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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第 46 章 ...

  •   三人各怀心事,沿着青石小径缓步而行。

      沈清弦想着方才山坪上那荒唐又真切的一吻,心头犹自怦然,只盼快些回到后山木屋,独处静思。

      行至岔路,沈清弦驻足,对冯镇岳与花无影拱手道:“冯帮主,花楼主,晚辈这就回后山歇息了,二位也请早些安顿。”

      不料冯镇岳独目一瞪,粗声道:“急什么?老子正好无事,送你一程。这黑灯瞎火的,难保没有宵小之辈。”说着,熟铜棍往地上一顿,竟真个跟了上来。

      沈清弦微微一怔,尚未答话,一旁花无影已轻笑出声,绯红衣袖在夜风中拂动,“巧了,无影也觉得今夜月色甚好,想再去少掌门那清净处坐坐,讨杯茶喝。”她眼波流转,意有所指地瞟了沈清弦一眼,“方才……话说了一半,总得有个了结不是?”

      沈清弦顿感头疼。

      冯镇岳的用意她隐约明白,是怕自己年少把持不住,坏了“元阳之体”,影响纯阳剑威,可花无影这般明目张胆地跟来,言语暧昧,分明是故意搅局。

      她心下无奈,只得道:“后山简陋,只怕怠慢了二位。”

      冯镇岳哼了一声:“老子乞丐出身,天当被地当床惯了,讲究什么简陋!”说罢,大步流星走在前面,熟门熟路地往后山方向而去。

      花无影则莲步轻移,与沈清弦并肩而行,馥郁的海棠香气丝丝缕萦绕过来,低笑道:“看来冯帮主是铁了心要当这护法的金刚了。少掌门,你这清修之地,今夜怕是难得清净了。”

      沈清弦目不斜视,淡淡道:“心静自然净。”

      三人不多时便到了那孤零零的木屋前。冯镇岳也不客气,推开木门,四下扫视一圈,见陈设依旧简单,除了那张硬板床榻,连张多余的椅子也无,便自顾自在门槛上坐下,将熟铜棍横在膝前,独目微阖,竟似要在此守夜。

      花无影见状,唇角弯起一抹玩味的弧度,袅袅娜娜地走进屋内,指尖拂过桌面,感受着那粗糙的木纹,叹道:“果然是少掌门的风格,冰壶秋月,不染尘埃。”她说着,竟自然而然地走向那张唯一的床榻,侧身坐下,以手支颐,笑吟吟地望着沈清弦,“只是这床板硬了些,不知少掌门平日如何安眠?”

      沈清弦见她如此作态,又瞥见门口如门神般的冯镇岳,额角青筋微跳,只得走到桌边,提起微凉的茶壶,倒了两杯清水,分别递给冯镇岳与花无影:“山居简陋,只有清水,二位将就。”

      冯镇岳接过,仰头饮尽,抹了把嘴:“清水好,醒脑提神!”目光却如电般在花无影身上一扫,隐含警告。

      花无影纤指拈着茶杯,却不就饮,只望着沈清弦,声音软糯:“少掌门,长夜漫漫,难道我们就这般枯坐到天明?不如……说些体己话?”她眼波欲流,在跳跃的油灯光下,更显媚态横生。

      纵然是冯镇岳这等历尽风霜的老江湖,瞥见她这般情态,独目中也不由得闪过一丝异色,心下暗骂这妖女果然厉害,若非自己在此,沈小子这血气方刚的年纪,怕是难逃温柔陷阱。

      沈清弦心头亦是一荡,随即强自压下,正色道:“花楼主,佛门清净地,还望自重。”

      “自重?”花无影轻笑,将杯中清水缓缓倾倒在地,水痕蜿蜒,“我花无影行事,但求随心所欲,何曾在意过旁人眼光?倒是少掌门你……”她忽地起身,红影一闪,已逼近沈清弦面前,“方才在山坪之上,那般不自重的,又是谁呢?”

      她声音不高,却足以让门槛上的冯镇岳听得清清楚楚。

      冯镇岳沉声道:“花楼主!慎言!”

      沈清弦脸颊微热,下意识后退半步,背脊抵住冰冷土墙,强持镇定道:“花楼主若再如此,休怪沈某送客了。”

      “送客?”花无影挑眉,非但不退,又逼近一步,几乎贴到沈清弦身上,“这木屋似乎并非青云产业,少掌门以主人自居,要赶我走?还是说……”她余光扫向门口面色不善的冯镇岳,故意拉长了语调,“少掌门是怕冯帮主误会什么?”

