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与花》番茄炒蛋豪吃

10、第 10 章

　　满街百姓皆是敢怒不敢言，纷纷避让。

　　沈清弦眉头紧蹙，放在桌上的手微微握紧。赵霖亦是面露愤慨之色。李双更是气得俏脸发白，低声道：“大师兄，他们……他们怎么可以这样！”

　　那说书先生的故事也被打断，茶楼内一片窃窃私语，皆是对阉党鹰犬横行不法的愤懑。

　　“娘……我的娃娃……”

　　一个怯生生的女童哭声格外清晰。

　　只见那被踹翻的货摊旁，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正趴在地上，努力去够一个滚落泥尘的布娃娃，脏兮兮的小脸上挂满泪珠。

　　她身旁一个妇人吓得面无人色，死死抱住孩子，浑身发抖，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口。

　　那东厂档头三角眼一斜，狞笑一声，抬脚便朝那布娃娃踩去：“欠税不缴，还有闲钱弄这些玩意儿？”

　　就在他脚将落未落之际，一粒花生米不知从何处射来，“啪”一声轻响，正打在他膝弯穴道上。那档头“哎哟”一声，单膝一软，险些跪倒在地，踩下的势头自然也落了空。

　　“谁？哪个不长眼的敢暗算爷爷？”档头又惊又怒，扶着腿跳脚大骂，一双阴鸷的眼睛四下扫视。

　　茶楼中，李双悄悄收回手，脸上带着几分得意，又有些后怕，下意识地往沈清弦身边缩了缩。沈清弦心中暗叹，这小师妹终究是年轻气盛，这一出手，麻烦怕是躲不掉了，她不动声色地将李双往身后挡了挡。

　　那档头目光在茶楼上下逡巡，最终定格在窗口沈清弦这一桌。方才那花生米来的方向，正是此处。他见沈清弦气度沉凝，虽作书生打扮，眉宇间却自有英气，身边一男一女两个随从亦是眼神明亮，不似常人，心中已认定是这三人搞鬼。

　　“好啊！原来是你们这几个不开眼的东西！”档头指着三人，尖声喝道，“给咱家上去，把这三个反贼拿下！”

　　七八名如狼似虎的番子应声而动，拔出腰间绣春刀，便往茶楼里冲。茶客们见状，吓得纷纷躲避，桌椅碰撞，乱成一团。

　　沈清弦知道此事无法善了，她不愿在闹市与官差动手，徒惹麻烦，更怕暴露身份，低喝一声：“走！”

　　话音未落，已一手拉住李双手腕，身形一展，自窗口翩然掠出。赵霖紧随其后。

　　三人在空中一个转折，稳稳落在街心。

　　“反贼休走！”那档头见他们竟敢跳窗，更是大怒，指挥番子们围拢上来。

　　街上百姓惊呼走避，瞬间空出一片场地。

　　沈清弦将李双推向赵霖：“护住双儿！”自己则反手一拍背上布囊，松纹古剑连鞘落入手中，她并不出剑，只以剑鞘挥洒，施展“松风剑法”中的守势，如松根盘踞，似清风流转，将攻来的几柄绣春刀尽数格开。她内力精纯，虽未出剑，劲力所至，已震得那些番子手臂酸麻，踉跄后退。

　　那档头见手下不堪一击，怪叫一声，亲自扑上，手中多了两柄寒光闪闪的短戟，招式阴狠毒辣，直取沈清弦要害，竟是江湖上路数，并非军中武艺。

　　沈清弦心中一凛，东厂吸纳江湖败类，果然不假，她身形微侧，避开戟锋，剑鞘顺势点向对方腕脉，这一下后发先至，妙到毫巅。

　　眼看那档头便要腕骨碎裂，忽然斜刺里飞来一道红影，快如鬼魅，轻轻巧巧地插入两人之间。只听“叮叮”两声轻响，花无影指间不知何时多了两枚金环，左右一分，竟同时架住了档头的短戟和沈清弦的剑鞘。

