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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偿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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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春迟望着眼前如同炼狱般的北境城,心中的恨意滔滔不绝。
萧尘因一己之私,因心中忌惮,害她母亲和兄长葬身火海,不仅害了祁家一百八十三条人命,还害北境三万士兵无辜送命惨死,
他身为帝王,高坐皇位,自是不会在意这些人命。
可她顾春迟在意。
*
“是萧尘让你们这么做的吗?”
顾春迟坐在将军府正堂,望着台下被士兵押跪在那儿的几个叛徒,神色冷淡,目光犀利。
“你竟敢直呼陛下名讳!”
那叛徒却是不回答,只是神色愠怒。
随后他的表情忽而变得很淡然,只是冷笑一声,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看着眼前这人淡然不知悔恨的表情,两侧的沈迎和其他北境士兵心情悲痛,只恨不能将他大卸八块,以祭奠北境的亡灵。
“呵,”
顾春迟蓦地冷笑一声,站起来直直朝他走去。
那人见顾春迟朝自己走来,不知为何莫名地有些畏惧,他的身子不由得缩了缩,却还装作淡定,
“你……你想干什么,我……我告诉你。”
见他这般畏惧自己,顾春迟却难得露出了一抹笑,他会不会弯腰靠近那人,
一字一句道:
“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是他让你们做的。”
“你问我想干什么,要不你猜猜?”
可是顾春迟却没等那人回答,自顾自的继续说下去,
“算了,我向来不喜欢猜,也不喜欢让别人猜。”
“不如我现在就告诉你,”
顾春迟突然停顿下来,在那人跟前蹲着,目光冷肃地盯着他,
片刻后,才补充了后面的那句,
“我当然是想要杀了你,拿你的命来祭奠这北境的亡灵。”
她说着将自己头顶上的那根簪子取下,直直地插进那人心口处。
鲜血喷溅在她脸上,她却全然不顾,只是那狠厉的眼神让人看了只觉得心悸。
那人身旁的同伴看到这一幕,不由得瞪大眼睛,完全怔愣住了。
他倒是没料到顾春迟竟然这般大胆,明明知道自己是陛下派来的人竟也敢杀害。
“你……你不怕陛下降罪于你们顾家吗?!”
那同伴看到眼前这一幕,不知为何莫名的觉得有些不安,唯恐自己也落得那下场,于是便搬出陛下的名头希望能让她忌惮。
可她却怎么也没想到,此时此刻,顾春迟完全不在意什么陛下不陛下的。
顾春迟手上依旧拿着那支簪子,她站起身来,一步一步的朝那同伴的方向逼近,手上的簪子还在不停的往地下滴着鲜血。
“陛下?呵,他马上就不是陛下了,他只会成为我祭奠我顾家三万将士最好的祭品。”
那人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他目光呆滞的盯了她很久。
他的其他同伴似乎反应过来,咬牙切齿地说:
“你竟敢谋反弑君?!”
在这一瞬间,那十几个人的精神世界在此刻轰然塌下。
或许从前他们别人口中听到的顾春迟,都不是真正的她,
而眼前这才是真正的顾春迟。
“谋反弑君?我并不喜欢这个词,我更喜欢拨乱反正这个词。”
顾春迟目光悠远,似乎在回忆些什么,
“从前我并未想过篡位,我只想讨回公道。可这公道,却没人给我。既然无人给我,那我便自己讨。”
*
近几日,顾春迟率两万顾家军直直打到平川。
平川士兵软弱,眼见数万顾家军在城门外,甚至没有一丝抵抗,大开城门。
片刻,平川城门上便插上了顾家军的旗帜。
京都,
顾春迟又打下一城的消息,也早早传入京都。
朝堂之上,萧尘脸色铁青的坐在皇位上,听着台下群臣群情激愤,讨论着顾春迟攻下平川一事。
“陛下如此器重顾春迟,她竟然联合北境谋反,陛下当派兵平乱啊陛下。”
“顾春迟一介女子,就算成功了,这皇位她也坐不上。陛下不如招揽。”
“臣附议,顾家无男儿,顾侯也只顾春迟一个女儿。就算顾家夺得了天下,这天下也无人坐拥,陛下不如招揽,赐婚顾春迟。女子只要嫁了人,心就会收了,一辈子都呆在宅院中相夫教子。”
……
那些朝臣议论纷纷,却没有人敢出头将这件差事揽在自己身上。
只因他们知道顾家军个个精英,战无不胜,
京都的那些军队压根不是他们的对手。
沈倦在台下低着头不说话。
顾春迟为何会谋反,京都百姓不知,可这些朝臣却是十分清楚。
毕竟,前些日子北境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在朝堂上传了个遍。
而罪魁祸首,
当然是那个坐在皇位上的人了。
只是他们都知道,皇帝是不会有错的,
那错的,就只能是顾春迟。
萧尘被吵得头疼,怒斥道:
“你们吵了那么久,吵出来什么了?谁能带兵去平乱?”
此话一出,台下一片寂静。
薛阳站在台下,见没有人上前说话,他思忖了片刻上前一步,提议道:
“平川下一个地方便是青州,臣若是没有记错的话,那是南宜公主的封地。顾春迟与公主向来交好,不若陛下派人前去青州,以公主要挟,令顾春迟退兵。”
他顿了顿,继续说,
“何况京都也有当初跟随顾春迟一起来这里的随从,我们不妨将他们捉来,手上便多了一个筹码。”
*
走在沈府小路,仰头看上天上的月亮,那一刻,顾春迟心里多了几分不真实感。
她和沈倦沉默地穿过长廊,走进密室。
“我还真没想到,你竟然是南昭旧部。”
沈倦没说话,他的面容隐匿在摇曳的烛光后,让人看不清表情。
半晌,他才开口:
“你为什么回来?”
顾春迟反问:
“你怎么在这?”
沈倦低头不语。
见他不说话,顾春迟叹了一口气,安抚他:
“你放心吧,我很谨慎,没有尾巴跟着。”
沈倦眼中悔意与自责似要溢出,无尽懊恼,
“早知道是你,早知道这般境地,我就不该写那封信……”
火光摇曳,顾春迟看清了沈倦的表情,可她却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南昭亡后,我父亲在旧都附近,遇到了幸存下来的同僚。”
“那些近卫和父亲一样,用生命效忠南昭。这些年陆续在寻找当年不知踪迹的皇太女。”
“想要追随太女殿下,夺回南昭。”
“时至今日,不死不休。”
短短八个字,落在顾春迟心里,太沉重了。
三十载年岁,一万个日夜,被一句“时至今日,不死不休”轻描淡写略过。
顾春迟心情复杂,问他:
“值得吗?”
“不知道,”
沈倦摇了摇头,神色却很固执,
“父亲说,南昭总要回来的。”
“无数为了南昭客死他乡的魂灵,总要有个归处。”
“你父亲……恨吗?”
顾春迟闭上眼睛,在那些关于母亲的模糊记忆中,关于南昭的踪迹少之又少,
“南昭亡后,我母亲身为皇太女,却受创失忆,为昭国效忠。”
“即便后来她恢复记忆了,为了那些南昭遗民旧部的生命,她接受了先帝的招安。那些旧部,恨她吗?”
沈倦摇了摇头,他的眼眸深邃,连灵魂都被镌刻了复国的印记,
“他们不恨,依旧愿意用生命、用魂灵去追随殿下。”
“我会替母亲,把南昭带回来的。”
沈倦怔怔地望着她,眼神在一跳一跳的烛火中变得有了光彩,有了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