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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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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统装死,不回答。
严文洲冷笑一声,慢悠悠地转着珠子,“统兄,眼下百川江家道统可是在我这里,你纵然能发布个任务让我将道统传给钟慎,如何能断定钟慎一定能获得道统的认可?难不成,他虽出身钟家,母家确和江家有什么斩不断理还乱的联系?”
心海里空荡荡的,仿佛那个聒噪非常的系统一下消失了一样,但严文洲仍然能感知到那缕分魂的存在。
呵,无非是不想回答罢了。
但不回答也是种应答。
再者,系统蹦不出半个字,钟慎那傻小子话还不多么?他就不信自己还套不出钟慎的话来!
严文洲拿定了主意,神识径直探进了传承珠里。
轰——神魂被整个儿拉进了传承珠内,遮天海潮滚滚而来,兜头给神魂浇了一大瓢冷水,严文洲一个激灵,情不自禁从海潮里顺了点灵气过来,只觉如沐冷泉,浑身舒爽。
当真是提神醒脑,滋补佳品。
“尔等何人!?”一个威严的声音当空喝道,荡出层层回音。
道统里有先人残魂并不稀奇,毕竟道统也不能是什么歪瓜裂枣都要的,更有些要求严格的,还会要求道统继承人必须拥有什么特殊体质又或是什么特殊命格,十万里挑一都是少的,为此沉积千年无人传承的,也不在少数。
可现下,严文洲莫名地很有自信——自己绝不会被筛选出去。
“在下严文洲,一介散修,”他朗声回道,“偶遇江家后人,得入此秘境。”
残魂沉默了许久,神魂上闪过一阵微妙的刺痛,严文洲心知这是残魂在打量他,看他是否符合标准。
“既已有师承,缘何来此!?”残魂似乎发现了什么,陡然大怒,仿佛连神魂都能冻住的阴寒朝严文洲席卷而来。
严文洲一愣,倒没觉得多冷。自醒来后,他便仿佛无师自通一般地修炼着,虽然笃定自己曾经是个大修士,可到底还是没弄明白自己的师承,日子一久,这茬也就这么忘了。如今这残魂一提,他方才想起来这事。
没等他解释,海潮却又是一停,残魂惊疑不定地来了一句:“咦,你这神魂怎么……”
神魂很强大,与修为一点也不匹配。严文洲心知肚明,神魂上又闪过一阵刺痛,比方才难受得多,像是整个人被剖开检视了一遍似的。
一时间,他脑子一片空白,什么话都忘了说。
可这时间,未免也太长了。
接天海潮早已平息,脚下只有轻微起伏着的海面,闪耀着青金石般的色泽。严文洲终于回过神,疑心外界天都快亮了。
他试探性地来了一句:“前辈,小子尚还未踏入筑基,神魂长时间离体,恐怕有些不妥。”
残魂冷漠道:“又不是什么正经小弟子,装什么?”
严文洲哽了一下,有些委屈,“在下脑子不好,前尘往事忘了个一干二净,此刻也没比正经小弟子多知道些什么,前辈怎得如此刻薄?”
“……哼,胆子不是没丢了么?”残魂说得不客气,忽地又长叹了一声,“没想到千年过去了,世间居然还有会镇命法的人,也是难得。”
严文洲听他语气不对,刚想打断多问些什么镇命法的事,便听他不管不顾地快速说道:“看你也修过垂云剑,想来也确实是有缘人,就都送给你吧。”
话音没落,海潮便以压死人的架势朝神魂扑过来,各类功法裹挟着灵气如醍醐灌顶般注入——
《云生海潮心诀》
《云生海潮心诀别册》
《射星法》
《垂云剑诀》
……
严文洲沉浸其中,不知时日,天光明灭了两轮,他方醒过来。蜡烛早已烧尽,留下了一滩扭曲的蜡油。自己约莫是在桌子上趴了许久,手臂连带着整个人都发麻得紧,好在运转了几轮灵气后,便好多了。
经脉里的灵气又丰厚了许多,终于连成了一丝潺潺径流,不像是落在干涸河床里只能稍湿润河泥的雨水了。练气大圆满,而且……
严文洲能感受到,自己离筑基只剩下一层窗户纸的距离,而这层窗户纸,伸手即可打破。话句话说,即便是现在筑基,也不是不行。
不过么,筑基这种大事怎么说也要找个山清水秀的聚灵之地,自然不能在眼下这种简陋的环境里。
心海里,系统已经尖叫了许久,“宿主,你、你怎么涨到练气大圆满了!?你拿了江家的传承!?不是为什么呀!?啊啊啊,等等,先别筑基!宿主!你听见了没有!?回答我!别筑基,算我求你了!呜呜呜……”
严文洲幽幽叹了口气,觉得这系统实在烦人得很,怎么就不能和那位话太少的江家前辈平衡一下呢?
不过有了这么一遭,他确定了一件事——系统无法跟随他进入传承秘境,对那番对话也一无所知。
“统兄,别着急,我还没打算筑基呢,你这么着急求我,可是折煞我了。”他悠悠送了一道心音过去。
“……好吧,”系统顿了顿,难得透了底,“你筑基前还有任务,过早筑基的话就完成不了了。”
严文洲微妙地弯了弯嘴角,系统那些狗屁任务他老早就翘了不少,不过少得些微不足道的好处罢了,也就是系统才这么一本正经的。
虽然这么想着,他却只是送出了一道听起来十分好奇的心音:“哦?很重要么?”
“……重要。”
“不如,现在就发布?”
“再等等。”
严文洲不再执着,转而问道:“统兄,你可听说过镇命法?”
“什么法?”
