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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第75章 ...

  •   兰这一觉睡得踏实深沉,醒来时意识还未完全回笼,首先感知到的便是透过眼皮的暖融晨光,而后是身侧均匀悠长的呼吸声。

      她微微侧头,怔住了。

      降谷零就睡在旁边,面容沉静,灿金的发丝散在枕上,整个人轻轻蜷着,是一种无意识间显得依赖的姿势。

      即便在墨西哥同床共枕了好些天,但如此毫无防备地近距离看到他睡颜,依旧给兰心脏带来一记不小的冲击。

      她就这样静静看了他好一会儿,目光描摹过他眉眼,记忆碎片随着身体的酸软感悄然浮现,无声彰显着她昨夜的沉沦。

      脸上有些发烫,兰悄悄吸了口气,像被某种无形力量牵引着,越来越近,直到呼吸交叠。她犹豫了一下,然后慢慢把脸颊靠在他随意搭在枕头的手腕上。

      皮肤相贴处传来温热的触感,以及一下下沉稳的搏动。

      ——是他的脉搏。

      她像发现了什么秘密,屏息静静听着。那节奏起初平稳,但渐渐地,在她专注的聆听下,开始失了序,越跳越快,越跳越急,传递出一种被惊扰却又无法伪装的悸动。

      兰忍不住弯起唇角。她记得他教过她如何区分各种伪装,如何观察微表情,但有些东西是本能,无法欺骗。

      比如心跳。

      兰指尖覆上他加速跳动的脉搏,皮肤下的震动几乎要敲进她的指腹。她再次凑近,鼻尖相对,两人的呼吸交融在一起,带着晨起的温热与暧昧。

      但她没有进行下一步动作,只是用气声,带着了然的、小小的得意,在他耳边低语:

      “心跳太快了哦,降谷警官。”

      话音落下,那双紧闭的眼眸倏地睁开。灰蓝色的眼底没有丝毫睡意,只有再度被撩拨起的暗火。

      “学得不错。”

      他低哑的嗓音带着刚醒时的磁性,手腕瞬间反转,反客为主,将她覆在他脉搏上的手牢牢扣住,指缝强势地挤入她的指间,十指交缠压在枕边。同时身体一旋,轻而易举地将她笼罩在身下。

      晨光勾勒着男人肩背的轮廓。他俯视着她,目光灼灼,“继续吗?”

      兰被闹了个大红脸,小降谷一大早就精神抖擞,着实让她无从适应。她不轻不重地踢了他一下,力道带着嗔怪,“天都亮了……”

      “法律没规定天亮就不能拥抱自己的爱人。”

      “小朔都该醒了!”

      “我们小点声,他听不见。”

      男人理不直气也壮,手臂收拢,将试图溜走的人更紧地圈回怀里。另一只手伸出,目标明确地探向床头柜的抽屉。兰偏头躲避他细密落下的啄吻,气息不稳地想要反驳——

      咚咚咚!

      急促的敲门声打破满室旖旎。

      “你们两个也该起来了吧?”门外传来安室朔明显不耐烦的声音:“我早饭都弄好了!”

      两人同时僵住:“……”

      “马、上、好!”

      兰扬起声调尽力维持着镇定回应。她深吸一口气,趁身上人松懈之际,掀开被子就想逃离这令人心跳失序的现场,却在微凉空气触及肌肤时惊觉什么,又飞快将自己裹紧,羞窘地瞪向身旁男人:“你…你赶紧先出去!”

      好事被打搅,降谷零眼底掠过遗憾,但并未动气。昨夜虽初尝云雨,食髓知味,可毕竟过了会被冲动完全主宰的年纪,这点自控耐性自然不缺。

      他俯身,在她唇上快速印下一个安抚吻,这才从容起身。

      …

      三月的东京已染上春意,札幌却依旧银装素裹。雪山连绵天边,远远望去与白色的云层几乎连成一片。

      一道矮小的身影从坡道上急速滑下,却在半途失去平衡,伴随着沉闷的撞击声直直栽进道旁的雪松林。树冠上的积雪簌簌落下,很快将那个挣扎的身影彻底吞没。

      “小朔!”

      刚结束今日拍摄的兰急忙赶到,跪在雪地里徒手刨开雪块。当从雪堆里捞出那个满头是雪的小身影时,安室朔正晕乎乎地晃着脑袋,活像只刚钻出洞口的雪兔。

      “还说什么学习能力强呢,”随后滑到的园子撑着滑雪杆,忍不住取笑:“根本连最基本的重心控制都没掌握嘛!”