　　“哎哟，两位爷，这光天化日的，打打杀杀多伤和气？”花无影笑吟吟地站在中间，桃花眼流转，先瞟了那档头一眼，又看向沈清弦，“尤其是这位俊俏的小哥，动手动脚的，万一伤着了，岂不是让心疼你的人难过？”

　　那档头只觉一股柔韧异常的力道自金环传来，短戟竟似陷入绵里，进退不得，心中骇然，色厉内荏地喝道：“你又是何人？敢管东厂的闲事！”

　　花无影却不理他，凑近沈清弦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快速说道：“少掌门，嵩阳知府是赵无极的干儿子，此地东厂耳目众多，再纠缠下去，只怕你那纯阳剑主的身份就要藏不住了。”

　　沈清弦闻言，心头一震，深深看了花无影一眼。

　　花无影已翩然转身，对着那档头，袖中滑出那块鬼首令牌，在他眼前一晃，声音陡然转冷：“看清楚了？此人我保了。你是自己滚，还是等我请你家督主亲自来请你滚？”

　　那档头一见那令牌，脸色骤变，嚣张气焰瞬间消失无踪，额头冷汗涔涔而下，竟是连话也不敢多说，躬身行了一礼，带着手下番子，灰头土脸地挤开人群，眨眼间走得干干净净。

　　街市之上，一时寂静，众人看向花无影的目光，充满了惊疑与畏惧。

　　花无影却浑若无事，俯身拾起那个脏了的布娃娃，拍了拍灰，塞回那吓呆了的女童手中，柔声道：“小妹妹，拿好了，快跟你娘回家去吧。”

　　她这才转身，对沈清弦嫣然一笑，仿佛刚才那震慑东厂档头的冷厉女子只是幻影：“沈公子，此地不宜久留，可否赏脸，换个地方说话？”

　　沈清弦略一沉吟，见街上众人目光皆聚于此，确非说话之所，又念及方才花无影解围之谊，虽疑她别有用心，却也不便当即拒绝，遂微微颔首：“有劳花楼主引路。”

　　花无影嫣然一笑，也不多言，转身便行。

　　她步态袅娜，看似不疾不徐，实则速度极快，绯红罗裙在街角一闪，便没入一条小巷。

　　沈清弦示意赵霖、李双紧随其后，三人展开轻功，穿街过巷，两侧屋宇渐次低矮，行人亦愈发稀少。

　　约莫一炷香后，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处清幽雅致的园林。粉墙环护，绿柳周垂，朱漆大门上悬一匾额，题着“撷芳苑”三个秀逸行书。门前并无寻常烟花之地的喧嚣浮华，只静静立着两名素衣少女，见花无影到来，齐齐躬身行礼，神态恭敬却不卑微。

　　“楼主。”声音清越，竟似身具武功。

　　花无影略一摆手，引着沈清弦三人入门。

　　园内亭台楼阁错落，小桥流水潺潺，奇花异卉遍植，香气馥郁却不俗艳。偶尔有身着各色罗裙的女子经过，或抱琵琶，或执团扇，见到花无影皆敛衽为礼，目光扫过沈清弦时，不免有惊艳好奇之色，却并无轻佻之态。

　　李双何曾见过这等所在，只觉处处新奇，又见那些女子容貌不俗，气质各异，忍不住凑近沈清弦低声道：“大师兄，这里……这里好像不是寻常地方？”

　　赵霖亦是眉头微蹙，手按剑柄，低声道：“大师兄，小心有诈。”

　　沈清弦目光扫过园中布局，假山树木的安置暗合五行生克，回廊路径隐含九宫八卦，心下凛然：“这撷芳苑看似风雅，实则步步玄机，乃是一处龙潭虎穴。”不由得更添几分警惕。

　　花无影仿佛看出三人心思，回首笑道：“少掌门放心，此地虽是我百花楼一处别业，却非藏污纳垢之所。这些姑娘，或是乱世飘零的孤女，或是遭难官宦的家眷，我收容于此，授以技艺，一则让她们有个安身立命之所，二则……这脂粉阵，有时比那刀剑林，更能探听到些有趣的消息。”言语间，已引三人至一临水的水榭之中。

