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凤》一个偏旁

19、二爷，你也有初恋？

　　贾蓉微微一怔，忙打了帘子进去，平儿正在外间做活，见是他，朝房中努嘴笑道：“宝二爷和琮三爷在里头，蓉大爷进去罢。”说着报了一声。

　　王熙凤在房中听得分明，却不作答，只起身走了两步，倒了新沏的茶，细细吹开了上头的浮叶，眼神顺着盖碗的边沿散去，堪堪与方进门的贾蓉相撞。却又不及细看，忙扭头格开了，背对着他笑道：“蓉哥儿怎么今日闲了过来？”说着竟也不待他应对，只与凳上坐着的一个孩子道：“今晚了，老祖宗那已然派人问了一回，回去罢！”说罢吩咐平儿叫了宝玉，贾琮等人的奶娘丫头一路护着，自去了。

　　贾蓉原是见过贾宝玉与这个贾琏的兄弟，名叫贾琮的，如今冷不丁看见，忙行了一礼，笑道：“给两位叔叔请安！”

　　那站在头里的孩子约莫九岁开外，见他施礼，忙一抬手止住了，却不与他调笑，只庄重道：“蓉哥儿多礼了。”说着开步就走，不想身后有人拉他，细看时，只见粉雕玉琢似的一个孩子，项上挂着一块美玉，不是贾宝玉是谁？

　　那贾宝玉如今也是七八岁光景，为人却早有一处风流。见贾琮如此，忙笑着与贾蓉道：“给蓉哥儿道喜，我听老祖宗说就在这几日了。”说着果真朝贾蓉拱了拱手。

　　王熙凤见他大人一般处事，不由好笑道：“你才多大，若不是辈分在这里，哪里轮得到你说这话？快去罢，老祖宗怕是等急了！”

　　贾宝玉这才笑嘻嘻与他二人道别，一时去找贾琮，却不见他，平儿指着院里，笑道：“三爷不耐等你，怕是已然走了！”

　　贾宝玉闻言一面摇头一面撇嘴道：“我却知道他的话做不得真，还说什么要一辈子陪我，不过这么一会子就等不得，着实可恶！”说着在院里踢了一棵花树两脚。忽然闻听前头有人叫道：“你再不来，我果真走了？”

　　贾宝玉忙抬头去看，只见门上一行人，贾琮面对他提着一盏灯笼，整个人陷在光影里，倒有几分朦胧的美感。

　　贾宝玉一时看得呆了，冷不防贾琮又低低喝了一声道：“这会子故意吹了风，晚上你再害冷，也别找我了！”说着扭头就走，也不管他如何。

　　贾宝玉骇得直叫，几步窜到贾琮背上，一面央求一面笑道：“好哥哥，饶了我罢！”

　　这厢里一时闹成一团，平儿眼见他们一众人渐行渐远，方过去关了院门，又吩咐丫头们先摆了饭自吃。自己则回房仍旧绣他的活计不提。

　　如今只说贾蓉苦思王熙凤多日，实在不便过来，二人终得独处，心中千丝万缕系在口上，却又难说，只木愣愣看了王熙凤一回，径自苦笑不止。

　　王熙凤见他如此也是不解，不由道：“蓉哥如今喜事就在眼前，怎么愁成这样？几日不见，瞧着越发瘦了，脸色也不好。”说着凑上前去，细细打量了他一回，又拿手慢慢摩挲了贾蓉的脸颊，疼惜道：“凡事都有你二叔，你一个小孩子家不兴这么累着了，可知道了？”

　　贾蓉原就处在一个坎上，一面觉得娶了妻进来，与王熙凤虽尚且可以亲近，心中却有如针刺一般，又有许多不便。一面又想我这里疼成这样，他也只是不通，不由大叹。哪里经得住他这样揉搓，待要顺势取了这片刻的温存，又觉实在是蝇头微光，日后却要如何呢？故而便不言语，只连叹数声。

　　王熙凤笑道：“你这样越发让我糊涂了，若是喜欢这里，合该有个喜欢的样子，若是不喜欢，日后少来也就是了。做什么拿出这个脸面来给我看，我倒有什么错处让你如此了？”说着也不理他，只满口让平儿送客。

　　贾蓉见状忙舍了心中一应杂乱，只握住王熙凤的嘴问道：“婶子莫喊，我只问婶子一句话，若果然情同此心，我便是登时死了也无怨言。”说着便把自己日来许多疑惑烦闷俱都一一问了，只看他如何。

　　不想王熙凤听完只是发怔，半晌，方笑道：“我当是什么，你若计较这个，岂不连我也是不干净的了。再者，我若要气你娶妻，岂不连我也要弃了你二叔，独自过去，这样遇上你咱们才算是好的，若是因为嫁进你们这里遇见你，便是该死了不成？原也不是这个道理。想来天地万物都有法则，我们命中注定有这个机缘，或是在这里碰上，或是在别处，总归是要结识。既如此，你又何必只想‘你早他一步遇上我，便娶了我如今又当如何‘这一层呢？”

