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番外二——段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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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淮第一次见到杜晓是在公司楼下。
打扮的过于老成的女孩子——宽松的亚麻衬衫，深蓝色棉布长裙，戴着厚厚的眼镜，脑袋上马尾歪歪扭扭，由于快要迟到而心急火燎地冲向电梯，肩上的麻质大背包几度垮下，将衣服扯的更乱，整个人狼狈不堪。
他认识她，是因为段丛山对他打过招呼要招这个女孩子进来。
那时，他已经知道自己的父亲又将结婚，结婚对象是当初险些错过一生的初恋情人——影后阳春。
而杜晓，是阳春的女儿。
当初，接到段丛山的指示，他便找了杜晓的简历来看。当时还怀疑过是不是简历上的照片使她变得过于寻常，可现在细细看来，却是真的不怎么样。
有些诧异，阳春那样倾国倾城的妖艳角色，怎样才有这么普通的女儿。
说是细看，不过是一眼，还是因为她险些撞入他怀里，而抬头后更用一种惊讶又痴迷的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那眼神，像是见到一个故人，她迷恋许久的故人。
这目光隔着厚重镜片扔显得过于赤|裸，段淮觉得十分不耐，稍微加了速绕过她走开，可之后还感觉那道目光似胶漆紧紧黏在他背上，几乎毁了他一向出众的忍耐力。
由此，才对这个他亲自吩咐下去要招进来的“未来妹妹”，有了稍微特别些的关注。
不过也只是一点好奇，好奇她从他身上看到了哪位故人的影子？
印象里，她简历上写的学校和段玉是同一所……莫非？
第二次再见到她，便是婚宴。
婚宴上，她的闺蜜指着段玉的视频叽叽喳喳，轻松证实他的推断，余光扫去，她面色平静，看不见眼神，只唇角有一点嘲讽又苦涩的弧度。
或许是因为职业习惯，他很自觉地将她今天的打扮收入眼底。依旧寻常，甚至难以想象生母再婚她却穿条剪裁质地皆是下乘的灰色连衣裙。只是，这样稍微一勾勒，总是比之前有女人味了些。
可她居然没有化妆。这样衣香鬓影的场所，来来往往的女人谁不是恨不得将自己脸上所有的瑕疵都用化妆品包装完美，她却依旧我行我素的厚镜片+素颜……
段淮对杜晓的第二印象是，或许这女孩儿是因为身世原因，而习惯了自卑和隐藏。
而第三次见到她，是婚宴后第二天，她在阳春的安排下，被接到段家住。
段丛山对他一向冷淡，却为了这个继女，在听他说完一个策划案后，难得和颜悦色地叮嘱他需好好照顾她。
面上不动声色地应下，身为长子却极少得到段丛山关怀的他，心中还是难免觉得讽刺。
他有些好奇，怎样的照顾才能算是“好好”的。
脑海中调动出对杜晓的全部印象，干净的脸庞，镜片极厚的眼镜，以及看着他时痴痴的眼神……
跟着段淮下楼迎接杜晓时，他甚至想，要不要告诉段丛山，或许让段玉来照顾她，她会更开心一些。
就是怀着这样的心情，他往楼下看去。
楼梯下休闲厅站着的女孩儿，裙子和衣服的腰身被人抓在手里，露出笔直而匀称的长腿，已经盈盈不足一握的纤腰，眼镜也被人夺走，她挣扎着夺回自己的衣服和裙摆，还愤愤地怒骂：“我活在这个世上是为了自己，不是为了随时随地准备着去勾引男人的！”
他险些被呛到，连段丛山也忍不住轻咳两声，她听见动静，转过头来，一双十足勾魂的丹凤眼妩媚地斜斜扫过来，却盛满无辜至极的澄净……
那一刻，见惯美人的段淮，却被眼前颜色撞的心头狠狠一跳……
装作没看到那活色生香的美好，淡淡转过目光，维持面上的风平浪静下楼去，又听得她一段夹枪带棒的追捧和马屁，他冲她微微点头，不露惊诧地向她打了招呼，只是不知为何，在段丛山设计着让他给她安排时，他居然很快提出让她来暂代自己秘书一职。
她被吓傻了，一个劲地冲段丛山使眼色，但段丛山见到他这么“上道”，怎么可能反对？只是说：“这个职位倒不错，随时跟着你，也不会让她被人欺负，只是怕晓晓累着。”
“有我带着，暂时应该只会累我。”他淡淡回。
然后她更呆了，一副人生观世界观价值观都被颠覆了的傻样，像是觉得该重新认识他。
他表面不着痕迹，心里却有了丝异动，想，这就是报复，谁让她害他难得地走了眼，险些就看错了她。
