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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 3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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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掌门何必白费力气?”
南宫锦轻拂袖袍,在池边玉阶上悠然坐下,赤足轻点水面,荡开圈圈涟漪,“这金丝乃地底寒铁混合九幽玄煞炼制,专破内家真气。你越是运功相抗,寒气侵体越快。”
沈清弦冷哼一声,别过脸去,水珠顺着她清瘦的脸颊滑落,在夜明珠光下莹莹生辉,饶是身处险境,她眉宇间那股孤高清冷之气丝毫不减。
南宫锦凝视她片刻,忽然轻笑:“你这般模样,倒让本座想起一个人来。”她指尖缠绕着一缕墨发,语气悠远,“二十年前,青云山巅,令尊清虚真人也是这般宁折不弯的神情。”
沈清弦面上不动声色:“你认识我父亲?”
“何止认识。当年他持松纹剑独闯幽冥教分坛,本座尚是教中一个不起眼的婢女。那一战,他本可取我性命,却念我年幼,剑下留情。”说着,南宫锦俯身逼近,幽香扑面,“你说,这份恩情,该不该报?”
沈清弦被她突如其来的靠近惊得向后微仰,背脊抵在池壁上,“正邪不两立,你若念及旧恩,便该迷途知返。”
“迷途?”南宫锦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笑声在空旷的屋中回荡,“何为正?何为邪?就因你青云派执掌纯阳剑,便是正?我幽冥教修炼幽冥大法,便是邪?”她伸手捏住沈清弦下颌,力道不重,却让她动弹不得,“沈清弦,你可知这纯阳古剑的真正来历?”
那手指看似轻柔,实则蕴含着千钧之力,沈清弦心中骇然,这魔头功力深不可测,远非冯镇岳等人所能及,单是这手凝气成丝、隔空制穴的功夫,已远超江湖寻常高手。
“纯阳剑乃前朝纯阳真人佩剑,百年前现世,为我青云派所得……”
“可笑!”南宫锦截口道,“纯阳真人与我教祖师九幽老人本是同门师兄弟,共参阴阳造化之功。后因理念不合方才分道扬镳。纯阳剑与幽冥令本是一对,合则天下无敌,分则相生相克。”她指尖划过沈清弦背后的剑囊,纯阳古剑立即发出低沉嗡鸣。
“你胡说!”沈清弦强忍经脉中寒气侵袭的痛苦,“魔教妖人,休要污蔑前辈高人!”
“是不是胡说,你心中自有判断。”南宫锦忽然凑近她耳畔,吐气如兰,“否则为何纯阳剑会对本座身上的九幽气息产生共鸣?又为何你修炼太清罡气时,总会觉得阳火过盛,需要至阴之气调和?”
沈清弦脸色骤变。
这些年来,她确实每逢月圆之夜便觉体内真气燥热难当,需在寒玉床上打坐方能平息,父亲只说这是功法进境太快的缘故,从未提及需要至阴之气……
南宫锦观她神色,已知其心念动摇,遂松开钳制,悠然道:“你女扮男装继承掌门之位,可是清虚真人的安排?”
