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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少年心事当拿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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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寒枝下床过去开了门,果然是石孤鸿站在门外。石孤鸿见四下无人,便进屋关上了房门。
“你准备什么时候动手?”石寒枝低低问了一句。
石孤鸿摇摇头,剑眉微微蹙起,“难道你不觉得奇怪么?他们既然是为了对付魔心谷而切磋武功,本该是非常秘密才对。可是他们对我们这样来历不明的人却没有半点怀疑,总觉得其中有些蹊跷。”
石寒枝看了他一眼,“其实我也觉得奇怪,那楚思远貌似心无城府,却总让人觉得有些不放心,他父亲十八年前被魔心谷掳走,身负如此大仇,却能够保持如此开朗心境。另外在这种时候他贸然带两个来历不明的人来天机园,确实有点奇怪;而唐经敦厚诚实,不太符合唐门一贯狡诈精明的作风;至于那叶轻风……”
说到这里石寒枝顿了顿,抬头望了石孤鸿一眼,见他表情略有些不自然,心里冷笑一声,嘴上继续说道:“他为人慷慨侠义,对人体贴入微,连我们这样的无名小卒也周到有礼,最是八面玲珑。若非他是天生如此完美,恐怕城府极深,最难应付。”
石孤鸿不置可否“嗯”了一声,虽然他对叶轻风也有些没底,不过却不肯相信他是虚伪之人,却又不愿在此时此地与石寒枝生出纠葛。两人虽然不和,那也只限于在山谷里,出来执行任务时都很清醒理智,从不曾争吵过。
石寒枝岂会看不出对方别扭的心思,他冷冷道:“先不说这些,还是商量一下何时刺杀唐经罢。明日趁他们几人练功之际我们可以偷偷去观看一下,探探虚实,想来只要没有他人相助,凭我俩之力应该可以成功。只是唐门暗器毒药防不胜防,这点我们决不可掉以轻心。”
石孤鸿点点头,“那就先观望一阵,再见机行事。”他低头看了看石寒枝一眼,半晌后终于开口道:“今日在茶棚里看见你对敌的情形,好像你的内功退步了许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石寒枝面色一白,背过脸去,片刻后淡淡道:“可能是近日身体有些不适,过几日便可恢复,总之不会影响执行任务就是。”
石孤鸿沉默了片刻,“你可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石寒枝转回头冷哼一声,“能有什么事?再说了,就算有什么事,难道我一定要告诉你不成?”
石孤鸿闻言顿时心头火起,“原来是我多管闲事了。”话音未落便一甩衣袖,开门扬长而去。
他怒气冲冲行到中庭,远远看见湖边小亭中坐着一个蓝衣人。望着那背影,他心中的怒气突然烟消云散了。
亭中那人已经站起身来朝他抱拳道:“原来是风兄。风兄若是也没有睡意,不如过来一叙。”正是主人叶轻风。
石孤鸿缓缓走了过去,两人便在亭中石凳上坐下。叶轻风关切地问道:“风兄眉间忧烦郁积,可是有什么难事?若是觉得在下可以帮得上忙,不妨说出来,在下定当鼎力相助。”
石孤鸿摇摇头,“多谢叶兄一番好意,在下并无什么难事,说起眉间忧烦郁积,或许是因为思念已故的四师弟。”说出这句话心上不由一惊,石冷洲是他心上最深的一道伤痕,就算在石寒枝石幽影面前也从不轻易提起,此时却对仅是初识的叶轻风脱口而出。
叶轻风闻言轻叹一声,“故人已逝,风兄早日释怀才好。风兄与你那四师弟应该感情甚好罢。”
石孤鸿一阵黯然,“若是可能,我愿用自己的命换他一线生机。”说到这里放在腿上的拳头忍不住紧紧握住。
叶轻风闻言怔忡了一刹那,之后道:“其实风兄曾经有过这样一个可以生死与共的兄弟,也该无憾了。”说到这里突然想起了什么,试探着问道:“上次在江边听风兄提起有一个故人与在下面貌酷似,敢问可是指令师弟?”