　　贾蓉见他说得轻巧，不由摇头道：“这便是老天的不公了，婶子和我既是一个心，便该除了二叔出去，权当没有他，咱们二人一处活着才对。偏偏不是，不是也就罢了，我既和婶子有约，便又该守着这话过一辈子，偏偏也不是。如今又要弄进一个什么可卿的进来，这又当如何呢？届时，我的心也不是我的心了，二婶子虽不怨我，那一位新来的又要怎么处置？”

　　王熙凤原本只当贾蓉是个无事中可以同乐的，有事时多半又难倚仗。如今见他认真，早不耐烦起来，又不好表露，便懒洋洋道：“你若执着这个，咱们以后却是连话也别说了。我既在头里便错了，你跟着我也没好处，倒不如归了心，守着你的奶奶过去。”说着也不留他，把茶碗一摔，径自出去了。

　　贾蓉这番话原是一时痴了所做的胡言乱语，并不求谁能懂他，不过是听他叙说一回，帮忙开解了，他缓过来也就好了。不想忽然受了王熙凤的冷遇，这一层痴迷越发重了。只当王熙凤强颜欢笑而已，对自己的婚事诸多不耐，只恐不能言说，与他原是一处的下场，不由大喜，也不论外头有人也无，上去抱住他早亲了几口，道：“婶子的心这样狠，这会子和我丢开手，可教人怎么活呢？”说着猴在王熙凤身上。

　　王熙凤头里已然冷了心，暗悔不该惹了这么个呆子，忽见他这样，又是不忍又是气恼，也不知如何是好了。一时倒去了往日的面目，只化作了冰雕雪做的一个人，道：“今也晚了，你在这里很不便，须得早早去了才好。”说着仍旧叫了平儿进来，请了贾蓉出去。

　　贾蓉无法，也知方才自己不得章法，或是说了什么惹恼了王熙凤也未可知，只好随着平儿出来，一径到了门口，方交代道：“二叔现在那里吃酒，因瞧着那个鲜藕做的东西可口，现教我送了来。”

　　平儿自是谢了他一回。

　　贾蓉连连摆手，忽然一拍手，小声道：“原是有一件事要说，现在告诉你也是一样。”说着便把贾琏对那尤二姐如何有兴致的话添油加醋说了，方辞去了不提。

　　平儿一时回来，自然把他的话学了一遍给王熙凤知道。

　　王熙凤闻言笑得不止，半晌，方缓过这口气，冷笑道：“我当是什么大事，这样却好得很，珍大哥哥心里的人他也要抢，不用我出头，早有个敌手在那里了。”说着也不放在心上，只吩咐平儿摆饭。

　　却说贾琏在宁府里吃了酒，虽未大醉，却偏偏做个醉态出来。先是出去小解了两回，又吐了一场，最后抓着廊下一根柱子又是摸又是笑道：“教我好找，原来你在这里。”

　　众人见他如此都道醉了。贾珍看着也是不好，忙打发人去东府里传了信，只说二爷今醉的厉害，不回去了。

　　此语正中贾琏心头。他因想着尤二姐之事，只当在这里多坐一刻便是好的。

　　贾珍等人不疑有他，早早吩咐了人带他去厢房里洗漱一番，躺倒睡了。

　　贾琏在床上挨得辛苦，终于等到府中众人灭了灯火，各自散去了，方佯装成出恭之便，悄悄去了后院。

　　宁国府格局大小与荣国府无异，贾琏兜兜转转一刻，倒也寻出了尤二姐的住处。他此时吃了酒，肝胆中全是豪气，更将往日贾母的训斥俱都忘了，只敲门进去，率先行了一礼道：“妹妹有礼了！”

　　尤二姐被他唬的一愣，待要叫人，早被贾琏握住了嘴，笑道：“好妹妹，我这样想你，你倒无情起来！”说着去怀里取出一支玉钗交与尤二姐手上，道：“今日的事是我冲撞了，这个你留着，权作赔罪之用罢。”一时说完也不理会尤二姐如何，推了门就走。

　　尤二姐见他如此冒失不由好笑道：“这位爷如何荒唐成这样？既是赔罪，缘何连个姓名也不留下？”

　　贾琏闻言顿住脚步，摇摇晃晃朝屋里拜了一回，抬头却见尤二姐就在自己眼前，便又扑上去拜道：“我的妹妹，你怎么却把我也忘了！”说着用手比划出一个物事，笑道：“九年前我拿宝石换的玻璃珠子，妹妹给他取了个名儿，叫玄朱可还记得？”

　　尤二姐闻言上下打量贾琏一番，半晌方扭开了脸轻声笑道：“你倒是个情长的！”说着将他推到门外，啐了一口道：“什么下作东西也往我房里钻，仔细我明儿回了老爷，揭你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