的动作一顿，脸颊上的温度又热了。

　　上午这个点没有很忙，章夏芫依然快速地做好她要的四份奶茶。
　　“谢谢啦。”宋暖春从她手里结果，指尖触碰时，她急忙喊住她，“等一下。”
　　从手中的袋子里挑了一杯递给她，“这是请你喝的。”
　　“就当是庆贺你找到满意的兼职啦。”

　　“谢谢。”
　　章夏芫捧着温热的奶茶，指腹摩挲着瓶身。

　　宋暖春看了看还很清冷的店又趴回前台。
　　“趁现在也不忙，能出来聊一会儿吗？”

　　想到这边的店长在闲暇管得不严，章夏芫点点头走出了前台。

　　宋暖春将吸管扎进去，奶茶渍瞬间溢出来些。
　　她慌乱地倾斜瓶身，却反而将奶茶更多地倒了出去，章夏芫手快地握住她的手腕扶正。

　　好在没有溅到衣服上。
　　回过神来的章夏芫，像摸到什么烫手的东西般松开，转身去前台抽纸，给她擦拭弄得黏腻的双手。

　　擦的时候纸张还是会有黏在她手上的感觉，章夏芫忍不住问：“要不去洗一洗吧？”
　　“这里正好有卫生间。”

　　她指了指角落拐弯的地方。
　　宋暖春立马放下东西起身，“好。”
　　“对了，我是约了朋友出来玩的，一会她们要是到了，你帮我解释一下哈。”

　　“好。”章夏芫怔怔点头。

　　宋暖春刚走，门口就进来了两个女生，是班里也偶尔会和她说话的同学。

　　“刚才还在呢，怎么一进来就不见了？”

　　章夏芫起身看着她们走近。
　　“她去卫生间了。”

　　林希一愣，看了她两眼才想起来是同班同学。
　　“好巧啊…”她有些疑惑章夏芫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在看到她身上的工作服的时候，瞬间明了。
　　连忙露出笑容，：“原来宋暖春说的带我们来她好朋友上班的奶茶店捧场，说的就是你啊？”

　　章夏芫低下了脑袋，面上浮现红晕。

　　“我来啦。”宋暖春擦着手指了指小木圆桌上的另外两杯奶茶，“给你们买的，你们选吧。”

　　“谢谢啦。”

　　看着她们很快聊的热火朝天，章夏芫默默回到岗位。
　　失落像是被赋予生命的藤蔓，攀满心脏。

　　箍紧到近乎窒息。

　　“你几点下班？晚点我们出去玩吗？”

　　章夏芫眼前一亮，但很快又黯淡下来。
　　她迟缓地转过身，不敢去看那道炽热又充满期待的眼神。

　　“晚上十点。”
　　章夏芫平静地说着。

　　“十点？”宋暖春诧异一瞬，默默推算着时间。
　　一想到章夏芫的情况，又咽回了想要说的话。

　　“嗯。”
　　章夏芫能感觉到她的欲言又止，背在身后的手攥紧了衣摆。

　　“十点就有点晚了，那就下一次再找个合适的机会吧。”
　　“你也要注意身体，早点休息哦。”

　　“好。”
　　看着几人走时的背影，章夏芫轻声吐出几个字，像是自言自语，“玩得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