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 ...
-
这个时代，东离，西凛，南澜，北幽四国并立，硝烟弥漫。
人们在治世和乱世的缝隙中苟延残喘。
但我是例外，这缘于东离奇特的帝制。历任东离领袖皆有“帝”和“影”二人组成，帝主朝政，不为人知的影主江湖。
父皇有六子，但三位早夭，长大成人的只有大皇兄慕容颢，二皇兄慕容钰和我——慕容夕。
颢在十岁时就被定为下任的“帝”，于是这任“影”的身份变得前所未有的明显可笑，钰天生双腿残疾，几乎没人对他抱有过希望；所有人都认为我成为“影”是天经地义的事。
而事实并非如此！
“你顶着“影”的名号，替我挡了那么多暗杀，皇兄很过意不去呢！“钰如是说。
其实过意不去的人是我，凭钰的机敏能干那些暗杀根本不会放在眼里，他只是在为他宠溺的弟弟找个闲散的好借口罢了。
只是渐渐的，我忘了这些。我仗剑江湖，醉卧软红，意气风发，似乎没什么是我做不到的，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这样认为。
我待在宫里的时间越来越少，只因为不喜欢中规中距的生活，而颢也默认了我的任性，这使得我更加肆无忌惮，后来我几乎都不住在都城。
直到听说颢要立后，我才匆匆赶回。住在东离国寺——巡音寺，本为图个清静，不想却遇到了青袖。
当是时，距离颢大婚刚好还有整整三月。
那天，残阳如血。
天空飘着烟一般的晚霞，她背后那片鲜艳的枫林好像在天际燃烧，耀眼得刺目。晚风乍起，又带了丝秋的萧瑟。
她似一朵含苞的百合盈盈静静站着，闭了眼双手合十，不知在祈祷什么。
直到听到我走近的脚步声。
她的笑容是柔和的，但这并不是她吸引我的全部理由。明明温柔的笑着，眼底却露出寂寞的神色。
忧伤，而不自知。
“不要哭……”我说。
她抬首，若有所思，却不语。
“不要哭！”我依旧说。
风起，卷过薄暮晚霞，带着惊世的风情。
她说了什么，音色清冷，我却已不记得。我只知道，在那一瞬间，我疯狂的爱上了她，迫切的想为她抚去眉间忧伤……
那时，她不知道我是六皇子，正如我不知道她是兵部尚书的女儿——颢的未婚妻。
现在想来，一无所知，真是极致的幸福。
我从未如此在乎过一个人，满心满眼只想要她开心。
每次看我为她费尽心思，她总是欣喜的微笑，然后是一闪而逝的忧伤。我便越发心疼，偏又是太在乎了的总下不了决心去问她，像是怕破坏了某种微妙的平衡。
如此过了两月……
“我要走了……”她突然道。
我但笑不语。
她也笑，温柔而疲倦的：“我要成亲了，早就定下的……”
我淡淡应了一声：“你喜欢他吗？”
“不知道……”她微微蹙了蹙眉，“我甚至都没见过他。不过我知道他是个好人，所以无法背叛他！”
原来是这样，我失笑：“既然他是好人，就更不该阻碍我们！”
她摇头，冰凉的泪滴落我的指尖。
“夕……”恍惚间，她这么叫着我，其实没有任何声音。
我不舍极了揽她入怀，轻轻吻着她的鬓边：“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相信我！青袖，只要你相信我就好……”
她含泪笑着，我以为那一瞬就是永远。
落日的余辉从枫叶罅隙间斜斜穿过，纠结出一片片血色阴影。
昏暗的灯光下，明黄身影焦躁的来回踱步。
“不行！” 颢一声断喝，目光炯炯的盯着我，温和的他第一次在我面前露出这种——几乎可称之为凶狠的表情。
“皇兄，求求你，我只要青袖，我只要她一个！”我已在颢面前跪了四个时辰，求了四个时辰。望着他苍白如死的脸，心里不是不痛，颢对我向来疼惜，我现在却和他抢一个女人。易地而处，我是绝没有这份耐性的。
可一想到她哀伤的侧脸，我不由咬了咬牙，再次重重叩首：“请皇兄成全，我真的什么都不要，只要她！”
“哐铛！”一个白玉茶壶在我脑边狠狠砸了开来，滚烫的茶水毫不留情的溅在我的脸上，脖子上，手臂上。
“夕……”他一下子慌了神，急急俯下身来看我：“烫到哪里快让我看看！我不是……你怎么不躲开呢？”慌乱中，他居然连自称“朕”都忘了。
“皇兄……”我不动如山，依旧谦卑得把头埋在双臂间，单调的重复着：“恳请皇兄成全！”
“好……好！”他踉跄着退了几步，突然狂笑出声，眼里有一闪而逝的阴狠，“起来吧！”
“皇兄答应了？”我几乎不敢相信。
“站起来。”他面无表情道。
我僵硬的起立，无奈跪得太久一个腿软，又是他稳稳扶住了我。
耳边传来他平板得毫无起伏的声音：“我大婚的日子不会变动，皇后依旧会是兵部尚书的女儿。至于你的青袖，从此只能做个平凡的民间女子……”
“我明白！”我从未如此认真的看过颢，第一次真切的体会到淡漠而温柔的他，所背负的作为一个君王最深沉的无奈。
爱与不爱，对他而言，是奢侈也是无用。
他亦望向我，一字一顿：“我还有个条件……”
“什么？”我的语气陡然下沉。
他若有所思的看着我，安抚似的拍拍我的背，仿佛和小时候一样：“不过是要你们分开一个月，你就待在宫里，不准去巡音寺，也不准和她通信，若到时你们仍不改初衷，我也只能……成人之美了。”
我长吁一口气，自信满满：“一言为定！”
再次恭谨的叩首，准备离开。
背后传来他落寞的叹息：“你说你什么都不要，那么我呢，如果爱她的代价是失去我呢？”
“不知道……”我停下脚步，缓缓道，“对我而言，没人比你和钰更加重要。可是，如果能每天都和她在一起，看着她对我笑，什么都是值得的！”
“是吗？”他疲惫的重复着，“什么都值得吗……你到底是长大了……”
我逃命似的奔了出来，连回头看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冷冽的寒气扑面而至，犀利中带着缠绵。
我沿着熟悉的回廊奔跑，童年的记忆不断重现，渐渐沉淀出真挚的内里，一点一滴，都是颢对我的好。
不能再想了。
我猛然止步，背靠着柱子颓然坐下，周围是死百一般的寂静：“颢，对不起……可是，我不能没有她……”
月明如昼，天边，有星子将坠未坠。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 3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