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眠》露比西西

4、Chapter 04 醉酒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过那种感觉？
　　有的人明明刚认识，却莫名感觉熟悉。
　　——

　　李悦琪的记忆倒退到了前一天晚上。

　　她刚和朋友吃完饭分开后，意外地走到一家拉吧门口，对着那忽闪忽闪的小彩虹灯盯了许久，或许是因为它格外醒目，让她忍不住在门口驻足。

　　虽然已经有点疲惫了，还有一堆论文没交，但还是没忍住踏了进去。

　　这也是她第一次走进日本拉吧。

　　和自己想象中的不同，看上去很小的门面，进去之后才发现原来，别有洞天。

　　一支乐队在舞台上演奏着轻松的音乐，也有的客人忍不住上前在空地上舞上一段，放飞自我，于是乐手配合着她们，又开始加快了节奏的拍子，让她们可以舞的更加动人。

　　而跳舞最容易挑动气氛。

　　果然，几分钟后，周围几桌的女孩子们都涌了上前。

　　李悦琪呆呆地看了一会，然后便随着两位服务人员进去，十分热情。

　　“您好，是第一次来嘛？”
　　“是的。”

　　李悦琪勉强挤出笑容回应，面前的女孩穿着可爱，声音甜美，像是二次元里走出来的产物。

　　本来只想在吧台简单喝个两杯就走，却意外因为今晚客人不多，被安排在了卡座，酒还没上，点心，饼干，水果却立刻端了上来。

　　凭借着眼力见他们知道李悦琪大概率是位金主。

　　可悦琪看了眼那菜单，不得不苦笑一声，她心想这家店还真是敢乱开价呀，一杯普通的鸡尾酒，折合成人民币588，特调988，好家伙，果然拉吧，看来女人不为难女人这一点在日本是行不通的。

　　但，来都来了。

　　她随意点了一杯叫做“邂逅。”的鸡尾酒，又点了一杯柠檬苏打水配着，温柔道，“就这两杯吧，谢谢。”“好的。”

　　和国内大多数拉吧不同的是，日本的拉吧里也会有刚下班的男人们，穿着西装安静地喝着酒，聊着天，又或许正是因为这样，才将“包容”二字表现得更加舒服。

　　只是……酒吧里居然突然演奏起了庾澄庆的“静静的。”

　　dalengdalengdaleng……

　　熟悉的旋律飞扬出来，充斥着耳膜，让人欲罢不能，李悦琪差点就感动到流出了眼泪，但最后只是红了眼眶。

　　这是她来日本的第七个年头了吧，七年了，她没有回国过一次。

　　“我还在等着你，静静的爱我。”
　　“只要有你陪我，静静的就足够。”
　　“你也在等着我，静静的温柔。”
　　“就这样手牵手，静静的看着天空。”

　　伴随着昏暗的灯光，女服务员将鸡尾酒端了上来，一片薄荷叶盖在半片柠檬上，可爱又精致。

　　“您好，您的鸡尾酒。”
　　“谢谢。”

　　在喝酒这件事上，李悦琪总是无法履行自己原有的计划，原本只想喝一两杯的她，却在音乐的享受中，不知不觉又加点了三四杯。

　　夜越来越深，周围的人也越来越多，大家说说笑笑的，让孤零零的她心生羡慕。
　　有些酒精上头的她，居然想要找个人来陪自己聊聊天，她叫来服务员委婉地问道，“我刚看隔壁桌可以点陪酒的，是嘛？”

　　服务员很热情地回应，“是啊，您需要吗，正好今天我们店里来了位新人，和您一样，也是中国人呢。”

　　说这话的时候，服务员转头看向正站在一推人中，等待着被挑选的沈慕青。

　　“哦？”

　　李悦琪的眼里突然放光，这么小的地方还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中国人在日本拉吧当台T，有点意思啊。

　　她冷笑一声，甚至都没问价格，就直接点点头回应，“好啊，那就让她来陪我吧。”

　　女服务员点点头，小跑过去拉来了沈慕青，两人从老远处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个那么热情地急切地想要挣上这笔钱，另一个却挂着脸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不禁惹的李悦琪发笑。