      安室朔用力抖了抖围巾和兜帽上的积雪,冻得通红的脸上写满不服:“我只是还没适应场地!下一轮肯定比你滑得远!”

      此行本是为了弥补兰和园子上次在北海道未能滑雪的遗憾。眼看距离开学还有半月,兰的新电影在北海道开机,身为经纪人的园子和助理的安室透自然随行,安室朔也不愿独自留在东京的公寓,便一同跟来了。谁知这个从未滑过雪的男孩,与自告奋勇当教练的园子较上了劲,教学不过两分钟就信心满满地宣布掌握要领,结果立刻上演了这出“雪地栽葱”。

      “看来有人需要从头学习怎么刹车。”安室透拾起被甩飞的滑雪杖递过去,“在自己不擅长的领域,认输并不可耻。”

      “我才没输!”

      安室朔瞪着他,不甘不愿地接过滑雪杖,“……是这里的雪质太特殊了。”

      “不止是特殊吧?”园子忍着笑附和,“这里的雪好像还特别喜欢欺负初学者。对吧,小兰?”

      兰刚要开口,一声凄厉的尖叫却划破雪场喧嚣。

      “啊——!”

      声源来自百米外的高级滑道。

      只见一道身影卧倒在坡道中段,三个穿着亮色滑雪服的游客正围在旁边。距离较远加上包裹严实,兰看不清他们样貌,只能从穿着判断应该是两男一女。周围的滑雪者也都被这动静吸引,陆续向事发地滑去。

      园子嘴角微微抽搐:“这个场景…怎么有种熟悉又不详的既视感。”

      像是为了印证她的预感,两道身影已先于所有人抵达现场。黑皮少年单膝跪地检查着伤者,而他身边蹲下的那个矮小身影则若有所觉地抬头——

      两道相隔五个月的视线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撞上。

      兰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或者说,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遇见。回日本后她并没有刻意去打听过柯南的情况。一方面源于组织的虎视眈眈,另一方面……她也必须承认,自己确实慢慢习惯了这种没有工藤新一,也没有江户川柯南的生活。

      可现在他就蹲在那里,在滑雪场刺目杂乱的光线里,他们还是一眼看到了对方。他还是没什么变化,除了周身气质沉淀出一种超乎年龄的沉稳,身高竟和站在一旁的安室朔相差无几——

      兰的心猛地一沉。

      她忽然明白了这几个月石沉大海的沉默意味着什么。那个导致身体停滞的原因压得她险些喘不过气,直到一个熟悉的大阪腔将她拽回现实。

      “小兰,”服部平次不知何时走到她身旁,压低声音问:“最近和叶有联系你吗?”

      兰猛地回神,摇摇头:“没有呢。”她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稳,随即才察觉到其中的不寻常,“我正想问你,这次和叶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别提了。”

      服部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目光飘向不远处忙碌的警员,“那家伙不知道哪根筋不对,上个月突然跟我大吵一架,然后就铁了心要办出国留学的手续。”

      “留学?”兰的惊讶立刻压过方才翻涌的沉重,转为真切的关切,“之前从没听她提过有这样的计划,怎么会这么突然?你们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还不是因为大冈红叶那女人!”

      他像是被冤枉似的,语气带着一股理直气壮的无奈,“那家伙要跟我念同一所大学,我能有什么办法?学校又不是我家开的!和叶就为这个闹脾气,说什么也要出国,简直不可理喻嘛。”

      “所以你觉得,和叶只是在赌气?”

      “她哪敢真一个人跑那么远?”服部不以为然地撇了下嘴,“连去京都都会迷路的人——咳,你是她最好的朋友,帮忙劝劝她呗?你的话她肯定听。”

      兰微微蹙眉,视线却不自觉越过他,望向前方那道沉思案情的小身影。对方像是察觉到她的视线,也看了过来,四目相对间,她这才发现在服部身上察觉到的那种微妙的熟悉感究竟来自哪里。

      眼前这个总是充满自信的关西名侦探,这个在案件上拥有敏锐观察力却同样不懂得少女心事的少年,他的骄傲与笨拙,都与曾经的工藤新一如出一辙。

      “服部,你向和叶告白了吗?”

      “还没啊!”像终于被戳破的气球,服部脱口而出,神情也越发烦躁,“每次不是突然发生案件,就是被红叶那女人莫名其妙地打断,根本找不到合适的时机!”

      “可告白明明只是一句话的事。”兰望向他,眼神平静却通透,像是能看穿他所有借口下的真实犹豫:“如果之前你一直在等待一个完美的时机,那么现在,和叶都要离开了——这还不够让你开口吗?”

