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那个角落患过伤风》何必问

2、第一章

　　第一次见到乔瑞是在公司的影印室里。
　　正在复印文件的时候，一个单薄的身影飘了进来。因为自己是新人，想要赶紧认识同事于是礼貌地打招呼，对方穿着短袖白色衬衣，领上有淡蓝色的条纹，扣子扣的一丝不苟，无框的眼镜衬得整个面目愈发清秀，。
　　对于好看的人，幸一向没有什么抵抗力，即使对方的态度冷淡，还是努力地攀谈起来。
　　“你是要来复印么？请等一下啊，我这里有点多。对了，你是哪个组的呢？我是刚来的同事，叫周幸。”
　　对方只是淡淡的点点头，“你好，我叫乔瑞。”
　　“对了，你也是刚毕业的么？哪个学校的呢？”
　　“我是L大的。”
　　“哇，是很厉害的学校呢，我是今年刚从J大毕业的，以后有什么事还请多多指教啊。”
　　乔瑞没吭声，只是看了看他手上的材料，“你还有很多么？要不我一会再来吧。”
　　看着转身走出去的乔瑞，幸有点尴尬。
　　是不想跟我说话么？看起来对方对自己没有一点好感阿。

　　然而这样的小事，幸并没有放在心上，公司随即因为经济危机而裁撤了一批新人，幸不幸的也在裁撤名单上。好笑的是，三个月后，公司又来电话把幸招了回去，说是之前搞错了。本来觉得这样被人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很没尊严，但是因为在那个时间别的公司已经不招人了，只好又低声下气的回去。

　　回到公司的第一日，在布告栏前又看到了乔瑞。
　　乔瑞依然穿着那件白衬衣，仰头看布告的样子使脖子看起来细长而优美。
　　“嗨。”
　　幸热情的打招呼，他记得乔瑞也被裁撤回家，现在大概跟自己是同样被召回来的，立刻心生亲近。“你也回来啦乔瑞。”
　　听到这句话的乔瑞却淡淡看了他一眼，“你是？”
　　切，原来他不记得我了。
　　幸心里暗暗有些失落，脸上却一如既往的装熟，“我是幸啊，你这家伙，这么快就把人忘了。”
　　乔瑞点点头，“不好意思，我还有事要忙。”

　　对于这样的开始，幸反而记得比较清楚，所以他常常揶揄乔瑞。
　　“那个时候，你真的不记得我么？”
　　“是的。”
　　乔瑞回答的很老实，每当这时幸只觉得更加失落，可是明知道失落，还总是要问。难道乔瑞还会给出其它令人开心的答案么？乔瑞从一开始，就没有把自己放在心上。然而自己却记得那么清楚，这样的感情，从一开始就不对等。

　　对于两个人什么时候开始变熟，幸反而不大记得了。
　　也许是因为两个人回家比较顺路，所以常常一起回家，然后演变成乔瑞等幸回家；或许是因为都没什么朋友又恰好经历相近，所以一块儿吃午饭，然后演变成每天一起吃午饭；又或许因为两个人的方言相近，所以会互相说着自己的话，然后笑起来。

　　然而其实，真的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阿。

　　幸很喜欢说话，乔瑞却话很少；幸喜欢热闹，乔瑞却喜欢清静；幸对新鲜的事物都很好奇，乔瑞却只固定的吃一两样东西，买一两个牌子。总之，幸有时候觉得他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然而，有这么一天，在两人一起吃饭的时候，乔瑞说的话幸一个字也听不见，只觉得冬日和煦的阳光从窗口洒进来，把乔瑞的身体映得好像发光一样，乔瑞的手就在眼前，想要触碰却不能够，自己的心无可抑制地疼痛起来。幸趴在桌上，觉得自己快要死掉了。
　　乔瑞的声音隐约传来，“幸，你怎么了？”
　　幸说不出话来，只是趴着。
　　半晌没有声音，最后乔瑞的声音淡淡飘来，“累得话就趴一会吧。”
　　幸觉得乔瑞一点也不了解自己，这么一想，心痛得更厉害了。