　　这人在这里当台T，莫非是被迫的么，怎么这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实在好笑。

　　她像打趣小朋友似的问，“刚刚那些人，一个都没要点你的啊。”

　　“……”

　　沈慕青看着面前说着同样汉语的女人，她的头发盘在后面，精致的妆容和眉眼，很御，却有种不符合这个年纪的美，略带着攻击性。

　　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心想，这女人看着应该年龄不大呀，气场居然这么强，就像一只黑夜里的蝴蝶，诱惑又迷人。

　　恍惚间有种宿命的感觉在两人之间静静流淌。

　　那女人靠在沙发上，修长的双腿被黑丝笼罩着。
　　她没有带耳饰，纤细的脖子下方穿着一件短款的深V外套。
　　那酒杯被端在手里，在手指间摇晃着，她只是低垂着眉眼看着，又偶尔抬眼看一眼沈慕青，就这样，都足够引人想入非非。

　　有一瞬间，沈慕青确实被她迷住了。
　　她这辈子还没有遇到过这样子的女人。

　　“她们为什么不点你？”

　　李悦琪故意又问了一遍逗她，可谁知，小孩一点也不经逗。

　　沈慕青回想起刚刚的场面，确实，和一帮甜美的，性感的女人们站在一起，她这个有点t里t气的女人，哪里占得到优势，周转了几桌，竟没有一桌的客人要求她来陪酒的。

　　本来就在前女友那受了挫，想要来拉吧找找自信，这下好了，更内耗了。

　　她的心里还带着被前女友绿了的怒气，都不用开口，都感觉有股子气从胃里到头顶，平时寡言少事的她回道，“那是因为她们没品味。”

　　李悦琪低头嘴角轻扬。
　　看着面前这位身材高挑的中国女孩，成熟外表里却充斥着幼稚感。

　　她为了她又叫了一瓶白兰地。

　　“加一瓶，提成算她的。”

　　其实，今晚的体验早已让沈慕青不爽，下午四点就来了，到现在晚上都快十二点了，站了好几个钟头，都没有达到自己预期的目的，而面前的这个女人，显然也只是因为服务员的推销才叫来了自己。

　　她很想走了。
　　她开始不明白自己为何要来这里自讨苦吃，自取其辱。
　　可是看见面前这位“顾客”之后，她的脚却僵硬住了，迈不开步伐。

　　李悦琪拍拍身边的沙发，说道，“坐吧，陪我喝两杯。”

　　沈慕青心想，喝就喝，谁怕谁。

　　刚坐下凑近李悦琪身子的时候，一股浓香袭来，不是那种浓的让人反胃的，而是带着一股沁人的甜。
　　香奈儿？还是迪奥小姐？
　　她没有猜出来。

　　沈慕青看着她的侧颜，几缕发丝掉落在耳前，一转头，看到对方精致的五官，心跳加速到耳膜开始轰轰作响，如潮水一般，一波又一波的，打在心上。

　　她长得真的好漂亮。

　　“你叫什么名字？”李悦琪递给沈慕青一杯酒询问。

　　沈慕青接过酒杯，酒杯里的冰球隔着杯子凉透指尖，一双冷眸映在了李悦琪的瞳孔里。
　　和自己的杏仁眼不同，她的眼型修长魅惑，高贵璀璨。

　　“你……”
　　“慕青，我叫沈慕青。”

　　沈慕青将面前的酒一饮而尽，她乌黑的秀发散在肩上，看着李悦琪对着自己发愣，笑了，“那姐姐呢，叫什么名字？”

　　可是李悦琪压根就没想要告诉她自己的真名。

　　她往沈慕青的酒杯里又加了点酒，回应道，“如果下次来还能点到你，我再告诉你。”

　　下次？
　　下次我可不来了。

　　沈慕青知道李悦琪一定是把自己当成那种靠坐台捞钱的女人了，不愿意和自己有过多的牵扯。

　　“好啊。那下次的事下次再说，这次咱们先喝高兴了，好嘛。”
　　“好。”

　　酒过几巡，两人聊了很多，彼此的兴趣爱好，在日本的生活以及周遭朋友的趣事，就是唯独没聊自己的私人情况，防备心很重的两个人相遇了。

　　只是让李悦琪没想到的是，沈慕青的酒量居然这么好，喝了那么多杯，她居然还能像个没事人一样。

　　自己反而开始有些迷糊不清了。

　　她摇了摇手说，“不喝了，今天状态不好，下次吧。”