沈清弦咬唇不答。
这是青云派最大的秘密,除了闭关的父亲,天下再无他人知晓。
“不必否认。”南宫锦轻抚她湿透的衣衫,“太清罡气至阳至刚,女子修炼本就不易。清虚让你假扮男子,是为堵悠悠众口,可惜……”她摇头叹息,“这般饮鸩止渴,终非长久之计。”
“你……你如何知道这些?”沈清弦声音微颤这个秘密压在她心头太久,久到她几乎忘记自己原本的模样。
南宫锦指尖轻轻划过水面,带起一串水珠:“本座不仅知道这个,还知道清虚真人并非在闭关,而是在寻找化解纯阳剑气反噬之法。他让你下山,一是为历练,二是希望你能寻得机缘,化解这阴阳相冲之危。”
“你胡说!父亲他……”沈清弦眼中尽是惊疑。
屋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娇柔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教主,丐帮冯镇岳等人已闯入黑木堡地牢。苗长老请命启动万毒大阵。”
南宫锦眉头微蹙,显然对被打扰很是不悦。她指尖金线一收,沈清弦顿觉周身一轻,穴道已解。
“告诉苗彩云,启动大阵可以,但若伤了我这贵客分毫……”她语气转冷,“让她自己掂量后果。”
“是。”门外之人恭敬应声,快步离去。
南宫锦转身看向沈清弦,眸中闪过一丝玩味:“看来你的同伴倒是有情有义。只可惜这黑木堡龙潭虎穴,进来容易,出去难。”她忽然挥手,一件墨色斗篷轻轻落在沈清弦肩头。
“穿上它,随本座去看场好戏。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才是纯阳古剑真正的威力。”
披上墨色斗篷,一股阴寒气息透体而入,与体内纯阳真气相互冲撞,沈清弦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南宫锦瞥她一眼,似笑非笑:“这玄阴斗篷采自极北寒蚕丝织就,正好助你调和体内过盛的纯阳之气。”
二人一前一后走出寝殿,沿着曲折回廊而行。沈清弦暗中观察四周,只见这黑木堡内部构造极为奇特,廊柱上雕刻着诡异的蛇纹,墙壁上悬挂的灯火泛着幽绿光芒,空气中弥漫着若有若无的异香。
行至一处高台,南宫锦停步。
从高处望去,下方广场上灯火通明,冯镇岳等人正与数十名幽冥教徒激战。墨羽脸色发青,显然余毒未清,被赵霖和李双护在中间。冯镇岳一根熟铜棍舞得虎虎生风,所到之处教徒纷纷倒地。
“看来你的同伴们身手不错。”南宫锦语气平淡,“只可惜……”
话音未落,广场四周突然升起浓密的紫色烟雾。烟雾所过之处,草木瞬间枯萎,几名躲闪不及的幽冥教徒惨叫倒地,浑身溃烂。
“万毒大阵!”沈清弦失声惊呼,她曾在青云派典籍中见过相关记载,此阵以百种剧毒炼制,一旦陷入其中,任你武功再高也难逃一死。
冯镇岳等人显然也察觉不妙,急忙向广场中央聚拢。李双惊慌失措地望向四周,赵霖则挥剑试图驱散毒雾,却无济于事。
“现在,该你出场了。”南宫锦抬手,一道金线缠住沈清弦手腕,“让本座看看,纯阳古剑是否真如传说中那般,能克制天下万毒。”
沈清弦只觉一股阴柔力道推来,身不由己地从高台跃下,正好落在冯镇岳等人面前。
“大师兄!”李双惊喜交加,“你没事吧?”
沈清弦来不及解释,反手拔出纯阳古剑。剑身一出鞘,紫金光芒大盛,周围的毒雾仿佛遇到克星,纷纷退散。然而毒雾实在太浓,剑光所及之处虽能暂时驱散,转眼间又聚拢回来。
“这样不行!”慕容冲咳着血说道,“必须找到阵眼!”
高台上,南宫锦冷眼旁观,指尖金线若隐若现地操控着沈清弦的动作。沈清弦心中暗恼,这妖女分明是要借她之手试探纯阳剑的威力。
突然,一道黑影自暗处袭来,直取沈清弦后心。冯镇岳眼疾手快,熟铜棍横扫,将来人逼退。
“苗彩云!”墨羽咬牙切齿地说道。
来者正是苗彩云,手持蛇头杖,阴恻恻地笑道:“小辈,方才让你侥幸逃脱,这次看你还往哪里跑!”说话间,她蛇头杖一挥,更多的毒雾从四面八方涌来。
冯镇岳怒吼一声,熟铜棍舞得泼水不进,罡风将逼近的毒雾稍稍逼退,却仍觉头晕目眩。墨羽脸色已由青转黑,若非赵霖、李双左右扶持,早已软倒。