　　水榭四面轩窗洞开，垂着竹帘，窗外荷塘月色，清辉洒落，与室内融融烛光交相辉映。早有侍女摆上香茗细点，悄然退下。

　　四人分宾主落座。花无影执起青瓷茶壶，亲自为沈清弦斟了一杯，动作优雅曼妙：“少掌门，请用茶。这是江南新贡的雨前龙井，寻常地方可喝不到这般滋味。”她眼波流转，在沈清弦脸上打了个转，“便如少掌门，这般人品武功，藏在青云山上，实在是江湖一大憾事。”

　　沈清弦端坐如山，并不碰那茶杯，只淡淡道：“花楼主援手之德，沈某记下。只是楼主方才所言，关乎少林乃至江湖大局，还请明示。”

　　花无影见她不接话茬，也不在意，自顾自饮了一口茶，敛了笑容，正色道：“少掌门是聪明人，当知那纯阳古剑现世，太过巧合。幽冥教崛起之势如燎原烈火，偏偏此时便出现了能克制其功法的神兵利器，而且……这执掌神兵的条件，似乎专为少掌门这般年纪、这般内力、这般……气度的人所设。”她刻意在“气度”二字上微微一顿。

　　沈清弦：“楼主此言何意？”

　　“意思便是，”花无影放下茶杯，目光灼灼，“有人要做局，引你入彀。这局，或许从周世忠遇袭便已开始，甚至更早。少掌门不妨想想，这一路上，是否总觉有一双无形之手，在推着你前行？”

　　李双忍不住插嘴：“你怎知道？莫非是你……”

　　花无影轻笑：“若是我布局，又何必此刻点破？我百花楼做的虽是消息买卖，却也知江湖大义。幽冥教与阉党勾结，祸乱天下，若让他们的奸计得逞，这中原武林，乃至这天盛江山，恐怕都要换个颜色了。”她顿了顿，压低声音，“我得到密报，东厂督主郭桑结，早已与幽冥教主南宫锦暗通款曲。此番少林大会，明面上是商讨应对幽冥教，暗地里，只怕……嘿嘿，那寺中看似平静，实则不知混入了多少魑魅魍魉。少掌门身负纯阳剑主之望，此刻已是众矢之的。”

　　此言一出，水榭内顿时一片寂静，只闻窗外风吹荷叶的沙沙声。赵霖与李双皆是脸色发白，被这消息震撼。

　　“楼主为何要告知沈某这些？”沈清弦凝视花无影，试图从那双勾魂摄魄的桃花眼中看出真意。

　　花无影与她对视，眸中神色变幻，半晌方幽幽一叹，语气竟带了几分罕见的萧索：“或许……是不愿见一棵本该亭亭如盖的松柏，还未长成，便折于阴诡风雨之中吧。”她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月色，“这世间，真正的清气已是不多见了。”

　　便在此时，忽听苑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名绿衣侍女匆匆入内，在花无影耳边低语数句。

　　花无影脸色微变，回首对沈清弦道：“少掌门，你们需即刻离开。东厂的人已知你们在此，正朝这边而来。从后院密道走，可直通嵩山后麓。”

　　沈清弦知事态紧急，当即起身抱拳：“多谢楼主。今日之情，沈某必当后报。”

　　花无影嫣然一笑，恢复了那慵懒媚态：“报答不必，只盼少掌门日后得知某些真相时，莫要……太过恨我才好。”言语间，竟似别有深意。

　　不容沈清弦细想，那绿衣侍女已上前引路。三人随着侍女匆匆穿过几重院落，果然在一处假山后寻得密道入口。

　　踏入幽暗密道之前，沈清弦忍不住回首望去，远处火把光芒闪烁，人声渐近，而那水榭之中，绯红身影凭窗独立，月光勾勒出她曼妙轮廓，仿佛一朵开在夜色中的海棠，神秘，而又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