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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第63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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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西哥大部分地区都位于热带和亚热带,即便是在冬季,气候也依旧温暖宜人。兰在这里待了一个月,最大的感触便是这舒适的天气。
证件的补办事宜已由赤井秀一着手处理。在等待新证件下发的这几天里,兰就和西斯一起在街头闲逛觅食,享受着这意外得来的异国“假期”。
蒂华纳虽是名声在外的混乱之都,但不是没有商业街区。只是这里的繁华总蒙着一层灰扑扑的压抑,行人神色匆忙,和那些以旅游闻名的城市截然不同。
关于西斯所说来这里旅游的说辞,兰并没有完全相信。
毕竟确实太巧了,而且寻常游客谁会来这种地方度假?
更别说西斯度假的方式还尤为奇特,专挑傍晚时分外出,白天则大多窝在房间或者室内游泳池。偶尔兰尝试邀她白天出门,她也总是戴着宽帽檐和遮住半张脸的墨镜,似乎对阳光极为抗拒甚至厌恶。
这也难怪她拥有那样惊人的白皙肌肤。就算是在以白皮肤为主的欧洲血统中,她的肤色也过于剔透,几乎缺乏血色,像是长期避光而生。加上她极其出色的五官和身高,使得她即使低调地走在人群中,也总能吸引绝大多数人的目光。
水花轻涌。
兰坐在泳池边,双腿垂入水中,目光不自觉追随着泳池里那道身影。西斯像条翻肚皮的鱼般仰面飘着,享受着水波的托举,姿态悠闲又惬意。
她想起初遇对方时,也忍不住第一时间被她吸引。或许有些人天生便是如此,自带光芒,叫人不由自主地放下戒心,想要靠近。
放在池边的手机嗡嗡震动,兰这才收回视线。刚将屏幕解锁,还没来得及看清消息内容,耳边就猛地砸来一个问题。
“你和透酱上过床了吗?”
过于直白的问话让兰大脑停滞一瞬,一时间竟没能理解这几个音节组合在一起的含义。她微微低头,脸上写满茫然,脱口反问:“……什么?”
西斯不知何时已游回池边,正亲昵地双手交叠趴在兰腿上。刚才兰望向她时,她明明还在泳池的另一端,也不知是怎么做到在一瞬间,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这里。
见兰似乎没听清,西斯好心地放慢语速,一字一句重复。
“我说——你跟透酱,上、过、床、了、吗?”
兰足足愣了好几秒,思维才艰难地转过弯,意识到对方口中那个亲昵到诡异的“透酱”指的究竟是谁。一股热意“轰”地一下冲上脸颊,简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过于直白且冲击力十足的问话。
“当、当然没有!绝对没有!”
西斯闻言眉头一皱,眼神里透出一抹毫不掩饰的嫌弃:“你们不是在一起了吗?居然还没发展到那一步?”
兰脸颊烧得通红,甚至顾不上去想对方为何会知晓她与安室透的关系。而是左右看了看,确认泳池里没有其他人,才又急又羞地反驳:“就算在一起了也不一定非要做那种事吧!”
“哦?”
西斯挑眉,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追问,“那你是打算先跟别人试试?”
“……啊?”
西斯朝她仍亮着的手机屏幕努了努嘴:“你难道不是在考虑换另一人选择吗?四个人里面,我觉得那个FBI就挺不错。身材好,长得也帅,而且他是朱蒂的前男友,经验应该比较丰富。”她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但我讨厌这种不专一的男人。”
兰被这惊人的逻辑震得一脸呆滞:“……”
西斯看着她震惊的表情,误以为是疑问,一本正经解释:“是妮娜告诉我的。他和朱蒂曾经是恋人关系,后来因为要执行卧底任务才分的手,还在卧底期间和另一个女人在一起了。”
兰:“!!!”
总觉得自己好像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或者那个银色长发的男人也行……”
西斯凑近了些,指着屏幕上那个留着一头醒目银发的男人,“我记得他是叫琴酒吧?克里斯的眼光肯定不会错。只不过他看起来似乎不太好亲近,感觉再某些方面是比较粗暴的类型,你不一定受得了。”她手指又滑向最末尾那个扎着玉米辫的男人,“这个其实也不错,欧洲男人的硬件一般都能过关,就是这照片……”
西斯眯起眼,凑得更近,仔细端详着那张照片,脸上嫌弃的意味越来越明显:“兰酱……你该不会是溜进男□□的吧?”
