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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陈漫漫的日记(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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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给我织了一个米白色的围巾,毛茸茸的,我一直没舍得戴,放在壁橱里日日夜夜孤独地躺着。
但我们那个时候第一次产生了巨大的分歧,我说:“我从小喜爱文学,也许是我天生的多愁善感,是文字给了我托底,让我能够把一腔的思绪倾注在文字里,让我与文字共沉沦。”
他却说,“热爱文学的人,不一定能成为作家。”。
他变了,曾经他是最鼓励我写作的人。
这有什么呢?也许我有一天也会这么认为。文学只是一个温床,如果变成产品,就是另一回事了。
我告诉他,我曾经种过一盆满天星,被猫刨死了。他便买来了满天星的种子,像个痴情的儿郎,走哪把那盆满天星抱到哪,甚至把它抱到对面阳面的宿舍里给它晒太阳。
我们仍旧是异地恋。
电话,视频,偶尔见面。
某天夜里,我们聊了很多,不知不觉就聊到了歌曲。有一首歌叫做,《刻在我心底的名字》,他喜欢卢广仲那一版,他说那一版的感情不那么浓厚,他承受不了过于浓烈的感情,淡淡的遗憾,却深入骨髓,很打动他。
我却喜欢五月天的那一版,我爱它的热烈。
即便不再爱了,经年不见,我仍旧会深刻地记着那个名字,我喜欢热烈的爱,就算遗憾,也要沉重,我不允许我们之间的感情轻飘飘的,风一吹就散了。
他说“那你应该会更喜欢《匆匆那年》,要藕断丝连,要互相亏欠,不要甘心冰释前嫌,不要两不相欠,不要互不亏欠。”
我什么也没有说,回家后听了这首歌,王菲的嗓子依旧轻灵,轻灵地淡淡写了一首唯美的诗,我那时以为我们永远不会分离,我们会像小说,电视剧里的男女主一样错过再重逢,重逢再错过,我们永远不会分开,我们总会在一起的。
我们相处越久,就越发现,我们之间的爱情,其实像一层覆上了毛玻璃的幻境。他喜欢的是记忆里活泼开朗的小姑娘,但我渐渐暴露了原型,我自卑,敏感,不再是他喜欢的样子。我喜欢记忆里那个喜欢我,甚至有点“崇拜”我的小男孩。
我们都长大了,不再是彼此眼里最值得喜欢的模样。
或者说,我们从未相互爱过,我们只是在情窦初开的年龄里遇见了彼此,恰好我们志趣相同,而且都很早熟。
可我不甘心,就这么放弃从小到大一直坚持的感情。
可他这时候告诉我,满天星在过年回家时,枯萎了,无论怎么努力浇水,都活不过来。
“没事,再养一盆。”,我挣扎着安慰他。
他却只是说:“没有那个精力再养一盆了。”
我意识到有什么东西碎了,变了,他渐渐疏远,对我不耐烦,我却越来越依赖他,终于在某一天吵架后,我们分手了,我提出了分手,他只是同意了,但我们都知道,是谁先厌倦了。
他说我太忧郁阴沉,不喜欢我了。
我对他说:"抑郁是溺水的感觉,待在水里能活下去,但也浮不出来。也许本来是要溺死的,但顽强地活下来了,抑郁的人其实都很坚强,很勇敢。对吧?”
我声音颤抖,几近乞求,我渴望他能理解我,爱我,救我出去,可是他却成了压死我的最后那根稻草。
他说:“可是我受不了了,我现在不喜欢你了。”
我们在车里笑着,哭着,就这么分开了。
他给我讲过《夜莺与玫瑰》的故事,可我们谁都不是夜莺,谁也不是玫瑰,我们都没有那么无私的爱,我们都更爱自己,我们都渴望对方拿出比自己更多的爱,可我们都是缺爱的小孩,我们的爱连哺育自己都不够。
我的精神支柱倒塌了,博尔赫斯有句名言道,“爱上一个人,就好像创造了一种新信仰,侍奉着一个随时会陨落的神。”,我的神,抛弃了我,陨落了,留下我一个人守着支离破碎的回忆和心脏。
我痛得感觉心脏都收缩起来了,于是尝试喝酒,借酒消愁。结果在回家时路上便忍不住吐了出来,稀稀拉拉,恶心得要命,恰好我吐的那处对面有户人家刚好出门,七七八八地出来,都看了我一眼就笑闹着走了,我心里顾不得尴尬羞恼,爬起来就跌跌撞撞继续上楼,第二天凌晨天微亮,心中感慨万千地下楼擦洗我吐脏了的地毯。我应该此生不会忘记那次的经历,
太狼狈了,我那时候下定决心恨他,再也不爱他了。
那盆花枯萎的时候就是我和他真正结束的时候,后面的故事是狗尾续貂 ,因为花枯萎了 ,象征着缘分的结束 ,因为花枯萎了,意味着他没有再用心浇灌了,而那盆花的名字就是我的名字。
我的日记像一封漫长的告白情书,一封没有填入收件人的情书。载着情窦初开的少女自呓,樱花,粉红色的心动;载着刚成年的年轻女子的自述,冬夜,壁橱里被藏起来的手织围巾。
写作,就好像修行,没有读者的作者,就好像苦行僧。
孤独,虔诚,用大量时间和精力来完成一部没有人阅读的小说。
每个人的青春,都是一部无人阅读的小说,我们都是苦行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