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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故友相遇,无界倭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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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文说道唐甜甜追问白发长者是否知道无界与神识境之后便做了结尾,下面我们继续接着讲。
唐甜甜继续问道:“老前辈可知呢?”
“对对对,快说说那两个地方,以前只听过传言却从不知真假。”秦陆立刻来了兴趣又问了一连串,“那个…那个什么神识境是传说还是真的?是个什么地方?在哪里?你可曾去过?”
“老头说来给我们听听,我们也长长见识。”众人都跟着唐掌柜与秦陆后面起哄,要白发长者说那无界与神识两地。
“呀呀呀,诸位抬举老朽啦,老朽不过一届凡人,又是肉身凡胎的,怎么……怎么可能去过那两个地方哟。”白发长者看众人都在起哄,急得挺起身子来连连摆手,“只是多年以前,老朽游历四方,在西胡的边境遇到过一位外邦的游族人,此人告诉我,他曾到神识幻境中去过!”
“真的么?还真有人去过神识幻境?幻境幻境~~莫不是个能让人产生迷幻,寻花问柳,逍遥快活,忘记人间烦恼的地方啵!”人群中突然挤出个没头脑来打趣儿的说道,惹得众人一番哈哈大笑。
唐甜甜听到白发长者说到神识幻境,神情微变,又听这没头脑说些不着边际的话,皱了皱眉头,收起小扇。
“去去去,登俗子!本少爷还说那是个大罗神仙的住所~~~到处都是灵丹妙药,仙酒桃林,能让人长生不老的好地方呢!”秦陆见唐甜甜神色不好,瞥了没头脑一眼反驳道。那没头脑挨了一记白眼,又赔笑着缩头躲进了人群里。
此时角落的那位白衣客听到秦少爷的一番话,放下茶盏从嘴角露出一抹浅笑来。
“非也!非也!”白发长者换了换坐姿,“他说,女娲娘娘剩下的两块五彩石,一块坠落到了无界地之后瞬间崩裂化为了粉末,另一块便坠落到了神识境。传说幻境中住着一怪人,专食一些有法力的妖族和灵族,来强大自己的力量保持不老的容颜!那游族人说他有一日接了天命,在行途中碰巧遇到了神识境的入口,便立刻跳入其中想要一探究竟。结果刚进去,就看到一个怪人正要生吃一只三头小妖哩!那小妖狂躁的挥动双手想要摆脱怪人,哪知怪人反手一拧,小妖的三头便咔嚓断裂,没了活力。这时那怪人正要张开大口吃小妖呢,突然发现有动静,一回头就看到了身后的游族人。游族人见怪人长的人模人样的,一张口却变得青面獠牙,手里还掐着小妖的三只头,发出的声音不男不女、时男时女,吓得他是双腿发软,屁滚尿流,连滚带爬的跑出了幻境!等他逃出了幻境又跑了很久,回头看时早已不见幻境的入口。从此以后,再不对人提起此事。”
“那他怎么肯告诉你的?”秦陆追问道。众人也都瞪大了眼睛等待长者回答。
“我可是给了那游族人真真的二两白锭银啊,他方才肯对我道露天机!”白发长者边说边用手比划道。
“吁~~~老头你莫不是被人骗了吧?那西胡边界的外邦游族浪人最擅骗人了。”众人听完长者的话纷纷嘘声。
“就是就是,前朝有个吴书生曾写过一本《怪志外史》,里面有个徐姥姥就喜欢吃人吃妖怪的,还专门收养了一群妙龄女子出去迷惑别人,然后挖了心肝给他吃保他容颜不老。其中有个女子叫什么来着?对对!叫…叫小倩。那西胡浪人说的怪人,莫不就是徐姥姥啵。”那没头脑又从人群中挤了出来说道。
“罢啦罢啦,被骗也好,真假也罢,老朽闲时无聊乱说了一通,就当是给诸位解闷,大家听个开心不必当真的!”白发长者笑意盈盈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衣裳与胡须,又对着唐甜甜作了揖说道,“多谢掌柜的茶水,老朽茶也吃饱了,这便离开,不耽误掌柜的做生意!”