      冯镇岳霍然起身,熟铜棍在地上重重一顿,发出“咚”的一声闷响,震得屋顶灰尘簌簌落下,“花无影!老子不管你打的什么主意!沈小子关系天下气运,容不得你胡来!你再纠缠不休,莫怪老子棍下无情!”

      花无影回眸,似笑非笑地看向冯镇岳:“冯帮主好大的火气。男欢女爱,本是天道人伦,怎地在帮主口中,倒成了十恶不赦之事?莫非帮主自己断了红尘念想,便见不得年轻人两情相悦?”

      “你!”冯镇岳被她噎得一怔,他一生磊落,于这男女之事上反倒不便与这伶牙俐齿的妖女争辩,只得怒道,“休要强词夺理!总之今夜有老子在,你休想得逞!”

      沈清弦被夹在中间,一个头两个大,她深知花无影是故意激怒冯镇岳,也将自己逼至墙角,若再任由这局面发展下去,不知这妖女还会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

      “够了。”

      “冯帮主护持之意,晚辈感激不尽。然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晚辈自有分寸,不敢或忘重任。帮主连日辛劳,还请回去安心歇息。”

      这番话不卑不亢,冯镇岳闻言,浓眉一拧,独目在沈清弦面上转了两转,见她神色虽淡,眸光却清正坚定,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气度,他咂摸了一下嘴,想起这“小子”如今身负纯阳古剑,连番经历生死磨砺,早已非吴下阿蒙,自己若再以长辈姿态强行看护,反倒显得小觑了她。

      “嘿!”他嗤笑一声,大手重重一拍膝盖,站起身来,熟铜棍往肩头一扛,“也罢!老子这瞎操心的毛病是得改改!小子,你既心中有数,老子便不多嘴了。”

      他目光转向榻边巧笑嫣然的花无影,独目一瞪,声若洪钟,“花丫头!老夫把话搁这儿,沈小子关乎正道气运,你若真对他有心,便该知轻重!若只因一时意气,或是存了别的什么心思,坏了他元阳根基,累及天下苍生,莫说老子这根打狗棍不答应,便是天下英雄,也容你不得!”

      这话说得极重,已是将个人情爱提到了天下安危的高度。

      花无影听了,面上笑容不变,纤指绕着胸前一丝墨发,曼声应道:“冯帮主金玉良言,无影省得了。我百花楼虽非名门正派,却也知大义二字怎么写。您老就放心回去,饮您的酒吧。”

      冯镇岳哼了一声,又深深看了沈清弦一眼,见她微微颔首,这才转身,大步流星而去,还顺手带上了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魁梧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门外夜色中。

      屋内顿时只剩下两人,油灯如豆,光线昏黄,将影子投在斑驳的土墙上,摇曳不定。方才的剑拔弩张气氛倏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微妙的寂静。

      沈清弦独立桌旁,青衫素净,面容在灯下半明半暗,瞧不出太多情绪。

      花无影却似卸下了所有伪装,慵懒地斜倚在榻上,绯红罗裙如盛放的海棠铺陈开来,衬得肤光胜雪,她抬起那双勾魂摄魄的桃花眼,直勾勾地望着沈清弦,眼波流转间,媚意横生,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碍事的老家伙总算走了。”

      话音未落,她忽然动了。

      绯红身影如一团流火,骤然而起,直扑沈清弦。

      沈清弦只觉一股香风迎面扑来,尚未不及反应,胸口已被一股不大却巧劲十足的力道一推,脚下顿时不稳,踉跄后退——脊背“咚”一声轻响,整个人已被按倒在那张坚硬的木板榻上。

      她下意识想运劲起身,花无影却已如影随形,紧跟着欺身而上,竟是分开双腿,径直跨坐在了她腰腹之间。

      温软而弹性的触感隔着薄薄衣衫清晰传来,馥郁的海棠甜香亦层层缭绕,沈清弦脸上霎时飞起两抹红云,一路蔓延至耳根,双手下意识抬起,想要推开身上之人,可指尖方触及那截柔韧腰肢,便如触电般倏地缩回,最终只能徒然撑在身侧榻上,指节因用力而隐隐泛白。

      “你……你这是做什么?快下去!”她强自维持着镇定,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闪躲,不敢迎视那近在咫尺的艳冶容颜。

      “做什么?”花无影俯下身,墨发如瀑垂落,几缕发梢搔刮在沈清弦颈侧,她伸出纤长食指,轻轻挑起沈清弦的下颌,迫使她与自己对视,“方才在山坪上,沈少掌门那般孟浪大胆,怎么这时倒羞怯起来,扮起柳下惠了?”