严文洲听着系统的声音不似作伪,便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遍,有些期待地等待着系统的回答。
“……没听过,”等了半晌,系统才有些不好意思地回道,“不过等我全部功能激活之后,也许能帮你找到相应的消息。”
似乎是生怕他提前筑基,系统又火急火燎地重申了一遍不要提前筑基的重要性,严文洲好声好气地答应了,便转身下楼点了些菜安抚自己的五脏庙。
菜刚上齐,钟慎就出现在了楼梯口,眼神不经意那么一扫,就和严文洲对上了视线。
“严兄!”他眼睛一亮,屁颠屁颠地跑过来,“好巧啊!当时情况窘迫,我还没来得好好谢你!你面色比先前好许多啊!”
严文洲微笑,“谢什么,你我有缘,无需在意这么多。”
说罢,便示意他坐下,又叫来小二摆了一副碗筷。
钟慎略一犹豫,便直接坐了下来,心里暗暗发誓一定不能忘了这份恩情。
严文洲出手阔绰,店小二谄媚着忙前忙后,捂着刚到手的半枚下品灵石要走时,忽然听见一句:“劳烦问一句,飞仙城何处的棺材质量上佳?”
小二愣愣地重复了一遍,眼神茫然。
钟慎也呆住了,捧着个洁白如玉的大馒头不知何去何从,脸上逐渐显出些困惑。
严文洲摇头叹息,好在看在灵石的份儿上,店小二终于回过神,硬掐了自己一把装出一贯的笑容来便道:“贵客可是要寿材?城西天寿寿材铺是顶好的,城里不少世家都用哪儿的东西给自己凡俗子弟操办后事呢。”
“好,多谢。”严文洲点了点头,给了个满意的笑脸。
小二脸一红,讷讷地走了。
钟慎食不知味地啃了几口馒头,差点吃噎了,好半晌才小心翼翼地问道:“严兄要寿材是……”
严文洲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江家后人已是穷途末路,要想博得垂青,钟慎这小子绝对办得到,只是其中还有诸多古怪。
他是个好人,可偌大四洲,好人多了去了,光一副好心肠可不够。严文洲给自己倒了杯酒,平淡道:“有位姓江的朋友去了。”
“啊,节哀。”钟慎闻言,面上立刻有些不知所措,愣了一会儿便又拘谨地啃起了大馒头。
严文洲冷眼看着,觉得这小子要不是心机深重,演技绝佳,要不就真是初出茅庐,尚未见识到世路艰险,浑身上下只有一副热血心肠还算值两个钱。
若是后者,那便是极其好骗的。
看着钟慎一脸按捺渴望,绝不多吃一口的刚烈神情,严文洲状似无奈地笑了起来,手动把他手边的馒头换了一边,面前放了一盘肉香四溢的卤肉。
钟慎脸又红了一回,可兴许是便宜占多了便浑然不觉了,也可能是被那笑容中蕴含的默许勾走了心肠,再回神的时候,他已经风卷残云般地吃掉了大半盘卤肉。
真丢人!
可,真香啊!
钟慎没工夫叹气,只在心里那本账本上又重重记了一笔。
严文洲毫不意外地看着,嘴角微勾。食色性也,要想套话,这种时候岂不是最合适?
安静地等了一会儿,他有些怜惜地给钟慎倒了杯酒,见他一口下去便咳嗽连连,又连声道歉,赶紧换了杯茶。
一直到大半桌菜进了钟慎肚子里之后,严文洲也差不多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正如先前这小子的堂兄所言,这小子的身世很成问题。明面上,他是安城钟家二房的次子,但他的生母很可能在入门前便有了身孕。
用钟慎的话来说便是,“我娘一直有个心上人,临死前还在念叨着他,还把他的贴心信物都给了我,可那人就是个负心汉啊,我娘不值得啊,呜呜呜……”
而他爹非但没有嫌弃这个可能不是自己的孩子,还对母子两个极好,辛辛苦苦攒下的功勋净给两人换灵草灵药了,只是也是个可怜的,在钟慎八九岁的时候死在了一次鬼修袭击里,尸骨无存。
经过这一回打击,他娘熬了没几年便走了,只剩下钟慎一个孤苦伶仃地在钟家讨生活,于是便有了之前那一幕。
须知,中等偏上的世家在选仙时都会有一定的豁免名额,只要资质、修为过关,便能直接进入商定好的宗门,不过,内外门就不一定了。当然,别说钟家的名额只有寥寥两个,就算是有二十个,恐怕也轮不到钟慎。
所以,他便只能如散修一般跋山涉水跑到飞仙城来参选,甚至还因为将出门时被人阻挠而迟了几日,一路上不得不着急忙慌地赶路。
至于百川江家的痕迹……
严文洲有些遗憾,决定找个机会再跟江家那位前辈谈一谈。他总觉得系统不会让这份道统一直待在他手里,可如今,道统到底落在哪儿还得看那片残魂的意思。
严文洲心思转了几圈,几乎没怎么动筷子,钟慎略一回想,耳朵又烧了起来,可道谢的话说得太多,再说下去他自己都要羞愧,思来想去,愈发无话可说,只讷讷蹦出来一句:“严兄,你可真是个好人。”
看着钟慎睁着清澈大眼,满脸真诚的样子,严文洲绷不住笑了,“钟兄,你我不过才见了三面,话可不要说得太早。要是我其实是图谋,唔,图谋你身子的恶人,你岂不是要被我骗得一干二净了?”
钟慎一呆,渐渐白了脸。
看着他一副天塌要完的表情,严文洲眼神轻佻地扫过这人搭在桌上的手指,笑容愈发莫测,“年纪虽小,筋骨却不错,过几年长开了定然是个俊俏郎君,钟兄,这些话,从前没人跟你说么?”
另一边,他又在心海里送出一道听起来有些茫然的心音:“系兄,我先前可曾有过和钟慎相似的朋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