别的没有,唐甜甜看人的眼力见一定是一流的,经营这迎客楼十年来,形形色色的人她见得多了。也知道面前的这位白发长者不是不知道无界地与神识幻境的事情,只是不愿说而已。心里道:什么三头小妖又吃人的徐姥姥,《山海经》里一抓一大把,不过是哄哄众人罢了,也亏的这群人听到跟真的一样。
心里虽这般想,嘴上却不能说,只笑着道:“老前辈哪里话,以后随时欢迎你再来讲故事,茶水随便吃。”
话毕,白发长者又朝唐甜甜作了一揖便抬脚离开。
这时秦陆转过来看着唐甜甜问道:“甜甜,你这么关心无界地与神识境做甚?莫不是……”
“关你屁事。”唐甜甜瞪了秦陆一眼,“谁是你的甜甜!下次再乱叫,小心我命人在你茶水里下毒,毒哑你!”说罢挥袖转身朝二楼走去,留下一阵香风迷的秦陆睁不开眼,众人听完低头又是一阵憋笑。
可秦陆吃了一记白眼,不仅不恼反而很开心,说道:“好好好,很对我的胃口,哈哈哈!”
众人看白发长者已离开,便各自回了各自的位置,商人继续与对家谈合作,酒客拿起酒杯自饮自酌,路过的行人牵着小孩回了家,住宿的过路人由小伙计引着穿过人群走到后堂。唐甜甜缓步走上二楼站在走廊上,看着大厅里又恢复了一片热闹,小五穿梭在人群中为众人添茶置水。她叹了一口气,低下头在心中说道:无界地,无界地,神识境,神识境,到底在哪里?
长者前脚离开后,那位角落里的白衣客便也起身结了茶钱,拿起纱笠出门,临走时却还听见门口的一桌大人对着小孩说:“听到了没有?那神识境的怪人专食人,你若不听话,便送你去神识境里!”吓的那孩童哇哇大哭说不要不要。
诸位读者若是能透过纱笠看见白衣客的脸色,那一定是似怒非怒,似笑非笑的尴尬神情,反正笔者是可以想象到。
跟着白发长者的脚步出了迎客楼大门右转,走进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往前走了二百来步又右转进了一条街巷。街道中人群纷杂,贩卖杂货的小摊贩摆道两旁,捏泥人儿的泥人张,卖蜜果儿的隔壁老王,吹糖人的、磨剪刀的、卖点心糖糕儿的,各色货郎的叫卖声不绝于耳,“糖人儿~蜜果儿~客官买一串吧。”白发长者笑着摆摆手继续往前走。
白衣客跟随长者的脚步进了小巷又往前五十步见他左转进了张氏酿酒坊后的小巷子里,知道那是条死胡同,便慢步向前也转了进去,刚走两步抬头,便看见白衣长者垂手站在面前。
“好久不见啊,境主。”白衣长者笑着说道。
“好久不见,老木头。”白衣客答。
“方才老朽在迎客楼时,便看见境主坐在角落中饮茶,只是未敢上前打扰,正准备悄悄离开,不想境主竟然与我同路,在此处照面了。只是方才老朽迷路转进了这条死胡同里正要出去,不知道境主也进这死胡同是要去哪里啊?哈哈哈~”白发长者笑着说完,上前两步对白衣客行了拱手礼表示尊敬。
“你这老木头,百年不见竟变得有趣了许多。”白衣客摘下纱笠来,只是看着长者并未回礼。
“是呀,掐指算来竟已有一百多年没有见面了。可我瞧着境主的模样依旧神采!与从前别无二致啊~可怜老朽我早已白了头发,一身破衣,身无分文,来了这京城连喝碗茶也没钱,都得靠讲故事去换呢,哈哈哈哈。”白发长者说完便翘腿坐在了胡同里的一只破酒桶上。
“你这个老木头!分明是主动与人说起,方才我见那女子问你无界地与神识境的时候,你可是激动的很呐。”白衣客瞪了一眼长者又说道,“青面獠牙,不男不女又时男时女,还吃人?我什么时候吃过人了!尽是乱说一通。”
“勿怪勿怪,境主莫要生气!老朽只是为了脱身罢了,那些凡人都难缠得很哩,我若不是编出这些话来吓唬吓唬他们,他们定要磨我说幻境的事情。老朽嘴笨,届时透露了幻境的秘密,境主岂不怪罪于我?”白衣长者又站起身来嬉笑道,“而且这几百年来我确实不知道境主您是何性别嘛。”
“你个老木头,我看你是在无界地做大梦太久,睡的糊涂了!”白衣客肃声道。
原来这位说故事的白衣长者是无界地的守梦人——倭言,倭半仙。而那位白衣客便是故事中神识幻境的境主——云镜。怪不得在迎客楼时听到倭言说幻境中有一怪人爱吃人时无奈的直摇头。
笔者心想诸君一定很好奇倭言与云镜到底是何来头?无界地与神识境又是什么地方?既然上文中倭言并未讲述这些,那么接下来便由笔者为诸君解开谜底,且往下看。