可惜那时的段淮，太过轻视这点异动，就没有更深地想过，即使他看错了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即使她和他一样成长在破碎的家庭，感觉像是寄居的客人；即使她面上坚强而嚣张，偶尔却会露出一点脆弱；即使她明明不适应段家，明明装作和阳春关系不好，却还是很努力地想以无害的面貌融进家里，只为让阳春安心；即使她有着很好看的眼睛，很好的身材，以及还保存的很好的天真与善良……
她是怎样的人，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他没去想这件事，没有意识到她的危险，便这样顺其自然地陷了进去，然后就拔不出来了。
一次次被她逗笑，一次次忍不住想捉弄她，让她无法忽视他的存在……可最后，他将她看得清清楚楚，眼中满满的都是她；但他在她眼中，却不过从一个长得像当初暗恋对象的老板，成了她有些害怕的大哥……
大哥，是他最后的定位。
他认为自己素来心胸就不狭窄偏激，处事也一向淡泊，出生来，便已对自己的身世看的极透。
生母去世时说她无怨无悔，而之后他被段丛山接到身边，虽并未感受到父爱，却渐渐淡化了怨怪，而若要恨一个人，对他来说太累又无趣。更何况，他早意识到，他的恨意对段丛山并无多大影响。无论做好做坏，他从段丛山那里得到的反应也皆是尔尔，不过都是平静的表扬和清淡的指正，他便也渐渐将所有情绪收藏起来。
毕竟他不同于段玉，虽然一样被忽视，段玉却有母亲，而他什么都没有，只有自己。
这么多年也过来了。原本现在与以往唯一不同的是，那个在他看来或许也是一生寡性冷漠到底的段丛山，却因为阳春而变得热烈起来。五十岁的人，却还持之以恒追逐着当年的爱情，这让段淮觉得十分诧异。为了这份爱情，段丛山终失了原则，不再理智。为了讨好阳春，甚至不惜伸手将自己赶到了i市。
可被赶到i市根本没引得他半点“伤心”的情绪，但她委身顾亦北的那天清晨，他却不止觉得伤心，更尝到了绝望。
他的确曾想捧柳洁雨。那是个聪明的女人，相处并不觉得累，在特定的条件下，他和她便有了有些暧昧的默契。外加上母亲的关系，他虽明白当年事非一人对错，不至于去恨阳春，但对她终究是没有好感的。也因此，即使阳春的侄女阳一一明显更有市场潜力，他却帮着别人处处打压，借而抬柳洁雨上位。
如果知道后来会发生的一切，他不会和柳洁雨有任何联系。
不过，也或许，有没有柳洁雨，并不会有什么区别，他不是她会选择的对象。那一晚上，只是帮他提前预知了结果——无论后来再怎么不信，再怎样努力，都不会改变的结果。
所以还是大哥吧，当哥哥也没什么不好，至少，在顾亦北欺负她的时候，他能去名正言顺往顾亦北脸上揍上一拳。
时间在他决定放弃后一点点过去，他习惯了自己的身份，见证着杜晓成了母亲，帮她开了公司，偶尔指导一下她，经常去逗逗她的宝贝女儿Lisa，日子过的倒十分自在与惬意。
除了工作依旧繁忙，偶尔，还会遇上一点麻烦……
诸如此时，他本来在和另一家当地影视巨头的高层商量合作事宜，一中等个头的中国女子，突然冲开会议室大门，十足彪悍地避过门口秘书的阻挠，三两步冲到他面前，将胡桃木的桌子一拍，很直白地用中文冲他吼道：“敢问段总你为什么突然撤了《Distance》的投资计划？你知不知道我已经将所有一切都准备好了，你如今说不拍就不拍了！让我怎么跟人交待！？”
段淮手指横搁唇上，眯了眯眼，问眼前眼睛瞪的凶狠的女孩儿：“你是？”
女孩儿要被气疯：“我是《Distance》的导演周橘生啊！”
“不认识。”他轻飘飘吐出三个字。
“你……你你你……你位高权重不认识我一个小导演很正常！但是你不能因为欺负新人，这样说不拍就不拍！出尔反尔！我要求公司给予我赔偿！你，现在，立即，与我商谈赔偿事宜，不得有误！”说完，她便拉开一把椅子，一屁股坐了下来，揣着手怒气腾腾虎视眈眈地瞅着他，浑一副大不了同归于尽的样子。
段淮听到这，似怒极反笑般扬了扬唇，转眼看向旁边已经完全石化的其他公司高层，伸出手去，说了Sorry。不用过多解释，那几人便强笑着说没关系，选择明哲保身，与他握了手便灰溜溜地从会议室逃走为上。
下午阳光正好，段淮起身，悠悠然拉开了会议室的百叶窗。太阳仿佛就在隔壁大厦顶楼，直射进他们身处的四十六层，在递上铺开灿烂的一片碎金，也晃得周橘生眼花，简单直接地灭了她的杀气。