　　可是见李悦琪讨饶，沈慕青反而更来劲了，她抓住悦琪的手腕说，“这么快就醉了？”

　　“……”

　　“可是酒还没喝完，你要存下嘛？”

　　李悦琪眼神迷蒙，心底居然有一丝丝的慌乱，这女孩看着年龄不大，却有种要吃了人的架势。

　　“不存了，送给你喝好不好。”
　　“不要。”
　　“不要？”

　　悦琪迷惑，这年头还有送酒都不要的？这家伙，什么来路。
　　我就知道，中国人，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那你要什么？”
　　“我要姐姐陪我喝完。”

　　李悦琪看了眼那酒瓶的量，喝完，至少还得要八杯左右。可是她现在最多最多只能支持两杯的量了。
　　从小一个人在国外长大的悦琪，行事作风都讲究谨慎二字。

　　喝完？
　　怎么可能，等着被宰么。谁知道这女孩是不是和这酒吧老板一伙的。

　　“我喝不下了，如果这酒你不想要的话，那就存着吧。”

　　沈慕青看着面前这张让人又嫉又羡的脸蛋。

　　实在没忍住，凑到了她的耳旁说道，“好啊，但是姐姐，酒归酒的，我的费用你还是得结一下的。”

　　李悦琪苦笑，原来是在这里等我呢。

　　如果只是用钱解决，那就不是什么问题了，她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扔到沈慕青的手里，此时的她酒又醒了点，“要多少，自己拿吧。”

　　“真的？”

　　李悦琪看着她那稚嫩的模样，想必也是在日本的留学生来着勤工俭学的。

　　“对啊，就当我给你赞助学费了。”
　　“这么好。”

　　沈慕青低头打开钱包，发现除了摆放整齐的日元，还有一张中华人民共和国的身份证。

　　李悦琪。
　　原来你叫这个名字。

　　她再偷偷往下查看到了年月日，有些吃惊，原来面前的这个所谓姐姐，也不过就只比自己大一岁而已。

　　但是她没有收钱，只是将钱包重新合上，又放回到李悦琪的包里。

　　悦琪感到有点困倦，倒在沈慕青的肩头，因为酒醉的关系，她两颊潮红，眼睛里仿佛点燃着火把。
　　但一闻到沈慕青身上那一阵阵的白茶香，又感到放松，她轻语着，十分温柔，“为什么不拿？”

　　“不想。”
　　“嗯？”
　　“我送你回去吧，这么晚了，你又喝了这么多，一个人回去太危险了。”

　　李悦琪从沈慕青的身上爬起来，她看着她，觉得奇怪，刚刚还挺幼稚的人，怎么突然变成……大人的模样了。
　　今晚，还真是神奇的一夜。

　　可是她居然在这个女孩面前服了软，重新趴回了她的肩头，“好。”

　　就这样，沈慕青叫来了自己的车，扶着李悦琪一同坐在了后座。

　　司机回头看见，刚想问，“小姐……”就被制止住了。

　　“嘘…”

　　司机收到眼色，又压低了声音小声问，“去哪儿……”

　　沈慕青将地址告诉司机，有趣的是，面前的这个女人居然和自己住在同一个小区。

　　那这样不是正好顺路嘛。

　　途中，李悦琪感觉自己好像睡了很久，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着车的内饰又感觉不对劲，用力撑起身子来，仔细看了看问道，“这是出租车？”

　　出租车也有星空顶的嘛？

　　沈慕青见状就要暴露了，赶紧扑了上去又将她拥入怀里，将她的头埋在胸前，语气慌张，“是啊，是出租车。”

　　说完，司机也很有眼力见识道，“对啊小姐，咱们这就是出租车。”

　　李悦琪虽然心生怀疑，但伴随着醉酒，还是相信了。
　　只是，这司机怎么也是中国人，还是个……东北口音。

　　快要到家的时候，天空居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水，打在玻璃车窗上，映出了霓虹，沈慕青看着这个刚认识的女人睡在自己的怀里，莫名的觉得安心。

　　她真的……好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