倭言,本是云洲南蛮族人,南蛮族在云洲的西南部靠近南朝国土的地方,夷水河从族中穿流而过,又途径南朝流向云洲西北境的西胡地区。南蛮族人擅长催眠术,并且会用鱼骨制做一种神奇的香料,叫做“异骨香”。此香料闻过之后叫人昏昏欲睡,神识不清醒,使用者会感觉自己周身轻盈,有一种飘飘欲仙的沉醉感彷佛置身于梦境之中。所以外邦人口中多有传言,说南蛮人用这“异骨香”结合催眠术勾人魂魄,再占据他人的财物为己有。因此云洲其他地方的居民都不太愿意和南蛮人打交道,害怕中了异招。
但事实并非如此,南蛮族的人民心地善良,乐于助人,大多都居住在夷水河边,依水而生,依水而活。而“异骨香”也多被南蛮医族用于对伤重病人的医治上。南蛮人擅于用鱼骨以祖传的手艺制作成精美的饰品和法器,这些饰品和法器深受屿洲精灵的喜欢。所以即使云洲人不与南蛮族来往,他们也可以将这些鱼骨制品拿去屿洲卖给精灵。倭言的母亲是云洲人,便是在屿洲做小生意的时候相识了他的父亲,二人相爱并于次年生下倭言,从此定居在云洲夷水河边。因为知道倭言的血统,加之他聪明敏捷,所以族里的大人们从小就打趣他是半灵半人的半仙,叫着叫着就成了倭半仙。
倭言成年之后因为长相俊美并且勤劳能干,被族中众多家族中的长辈所喜爱。然而他的心早就已经有了归属,心上人便是族中雒氏家的次女——雒素素。二人青梅竹马,自小相识,时常结伴一同去屿洲出售制品。年年月月日日的相处,催生了情愫,于是在七夕之夜二人对着鹊桥互诉爱意,并许诺了彼此一生。而不过多久,素素便为倭言生下了一个可爱调皮的孩子,一家三口生活美满。
祀祈节,对南蛮族人来说是一年中最重要的节日。每到这一天家家户户都要在夷水河边燃起篝火,载歌载舞感谢夷水河神保佑族人生活安泰,幸福美满。那一日倭言正好在屿洲售卖法器尚未回来,素素便带着幼儿去夷水河边参加篝火仪式。族中的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幸福,他们用欢声笑语来庆祝属于他们的节日。
谁料到,夷水河下游的西胡浪人却在此时突然闯入南蛮族,借口南蛮人在河边以举办篝火之名,企图往河水中投放不洁之物祸害下游的其他族人为借口大肆杀戮,但实际却是西胡早就想霸占南蛮的地盘。那一夜,不论是耄耋的老人、怀中的幼儿,还是奋力抵抗的族人,通通死于浪人的刀下。
西胡浪人杀了人,抢了财,烧了房,占了地,整夜整夜的唱歌喝酒以庆祝这次突袭的胜利。可怜倭言从屿洲回来时,夷水河边早已被族人的鲜血染红。他伏地痛哭,身体哆嗦不已,从哭泣中抬起红肿的双眼看着烧焦的土地,化为灰烬的房屋,此刻已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啊,连妻儿的一块尸骨都找不到!最后只能拿着妻子制作的鱼骨饰品在夷水河边为妻儿立了一个简单的坟茔。
失去了挚爱与族人,倭言心死神伤,整日一幅不人不鬼的模样在南朝边境游荡,嘴里念念叨叨又时哭时笑。小孩见了他朝他扔石头喊他南蛮癫疯子,大人见了他厉声驱赶他离开。他终日游游荡荡,心想:我这般模样倒不如死了算了,好早日去忘川河边陪伴妻儿。于是哭哭笑笑又神神癫癫的朝着夷水河走去。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走了多远,他已神志不清,木愣愣的只知道抬起双脚往前去。忽然他感到双眼被一阵白光刺到发痛,他闭上眼用手挡在眼前让双眼重新适应了一下光线,然后慢慢睁开。
眼前的景象他从未见过,怀疑自己是否在路途中早就已经不知不觉的死了,自己怎么来到这里的?这里是人们口中的天界么?还是地狱?不不,他相信自己不会下地狱!那这里又是哪儿,白茫茫的一片什么也没有。他有些惘然,继续往前走,隐约间看见空中飘浮着一些东西,他有些害怕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往前去,但最终好奇心还是驱使他走了过去。
只看见空中悬浮着许多个半人大小的透明泡囊,而每个泡囊中好像都蜷缩着一个人在里面,他们闭着眼睛神态安详,嘴角还挂着笑意,神情看上去十分满足。倭言有些惊讶,突然反应过来,这里难道就是以前父亲口中所说的无界么?