段淮转身，看着她懊恼地皱紧眉，用手在眉上搭个凉棚，争取些阴影好睁开眼来看他，又扬了唇角，徐徐开口问她：“你知道刚刚那些是什么人么？”
“不知道……”她稍稍迟疑，然后利落摇头，“喂，你别想转移话题，都是中国人，我们痛快些！”
“刚刚那些，是华索公司的高层，今天来找到我，是为了商谈一个合作案。”
“华索！？”她为之震惊，但很快还是找回了今天来的目的，“我对那什么合作案没兴趣……”
“那个合作案，”他断掉她话，也稍微加快了语速，“是他们想为旗下艺人Thompson量身定做的影片。Thompson才凭借新片在全球拿了几个影帝，事业到达了高峰，可刚出生的女儿却有先天性心脏病。他和公司商量着，想拍一个能真实反应疾病儿童的片子，引起更多人的关注，顺便将他所有的影片收入捐出，来提高他的慈善形象。我看了剧本构想，很大一部分剧情选景地定在了中国，而也不知道他们公司中的谁，之前有缘看了一个反应艾滋病的毕业作品叫《爱’s》，觉得很有灵气……”
“等等等等……”周橘生傻了，直勾勾看着他，过了许久，还是只不断重复一个字，“等等等等……”
段淮笑了声：“等多久？”
周橘生一个激灵，终于不再重复那个字，只是声音都变了调：“你是想说，我被他们看上了，要去和大影帝合作拍电影？”
“是，”段淮颔首，又缓下声音，眉心微皱，手指有节奏地弹在会议桌上，“真巧，你的新片关注主题也是先天性心脏病，我停下那个项目，是想将两案合并……不过你似乎没什么兴趣。”
“我！我……”周橘生悔的一个捶胸顿足，大肠小肠十二指肠全是乌青乌青的，大好机会就如同块烤得肥美鲜香正滋滋冒泡的五花肉，在她眼前晃得她心猿意马、心乱如麻……可她刚刚怎么就有眼无珠，而且为啥她事先完全不知情？对！她不知情才弄成这样的！
将衣角拧成麻花后，她终于出声，声音却比刚刚不知弱了几个档次：“没人告诉我停《Distance》是为了要和华索及Thompson合作啊，我以为公司反悔，对这种慈善公益纪录片不感兴趣，我……”
“坦白说，若论收益，我的确对这种片子没什么兴趣，”段淮轻敲长桌的手指停下，声音变得极为严肃，“但周橘生小姐，请你下次稍微耐心及稳重些，将事情了解清楚了再考虑是否该冲来找我，OK？很多事情就毁在一时冲动上，不能因为你只是一个不知名的小导演，就可以破罐破摔、肆无忌惮，明白？”
周橘生委委屈屈瘪着嘴，点头如小鸡啄米：“段总，你是好人……”
段淮失笑，看着她头顶小旋，以及被阳光染成褐金色的头发，突然觉得今天天气好极。
周橘生见他长久不说话，心里如猫抓一样，不知道自己刚刚那朴实的马屁有没有拍到点上。试探着抬头看他一眼，却不自觉被面无表情的他吸引住，想说，刚冲进来时只是觉得这居然敢不同情同胞的万恶资本家真好看，现在却觉得，这同胞资本家真是太万恶了，他怎么能这么好看！
呆愣愣看了他许久，直到他低下目光轻咳了一声，唤回她的意识后，又淡淡看向她，唇角似笑非笑地，“现在，让我们来谈谈赔偿的问题？”
啊！？
周橘生差点软倒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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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后。
段淮带周橘生到杜晓家中，将她引荐给自己的家人。
小Lisa和她相处的极好。
晚饭后，段丛山和阳春走了，橘生却被Lisa缠住，迫得他俩多留一会儿。
扭着橘生帮自己洗了澡又擦了香香，Lisa依旧不放她走，腻在她身上，抱着她脖子听她讲故事，任她逗自己玩，笑得越发像个小天使，惹得杜晓都吃醋，走到他跟前来撞撞他：“喂，我看你这Lisa第一宠的名号该拱手让人了吧。”
段淮看着眼前温馨场景，嘴唇不在意地微微扬起。
“周橘生。”他开口喊她。
“嗯？”她带着笑回头，脸上还有Lisa刚亲上去的口水。
“结婚吧。”
“噢。”她应了一声，没多介意地很快回转头去，继续逗Lisa玩。
不过，很快她就僵硬住，愣怔怔地再度转头来看他，又开始颤抖：“等等等等……等……等……”
他笑了声，问：“这一次，要等多久？”
作者有话说
第62章 番外二——段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