兰听着她叽里呱啦地介绍了一大通,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按熄了屏幕,整张脸涨得通红。
“不不不不不!不是我拍的!”
这张照片确实不是出自她手,而是安室朔刚刚发给她的。
照片上的四个男人,包括波本、琴酒、赤井秀一和宾加,正依次排开,站在男厕所的小便池前,还统一保持着拉裤链的动作。表情各异地齐齐看向镜头,画面堪称诡异又滑稽。
至于安室朔究竟是怎么拍到这种既奇葩又毁形象的画面……
当然还要从毛利兰离开那栋公寓说起。
波本太了解她了。
这位外人眼里乖巧的少女,骨子却倔强不肯服输。从日本到墨西哥,从自由身到被囚禁,这些委屈要是一直憋在她心里,最终只会化作一根尖刺,永远横亘在两人之间。
他必须给她一个发泄的出口,所以他放任了她的离开。
虽然是预料之中,但当看见脚腕上那枚脚铐时,波本不得不承认,事情的发展似乎……稍稍超出了他最初的预期。
他垂眸看着这自作自受的桎梏,将细链缠上手腕,扯了扯,无言一笑。
谁说温柔善良的天使就没有报复心了?
他那句醉酒后关于“喜欢这个”的戏言,不过是一时兴起的逗弄,没想到小姑娘执行力竟如此强。只是终究还是太心软,手段也过于温和。
波本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在玄关大门附近找到了自己被丢弃的手机。她大约是估摸着他被拷在屋内无法够到那个位置,才将手机丢在那儿。
但她似乎忽略了一个关键。
她忘了计算两人的身高差。
这条链子的长度,是他当初特意为她设计的。所以拿到手机这件事对波本来说,简直是轻而易举。
只是当他划开屏幕,看到安室朔发来的那张照片时,心头那点因她笨拙报复而升起的暖意,霎时被浇了个透心凉。
照片上是毛利兰与赤井秀一一同走进酒店的背影。
这小鬼也不知是怎么找的角度,画面中的两人靠得极近,姿态乍看之下,竟像极了一对依偎着前去投宿的亲密恋人。
那截被刻意留下、滤嘴上还印着细微齿痕的烟头闯入脑海,与眼前画面重叠在一起,形成一个无比刺眼的“证据”。
波本脑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在一阵尖锐的嗡鸣后,猝然崩断。
要查到他们临时的落脚点并不算难事。
这座城市里半数以上的产业,都隶属于卡洛斯旗下。对波本来说,通过一些特殊渠道获取这点边缘信息,简直易如反掌。至于该如何回敬那位不仅从他公寓将人带走,还留下证据公然挑衅他的FBI?
很简单。
只需要把他的行踪透露给琴酒。
赤井秀一也没想到,一个烟头会引发如此大的误会。
他原本只是想借此向波本传递一个信息:他已经知晓对方的计划。
自从伊豆事件后,赤井秀一便隐约察觉到波本的意图。后来通过朱蒂对妮娜的侧面询问,他们才得以确认,波本早就与国际刑警组织建立了合作。
而居中为双方牵线搭桥的关键人物,竟是西斯。
这一点确实出乎赤井秀一意料。不仅如此,关于西斯的身份,以及国际刑警组织为什么要派人跟着西斯,却又不干预他的行动,连妮娜自己也表示不清楚。或许这次墨西哥之行能够带来一些答案。他留下那截烟头,本意是想试探双方是否存在合作的可能。
但这番基于理性与潜在合作意愿的举动,在彼时彼刻的波本眼中,却被彻底扭曲解读为一种充满恶意的挑衅——
这个FBI不仅从他身边带走了人,侵犯了他的领域,并且还嚣张地留下了胜利者的标记。
所以,当赤井秀一步入男厕,看清里面站着的人时,他只略微停顿了一瞬。随即面色如常地走上前,自然地停在与对方相隔一个小便池的位置,从容站定。
一种紧绷而心照不宣的沉默在空气中骤然弥漫,像是抽干了所有声响,只剩下无声的角力。
尽管两人在许多目标和方向上都是一致,但在带走毛利兰这件事上,赤井秀一无疑是在波本最为敏感的底线上践踏。这不仅仅是一次行动上的冲突,更交织着两人根深蒂固的立场和未化解的旧怨。
而现在,旧恨未消,又添新仇,可谓是层层叠加,加根引线就能直接引爆。
当然,这根引线来得也很快。
只是这根引线的作用到底是引爆,还是意外成为某种连接的开端,确实有待商榷。
比起赤井秀一一瞬的停顿,琴酒可谓半点犹豫都没有。
此人进入男厕后,便直奔赤井秀一和波本中间那片狭小的空间,独立风暴中心而俨然不动。
这还没完,跟在他身后的宾加见此场景,思考了仅半秒,便果断关上洗手间门,极其嚣张地晃悠到赤井秀一另一侧,恶狠狠站定。
被迫成为夹心的赤井秀一:“……”
好歹曾是同事一场,对他们的作风也算了解。尽管空气中满是一触即发的火药味,赤井秀一面色却依然沉静。
他目不斜视,平稳地看向前方光洁的瓷砖墙面,好似对周身剑拔弩张的局势一无所觉。
短暂的寂静后,洗手间内响起一道清晰的水流声。
紧接着,是第二道。
第三道。
第四道。
四道规律而整齐的水流声持续着,在极度压抑的空间里构成一种诡异而荒诞的和谐。
“真是令人作呕的重逢场面。”
琴酒率先撕裂这片虚假的平静。他视线一一划过,最终却只是定格在虚空处,扯出一抹毫不掩饰的厌恶与讥诮。
宾加嗤笑,脑袋向前一伸,就将目光投放到琴酒那张阴沉的脸上:“怎么?打扰到你缅怀过去了?”
