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国乱》独坐幽篁

8、第 8 章

　　我脸色大变。穆重轩把我当女人一般，而我对他亦只是利用，自取其辱不过早晚的事，我还一直自欺欺人。
　　我冷然道：“将军既如此看待叶某，叶某身上倒还有几分傲骨，就此别过，以后也不必再见！”说着便要从他身边过去。
　　“叶流夕！”他牢牢扣住我的手臂，嗓音有些沙哑，“我待你如何，难道你一点都看不到？”
　　我别过头，努力挣脱他的钳制：“你放开我！”
　　穆重轩定定看着我，怒气在眼中翻滚聚集，阴沉道：“你狂的傲的还不够吗，将军府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就连一句话都吝于对我讲吗？”
　　“你对我……”我扬起头咬牙道，“你对我，不过比对女人再多花点心思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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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额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眼里是全然的怒气。
　　气压骤然紧张，仆人侍从顿时撤了个干净，大厅里只剩下我们三人。
　　他看着我，目光幽深，勃发的怒气渐渐转化成无言的苦涩。
　　“说这种话，你不觉得对自己也是种侮辱吗？流夕……你太任性了！”他突然把我拉进怀里，狠狠攫住我的唇，顿时铁锈的味道在口腔里蔓延。
　　我呆呆的任他吻着，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发疯似的挥开他，用衣袖胡乱抹着嘴唇。只觉得很脏，好像不褪掉层皮就不甘心。
　　“对不起……”他想伸手抓住我，最终又无力的垂下，喃喃道，“你走吧！趁我现在还没改变主意。待会儿我后悔了，你就一辈子也走不了了……”
　　我看了看一旁吓坏了的灵澈，狠狠心离去。

　　刚走到回廊，就听得细细的嗓音老远传了过来：“圣旨到……圣旨到……叶公子大喜啦！”
　　转眼一个女声女气的华服太监在一大帮人的簇拥下来到我面前，翘起兰花指指着我：“这位就是叶流夕叶公子吧？可让奴才好找呀，还不快跪下接旨！”
　　我愕然……
　　“不行！”灵澈突然跑了过来，急急喝止：“叶流夕不能接这份圣旨，福公公请先回去，我自会和父皇解释！”
　　又转向我：“你马上走，有多远走多远！别让我父皇和将军找到你……我能为你做的也就这些了……”
　　“哼！”那太监露出不屑的神情，讽刺道，“当初求这官职的是公主，现在意图抗旨的也是公主！皇上若真怪罪下来……公主又何必为了个平头百姓，无故惹皇上生气呢……”
　　灵澈有一瞬间的迟疑，但依然坚持着：“总之一切有我顶着，况且这儿还轮不到你一个奴才对我推三阻四的！”
　　太监阴阳怪气道：“奴才身份低微，自然不敢拦公主玉驾。只是到时……希望公主付的起这个后果才好啊……”
　　灵澈气得满脸通红，我拉住她，轻声劝慰：“做官很好啊，很多人想做还做不来呢……你这么辛苦帮我，我心里……其实欢喜的很呢！”
　　“笨蛋！”她嘤嘤哭了起来，转身向外跑去，“叶流夕是天底下……最笨最笨，最笨最笨的大笨蛋……”
　　哭泣的声音渐渐远去。
　　我默默跪下接旨，叩头谢恩。
　　穆重轩就在不远处看着我。
　　我不愿相信命运，但天道又岂是凡人能撼动的……

　　一月草长，二月鹰飞，转眼就快到三月了。
　　礼部郎中确是闲职，我一个小官，只需每天早上到礼部报个到，之后便无所事事到落日。到底在宫里待了那么些年，人情世故我还懂些，因此和同僚处得不错。
　　但西凛向来重武轻文，就算是同级之间的武将和文臣也极少来往。我几乎得不到任何关于战事的消息。
　　灵澈倒是三天两头邀我出游，把离歌里里外外逛了个便，这反而让我心中更加不安。
　　蹉跎了几日，我们终于谈到了不安的源头——穆重轩。

　　“他这几日找过你没？”落日余晖斜映着她的侧脸，更显娇美。
　　我远眺波光粼粼的湖面，很平静：“没有，我不想再提他！这几日和你在一起过得很开心，你呢？”
　　她转向我，曾经明亮的眼睛蒙了层薄雾：“希望是我想太多了……再过二十三日，祭司长就要去咏春殿占卜吉凶，然后父皇带领群臣祭天，整个祭祀正式结束。到时他去边疆建功立业，想来和你也不会有什么交集了。”
　　二十三日？我用力揉着太阳穴。
　　只要穆重轩回到边关，东离又将陷入水深火热的恐怖境地。我虽杀不了他，至少也该尽力阻止他回去。况且能多拖一日东离百姓就晚一日受战乱之苦啊！
　　“叶流夕？”灵澈轻声唤我，有些不悦，“我在和你说正事！”
　　“我只是不太明白……”我悄悄握住她的手，“我一直觉得你好像……很喜欢他，可你这些天的举动，又似乎不是这样……”
　　她摇摇头，头一次露出悲伤的神色……
　　“可能他离我太远，远的都快让我绝望了，我不想再等。况且他对你……和一个他喜欢的人在一起，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想报复他还是想补偿自己……好奇怪的想法是不是？”
　　我没想到天真如她也会有这么复杂的心思，我把她的手贴在脸上，闷声道：“对不起，我不知道你这么痛苦……这不是我的本意……”
　　“我知道……”她轻柔的摩挲着我的眉眼，又甜甜笑了起来：“和你在一起我也很开心啊！”

　　情到浓时情转薄，无情不似多情苦。
　　我望着她美丽的眼睛微笑，眼泪却流了出来。

　　回到自己府中，已是月上柳梢。
　　挥退家仆，我坐在花园中，对着翠竹自斟自饮，看星空广漠，品夜凉如水。
　　不禁怀念起以前清闲又寂寞的日子，一个穆重轩，一个灵澈，还有东离西凛……在十一楼我虽然只是个杀手，日子却单纯得多。
　　清风过，竹摇，影移。
　　“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一见？”我静静出言。
　　竹影微晃，穆重轩缓步而出。他一身月白，袖口和腰间缕着金丝，身形修长挺拔，只是紧紧蹙着眉头。此时他不似驰骋沙场的将军，倒象个斯文俊雅的儒生。
　　残忍，温柔，冷酷，温和，无情，多情，他到底有多少张面具？
　　我有些心虚，道：“将军请移驾正厅喝杯清茶！”
　　他定定看着我，皱眉道：“你在怕我。”
　　“胡说！”
　　“我看得出来……”他抿着唇笑了起来，径自坐在我旁边，“你害怕的时候就会变得很凶。”
　　我气结，反唇相讥：“西凛最尊贵的镇远将军夜闯一个郎中的园子，难道不怕传出去跌了身份吗？”
　　“还在害怕。”他拿起我的酒杯小小抿了一口，依旧微笑着。
　　我识相的闭口，想着和这人真是没道理可讲的。
　　他用手背细细描摹着我的脸颊：“我来带走属于我的东西。”
　　我一掌推开他，顺势拔剑，回头微微一笑：“打赢了，我就跟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