      服部所有准备好的辩驳和抱怨彻底卡住,一时怔在了原地。

      兰没有再多言。

      他们两人都是她重要的朋友。尽管服部也曾参与那个将她蒙在鼓里的谎言,但她并不想评判。正如安室先生之前说的,在这件事上计较对错本身就没有意义,站在任何一方的立场,她都能理解那份不得已。每个人都有自己必须做出的选择,而人心,也总是不可避免地偏向自己更在意的那一边。

      就连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

      得知和叶想要离开,她最初的震惊很快被更深的担忧取代,继而化为的是理解与支持。她相信和叶不是会因一时赌气就草率决定人生方向的人。红叶或许是导火索,但绝不会是她做出如此重要决定的全部原因。在真正了解和叶心底的波澜之前,她不愿轻易下任何结论。

      如果离开真的是和叶厘清思绪后,选择找回自我的方式,那么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站在挚友身边。

      只是……

      兰蹙紧的眉心里含了抹自责。

      这段时间她被自己生活里骤起的风浪占据了太多心神,竟疏忽了身边人的异常。想到和叶可能独自承受着难以言说的心事,兰不免更觉过意不去。

      雪花纷扬从半空悄然下坠。

      服部结束了与她的交谈,转身又投进了命案,试图用以往的专注掩盖掉内心的纷乱。

      案件的侦破进行得很顺利,毕竟现场聚集了三位名侦探。在证据链完整呈现后,真相已无可辩驳。警方向几位提供了关键协助的“热心市民”例行致谢,随后押解着面如死灰的嫌疑人登上警车,红蓝闪烁的警灯光芒在风雪中很快模糊远去,最终被一片苍茫的白彻底吞没。

      风雪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返回剧组的别墅成了一件棘手的事。安室透那辆白色的马自达PX-7显然无法容纳所有人。他微微蹙眉,目光扫过愈发混沌的天色,正思索着更稳妥的交通方案时,一个身影主动走了过来——是那位涉案后被迅速洗清嫌疑的矢上徹。

      “各位如果不介意的话,我的车就停在不远。”

      男人的声音透过风声传来,带着一种被刻意营造的礼节,“风雪越来越大了,让各位,尤其是女士和孩子们,在这样恶劣的天气里等待,未免太失礼了。请允许我略尽心意,送各位一程,也算是对刚才各位帮忙澄清误会的感谢。”

      此人约莫三十岁上下,身材高瘦,穿着一件剪裁精良但款式极为保守的深色大衣,鼻梁上架着一副浅金色细边眼镜,一眼望去没有任何记忆点。据他所说,此番来北海道是为出差,却不想意外卷入命案,实属无妄之灾。

      眼下形势紧迫,众人没有多做推辞。两辆车前一后,在能见度极低的雪幕中缓慢而艰难地前行,车轮碾过不断堆积的新雪,留下两道很快又被掩埋的辙痕。

      抵达别墅时,暴风雪已狂暴到近乎骇人的程度。天地间一片混沌的惨白,能见度跌至不足十米。车刚停稳,兰推开车门的同时,刺骨的寒风便猛扑过来,她刚要拢紧衣领,一条犹带着体温的红色围巾顺势围了上来。

      “雪势一时半会儿停不了,今晚恐怕下不了山了。”

      安室透为她系好围巾,动作自然地帮她将长发从围巾里拨出。他靠得很近,身上那股熟悉的烘焙香气淡去许多,反倒是苦橙叶的冷冽气息在风雪中愈发浓郁,“我去请矢上先生今晚先在别墅休息。”

      山林已经完全被积雪覆盖,要是再晚个几分钟,道路恐怕就彻底湮没了。现下天色已暗,留在别墅无疑是最明智的选择。

      兰呼出一口白气,点了点头,将目光转向另一侧——

      柯南刚从矢上徹的车上下来。

      男孩的身影在狂舞的雪沫中显得单薄而模糊。他没有像从前那样,立刻扬起那种属于孩童的笑容朝她奔跑过来。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隔着肆虐的风雪,望着她。

      或许是他侦探的直觉,早已捕捉到了她周身难以言喻的变化。一种从少女悄然蜕变为女人的妩媚,细微如呼吸,却逃不过他始终默默追随的目光。

      又或许……是他通过自身的停滞,反向印证了这个事实。

      APTX-4869。

      那药不仅逆转了他的时间,更像一个恶毒的诅咒,彻底锁死了他所有成长的轨迹。细胞分裂的时钟被粗暴地拨回,然后死死卡住。

      他不会再长大了。

      而一个被永远凝固在孩童躯壳里的灵魂,还有什么资格……站在已然盛放的她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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