“缅怀?”
银发男人从喉间滚出一声极低、且饱含轻蔑的冷笑:“只有死人才配得上这个词。”
“那我换个问题。”
宾加收回视线,脸上挂着恶意的兴奋,直勾勾盯着身侧的赤井秀一。
“你们猜,这位曾经背叛组织的黑麦威士忌先生,今天能不能完好无损地走出这扇门?”
赤井秀一无甚波动,甚至连余光都没分给这段充满挑衅的对话,仿佛他们谈论的对象与自己毫无干系。
“我更好奇的是……”
琴酒绿眸微动,视线斜睨过去,“这位FBI到底给了基尔什么好处?能让那女人宁可冒着被我一枪爆头的风险,也要滚回组织替他传递情报?”
赤井秀一的目光终于从墙面上移开,平静迎向身侧那双充满戾气的眼睛,嘴角牵起一抹极淡的、近乎挑衅的弧度,“你或许该问问,组织是不是没能提供给她应有的东西和待遇,才会让她决心跳槽。”
“什么东西?”
波本冷不丁插话,语气带着惯有的讥诮,“FBI的崇高理想?还是你赤井秀一的个人魅力?”
赤井秀一:“……”
这日本公安吃枪药了?就不怕他拖着他同归于尽?
波本当然不怕,他甚至还想再煽风点火几句。反正这三个人哪个死了他都喜闻乐见。
水流声渐次平息,这也意味着某种心照不宣的休战信号悄然终止。四人间短暂而诡异的“和谐共处”,终于到了尽头。
这或许是全世界男人都无需言说的默契。
即便彼此各怀鬼胎,杀意暗涌,也绝不会选择在如此毫无防备的时刻率先发难。
也因此,谁也没有注意到,身后某个隔间的门,无声地被推开了一条细缝。
就在所有生理需求解决完毕,精神最为松懈的那一刹那——
“咔嚓!”
快门声突兀一响。
四个男人的动作骤然定格,随即以一种惊人的同步率转头,视线齐刷刷锁定声源。
安室朔将四人略显尴尬的整理动作完美捕捉进画面,然后——
拔腿就跑!
……
……
……
……
……
安室朔被逮到了。
安室朔把照片删了。
但在删除之前,这小子手速极快地将照片发送给了毛利兰。
四个高大的男人拎着一个小男孩,僵在原地,陷入了一种混杂着荒谬和杀意的死寂。
最终,赤井秀一率先将目光投向波本,琴酒和宾加紧随其后,三人向波本投去或平静,或凶狠,或恶毒的目光。
这一刻,他们罕见地抛下了立场分歧与个人恩怨,达成了暂时的共识。
必须优先解决这个关乎所有人体面的问题!
波本的电话拨了过去,铃声只响了几下便被挂断。再次重拨,听筒里传来的已是冰冷的女声提示音。
听着电话那头“无法接通”的回应,波本嘴角微僵,他沉默地抬起眼,看向面前仅剩的两个男人。
两个?
波本终于意识到不对。
为什么只剩下了两个?
当然是因为某位FBI的王牌,趁着众人注意力转移的混乱间隙,早已悄无声息地溜之大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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