小的时候,倭言喜欢缠着父亲给他说故事,父亲是屿洲灵族,常常听其他修炼高深的精灵说屿洲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他们说在五界之地中,除了屿洲、云洲、翼洲之外,有一个地方叫做无界地。传说无界地是女娲娘娘所炼的五彩神石中的一块掉落到了此地形成的空间。说来奇怪,这块五彩神石虽然叫做五彩石,却通体透明,没有颜色。掉落到了此地之后便四分五裂化为了灰烬。但是神石的力量毕竟十分强大,崩裂的瞬间竟然将时间、空间都封印住了。所以在这里没有时间的流动,自然也就没有过去和未来的概念了。
父亲听前辈们说,无界地是一个任何人都可以进入的空间。但是因为没有时间的概念,所以很多精灵进去后再出来,发现外面的景象早已大改,已经过去了几十年甚至上百年之久,可再出来时他们的样貌却没有改变。于是他们反应过来,这里是一个能够在时间和空间上困住人、困住妖魔、困住精灵的虚无之地。听上去好像十分可怕,但是有一些人却终生都在渴望找寻无界。他们是无牵无挂、无依无靠,没有信念支撑,没有勇气继续活下去的人、妖、鬼、怪。因为他们发现虚无之地可以做梦,可以做无穷无尽的梦,可以在梦里去弥补自己未能完成之事,在梦里去见此生不能再见之人。只是一旦进入了梦境,没有外界的唤醒,可能永远都醒不过来。可是他们根本也不会在意是否能醒过来吧。
因为无界地,是他们心里的疗伤之所。只要心里的悲痛可以被抚慰,现实还是梦境,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想来这就是父亲所说的无界地,那这些梦囊和梦囊里的人……”想到此处,倭言大致明白了自己现在身在何处,眼前的景象又是怎么回事了。本来一心求死去陪伴妻儿,没想到误打误撞竟然走进了多少人寻找而找不到的无界地。他低下头嘴角扯出一次嘲讽的笑意。却又想到,父亲不是说这里可以做梦么,可以梦到自己想见而见不到的人?他太想念自己的妻儿了,既然已经决心要死了,何不去梦中于妻儿再团聚一次在死。
于是倭言看着这些漂浮在半空中的梦囊,也不觉得这一幕像先前那样让他害怕了。他抬起手来在空中画出一个圆圈,噗通便出现了一个半开的透明梦囊。他爬进去之后躺好,梦囊便自动合圆。他将妻子给他制作的那串鱼骨手链取下放在胸口紧紧握住,随即感受到困意慢慢袭来,身旁的其他梦囊开始变得模糊不清。突然大脑好像一阵激灵清醒,他看见妻子牵着幼儿的手笑着向他跑来,幼儿看见父亲之后,挣开了母亲的手,喊着爹爹,爹爹,跑的踉踉跄跄。妻子则笑着追着后面说慢点儿,慢点儿。多少个日日夜夜的的梦里,他梦到的都是妻子在西胡的屠杀中抱着幼儿哭泣求饶,最终被大火吞噬的场景。他用手使劲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梦囊里,沉睡的倭言,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