石孤鸿一怔,抬头注视着他,叶轻风面上一热,忙道:“是在下问得唐突了。”
石孤鸿摇摇头,“哪里,只是有些惊讶叶兄一猜就中。叶兄说得不错,我那四师弟除了面貌稚嫩些外,与叶兄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似乎觉得自己说得太多,便道:“在下将叶兄与一个已故的人相比,真是失礼了。”
叶轻风连忙摆手,微笑着道:“令师弟既然能被风兄如此怀念,定非一般人可以可比,在下倒觉得很荣幸呢。”顿了顿又道:“风兄,听思远说你与冷雨兄来自关外,不知两位师从何人?”
石孤鸿淡淡道:“其实我们并没有拜师,只是随着一个隐居之人学点功夫。而那人不愿我们泄漏他的名字,还望叶兄海涵。”
叶轻风笑着道:“尊师定是世外高人,只可惜我这等俗人无缘得见了。”
高人?石孤鸿心底冷笑一声,若是追石令主那样恶毒的人也算当世高人,那么这世界就无可救药了。
“东方园主乃是公认的武林第一人,叶兄作为他的亲传弟子,令人艳羡的其实是叶兄你才是。”
叶轻风呵呵笑了起来,“我们两人还是不要在这里净客套才好。对了,冷雨兄他面色似乎不太好,思远与唐兄医术均不错,不如明日请他们看看。”
“多谢叶兄费心了,”石孤鸿淡淡道,“其实他那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寒毒,治不好的。”
叶轻风面露一丝怜悯之色,“原来如此,怪不得他如此沉默寡言——身体不好的人行止间的确是低调些的。”
石孤鸿见叶轻风面上流露出真挚的关切之意,心底有些触动。于他而言叶轻风是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中的人,也许正是因为在光明的环境下长大,他才可以常常保持着和风般的笑意。一如当空的骄阳,由于本身的光与热源源不绝,所以才可以慷慨无私的施舍给众生。
而自己与寒枝又是什么呢?在黑暗中长大的杀手,见的是这个世界龌龊血腥的一面,受的是常人无法想象的屈辱。石冷洲早早去了,或许也是一种解脱罢。想到这里,平生第一次对石冷洲的死感到了一丝释然。
叶轻风轻咳了一声,“风兄在想什么?”
石孤鸿一惊,这才发现自己一直凝视着叶轻风,他面上一热,还好因为带着人皮面具,所以看不出来。“……没有想什么。哦,夜已深了,在下回房了。”说罢便站起身告了辞。
以后的几日那几人便忙着练功,石寒枝与石孤鸿表面是在附近游山玩水,实际是在探查他们练功之处,却始终不得方向。言语间也曾试探过,却被人轻易带过,为避免受怀疑,便没有继续问下去。奇怪的是一连几日下来,却一直没有见到东方朗,而其余三个门派——浣花剑派、百晓洲以及丐帮的弟子也一直未曾前来会合。
这日黄昏刚下过一场雨,石寒枝石孤鸿两人沿着蜿蜒山道走着,不多时衣衫下摆便已泥泞。加上五月的天气已经炎热,汗湿的衣衫粘在身上,着实令人难受。
石寒枝生性爱洁,走了一段后看见山谷翠绿间一个深潭,朝石孤鸿说了一声后便过去脱衣洗浴。
石孤鸿见那潭水清冽,便也下水洗了一通。洗完后舒畅了不少,正要起身穿上湿衣,瞥见石寒枝在洗衣衫,想要他帮自己的也洗洗,便顺手把衣衫扔了过去,溅得石寒枝一脸的水。
石寒枝皱起眉头,“你搞什么鬼?”
石孤鸿也不理他,自顾自裸身上了岸。石寒枝拿起衣衫正要扔还给他,一抬头看见他裸露着的蜜色身躯,面上没由来地一红,忙低头把手中的衣衫放进了潭水里,心中暗暗唾弃了自己几声。
石孤鸿上岸后找了个偏僻处树荫下躺好,顺手扯了一根草放在嘴里衔着,仰面透过浓密树叶间的空隙望着那方狭小的天空。
仰望了一阵后石孤鸿将目光重新移回深潭,阳光下石寒枝白皙的身体似乎泛着莹润的光,有些晃眼。墨黑的长发湿淋淋的披在背上,面颊上的水一滴滴流下,顺着迷人的锁骨淌了下去。
石孤鸿突觉喉咙一干,一些记忆仿佛要破壳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