      “我……”沈清弦一时语塞,先前那失控的一吻蓦地涌上心头,此刻又被花无影牢牢禁锢,周身尽是她熟悉又危险的气息,竟是无处可逃,脸上更是灼烫。

      见她窘迫,花无影眼底笑意更深,另一只手竟缓缓抚上沈清弦的衣襟,指尖若有似无地划过那紧束的领口,感受着其下不同于男子的、略显紧绷的弧度,“冯帮主忧心你元阳有失,坏了纯阳剑气……可他老人家却不知,咱们的沈少掌门,根本就是个西贝货,何来元阳可泄?嗯?”

      沈清弦瞳孔骤缩,用力挣扎起来,体内太清罡气本能运转,便要震开身上之人。

      然而花无影早有所料,跨坐的姿势巧妙压制着她发力之处,同时俯身将她抱得更紧,柔软的胸脯紧密相贴,红唇贴着沈清弦的耳廓,吐气如兰,“别动,你真想闹出动静,让寺中僧人都来看青云少掌门与百花楼主在此……切磋武功么?”

      沈清弦浑身一僵,所有力道瞬间消散。是啊,此事若声张出去,她这二十年的伪装,青云派的声誉,都将毁于一旦。

      她停止了挣扎,颓然躺倒,闭上双眼,长睫微颤,胸口因激烈的情绪而起伏不定,哑声道:“花无影……你究竟……意欲何为?”

      花无影看着她这副引颈就戮般的模样,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心底却莫名软了一角,松开钳制,指尖流连在沈清弦滚烫的脸颊上,轻轻摩挲。

      “意欲何为?”她重复着,语气幽幽,“沈清弦,你问我意欲何为?方才在山坪,是你先……轻薄于我。如今,你却来问我意欲何为?”

      她微微支起身子,凝视着身下人清正的眉眼,灯光下,那平日里冷冽的线条似乎也柔和了许多,“我花无影纵横江湖,快意恩仇,从不屑掩饰什么。我对你有意,便是有了。不管你是什么少掌门,还是别的什么身份……”

      她的指尖缓缓下移,划过沈清弦的喉间,停留在那微微起伏的、被衣衫严密遮掩的心口处,目光灼灼:

      “我只问你,沈清弦,抛开你那青云派的责任,抛开纯阳古剑的枷锁,只论你我……方才那一吻,你心中,可有一分……是出于本心?”

      “……”沈清弦睁开眼,对上花无影那双仿佛能洞彻人心的桃花眼,那里面没有了平日的戏谑与媚惑,只有一片澄澈的、带着些许紧张的期待。

      本心?

      她的本心是什么?

      是自幼被教导的克己复礼?是身为“少掌门”必须承担的重任?还是……那一次次面对花无影时,不受控制的心跳加速,那被她刻意忽略、强行压下的悸动?

      看着花无影近在咫尺的容颜,感受着身上真实的重量与温热,想起山坪上那不由自主的一吻,以及唇瓣相贴时那触电般的战栗与心底涌起的、陌生的渴望……

      她缓缓抬起手,轻轻覆上了花无影按在她脸颊的手背上。

      指尖相触,两人俱是微微一颤。

      灯火噼啪一声,爆开一朵小小的灯花。

      光影摇曳中,沈清弦望着身上那如海棠般娇艳炽烈的女子,终是几不可闻地,极轻极轻地,叹息般吐出一个字:

      “……有。”

      这一个字,仿佛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也打破了她心中那堵冰封了二十年的高墙。

      “如此……便够了。”花无影低语一声,不再多言,重新俯下身,这一次,不再是戏弄,不再是逼迫,而是带着一种珍而重之的温柔,吻上了沈清弦微凉的唇瓣。

      沈清弦身体先是一僵,随即缓缓放松下来,闭上了眼睛,那撑在榻上的手,犹豫了一下,终是抬起,轻轻环住了花无影纤细而柔韧的腰肢。

      灯火昏黄,将两人交叠的身影投在墙上,如同一幅缱绻的剪影。

      窗外,夜风拂过松林,发出温柔的沙沙声。

      长夜漫漫,似乎不再那么清冷孤寂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第 4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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