沈清弦心头一紧,纯阳古剑感应到主人心绪,剑身紫金光芒暴涨,将周遭毒雾迫开三丈,她清叱一声:“诸位闭气凝神,莫要妄动真气!”话音未落,忽觉身上玄阴斗篷无风自动,一股阴寒气息透体而入,与她体内太清罡气一触,竟生出水火相济之象,方才被金线所封的穴道豁然贯通。
高台上南宫锦轻“咦”一声,指尖金线陡然绷紧。
沈清弦岂肯再受制于人?太清罡气沛然流转,纯阳古剑发出一声龙吟,剑光如长虹经天,直射苗彩云。
这一剑含怒而发,竟将漫天毒雾从中劈开。
苗彩云没料到她受制之下犹能反击,慌忙举杖相迎。杖剑相交,发出一声刺耳锐响。苗彩云只觉一股灼热剑气顺杖而上,整条手臂如遭雷击,蛇头杖险些脱手。
“好个纯阳剑气!”她厉声尖啸,袖中飞出数十点碧光,是淬毒金针。
沈清弦剑势不收,身形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开毒针。纯阳剑圈转之间,已将苗彩云罩入剑光。她这套“松风剑法”本是青云派镇山绝学,此刻辅以纯阳剑气,更是威力倍增。但见剑光如松涛涌动,层层叠叠,苗彩云左支右绌,险象环生。
冯镇岳见状精神大振,喝道:“好小子!咱们并肩子上!”熟铜棍化作一道黄龙,直捣苗彩云后心。
便在此时,高台上传来一声冷哼。南宫锦广袖轻拂,三点乌星破空而至,分取沈清弦、冯镇岳、苗彩云三人。
这一下变生肘腋,谁也料不到她竟连自己人也一并攻击。苗彩云骇然失色,急忙后跃。冯镇岳棍势已老,不及回防。唯有沈清弦剑势未衰,纯阳古剑回旋如轮,“叮叮”两声将射向自己与冯镇岳的乌星击落。
那乌星落地,是刻着诡异符文的骨梭。
苗彩云惊魂未定,颤声道:“教主,您……”
南宫锦立于高台,墨发在夜风中飞扬,唇边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本座说过,谁若伤我贵客,后果自负。”这话明明是对苗彩云所说,目光却始终锁在沈清弦身上。
沈清弦持剑而立,衣衫在夜风中猎猎作响,她心知方才若非南宫锦出手阻拦,苗彩云已伤在冯镇岳棍下。
这妖女行事莫测,实在令人费解。
正自沉吟,忽听墨羽闷哼一声,嘴角渗出一缕黑血。
李双急道:“墨羽大哥毒性发作了!”
沈清弦瞥见苗彩云脸上得意的神色,心念电转,纯阳古剑倏地指向她:“解药拿来!”
苗彩云阴笑道:“小子,你求人便是这个态度?”
沈清弦尚未答话,南宫锦已飘然而下,落在两人之间,她看也不看苗彩云,只对沈清弦道:“你要解药?本座这里有更好的交易。”说着自袖中取出一个白玉小瓶,“这是九转还魂丹,可解天下奇毒。换你纯阳古剑一观,如何?”
冯镇岳怒道:“妖女休想!”
南宫锦也不动怒,指尖轻抚玉瓶:“一命换一剑,很公平。”
沈清弦凝视她片刻,忽然收剑入鞘:“好,我给你看。”
众人大惊失色。
冯镇岳急道:“沈小子,你疯了不成!”
沈清弦不答,双手捧剑递出。南宫锦眼中闪过诧异,伸手欲接。便在指尖将触未触之际,沈清弦突然翻腕拔剑。
这一下快如闪电,纯阳古剑出鞘三寸,煌煌剑气直冲霄汉。南宫锦疾退三步,广袖已被剑气划破一道口子。
“好个沈清弦!”她不怒反笑,“这一剑之威,已得清虚真人七分真传。”
沈清弦还剑入鞘,淡淡道:“剑已看过,解药拿来。”
南宫锦凝视她良久,忽然将玉瓶抛过:“有意思。本座越来越期待下次相见了。”说罢转身欲走。
苗彩云急道:“教主,就这么放了他们?”
南宫锦头也不回:“开启幽冥路,送客。”
话音方落,广场地面突然裂开一道深壑,黑气冲天而起。
冯镇岳等人只觉脚下虚空,惊呼声中向下坠落。
沈清弦最后看见的,是南宫锦立于高台的背影,墨发如瀑,衣袂飘飘。
黑暗中不知过了多久,众人重重摔在实处。睁眼看时,竟已身在黑木堡外的密林之中。
冯镇岳跃起身来,四处张望:“他娘的,这妖女搞什么鬼?”
沈清弦凝望远处黑木堡的轮廓,轻声道:“她是在告诉我们,幽冥教随时可取我们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