　　人为什么会想要触碰另一个人呢？
　　幸第一次有这种感觉时，被自己吓了一跳。大学时也交过女朋友，但是并没有这样强烈的心情，所以一开始根本没有往这方面想过，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这样的感情越发强烈，幸不得不开始想，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呢？对待别人也不会有这样的想法，为什么单单是对乔瑞？
　　直到有一天，衬着没有月亮的夜色，幸突然把头枕在乔瑞的腿上。
　　幸没有吭声，心里紧张得要命。如果乔瑞这时候出声的话，自己已经想好借口，可是乔瑞并没有吭声。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乔瑞没有出声，也没有动。湖里的蛙声令人厌烦的越叫越大声。
　　幸终于自己受不了地弹起来，拍拍乔瑞的肩膀，“哈哈哈，刚才真是有点头晕呢。”
　　“是这样？”
　　乔瑞淡淡说了一句，眼镜在湖光的荡漾下奇异的明亮着。
　　“啊哈哈哈，你以为呢？”
　　“没什么。”

　　以后问起这件事的时候，乔瑞只是说，“哦，我当时被你吓了一跳。”
　　只是吓了一跳么？幸生气地想着，难道你没有觉察出什么么？我都已经做得那么明显了，你是在装傻么？然而这些话也无法说出口，说出口只会让自己更加处于劣势。

　　终于，幸感冒了。

　　感冒突如其来，而且一直好不了。特别是看到乔瑞的时候，幸的鼻涕一直停不下来，心里越发疼痛着。
　　“喂，幸，你听过一首歌么？叫‘我在那个角落患过伤风’。”
　　“没有，是什么？”
　　“一首没有歌词的歌，我找给你听。”

　　清淡的女声响起，幸却有些不以为然。
　　“听起来却很欢快，怎么伤风也这么高兴。”
　　“恋爱是会让人患上伤风的，幸你是不是恋爱了？”

　　幸一下子从桌上弹起来，乔瑞的表情看起来是在开玩笑。
　　“你，你在胡说什么呢？”
　　“哈，没什么，我看你的样子，下午还是请假吧，这样子也没办法好好工作。”
　　“请假的话要扣工资的。”
　　“不是有病假么？”
　　“我已经扣完了。”
　　“那也没办法的吧，身体要紧。”
　　“一个人在家也没人照顾，无聊的很。”
　　“乖乖请假，我下了班给你带粥。”
　　“真的？”
　　幸看了看乔瑞，乔瑞的样子并不像在说笑。
　　“不要算了。”
　　“不行，说好了啊！”
　　幸不由自主地大声起来，乔瑞难得笑起来，“有这么高兴么？”
　　幸发现自己的失态，换上了一贯打哈哈的口吻，“有人送粥给我，当然高兴啦，哈哈。”

　　幸昏昏沉沉的裹在被子里，窗外的汽车声吵闹的很，怎么也睡不着。
　　“乔瑞会来的吧，还是他只是说说而已。”
　　胡乱想着，手机忽然响起来，是乔瑞的电话。
　　“幸么？你怎么样？好些没？”
　　听到乔瑞的声音，幸的心里暖洋洋的，“没怎么好，还是头晕。”
　　“这么严重？吃了药么？”
　　“吃了。”
　　“那怎么还不见好？”
　　“我也不知道啊，可能是感冒太严重了，我等着你过来救命呢。”
　　幸的口气里一股撒娇的意味。
　　“阿，这个……不好意思，晚上我要加班，恐怕过不去了。”
　　乔瑞的声音里有些歉疚，但这不是幸想要的。想到等了那么久，乔瑞还是不会来，幸的心一片冰凉。
　　“这样啊，没关系，你加班吧。”
　　“你没事吧？”
　　“没关系，不过是感冒而已又不会死。”
　　不想再说下去赶紧切了电话。

　　全身发烫还要起来给自己倒水，水里倒映的居然是乔瑞的影子，幸无法控制地哭了出来。

　　为什么会这么悲惨？幸好一直都没有说，如果说出来还不知道会遭到怎样的羞辱。乔瑞根本没有把自己放在心里，自己为什么还要这么执着的想着他？还要为他生病？

　　眼泪怎么也停不下来，幸哭得越发大声，终于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