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药之香》图蓝

4、第三章

　　自从上一次去柏家见到柏西泽后，江缪青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了。

　　有一回她去柏家见柏老太太的时候，碰到了柏津元和楚玟樱，这才知道第一次来柏家没有碰到柏先生和柏太太，是他们去美国出差了。

　　柏西兮见得也不多，那位姑娘似乎天天扎在剧组，但说实话，江缪青从没来在影视剧上看到过她。

　　江佰川和傅慧芳这些天脸上笑容更多，对她也更热情，江缪青估计柏家应该是给了他们帮助。

　　不过，这都没有比读自己新书的恶评更有趣的了。

　　江缪青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看着一条条评论，偶尔用小号纠正一下一些人的错误。

　　比如，有个人骂她心里变态，写什么男生因为占有欲杀了女友的闺蜜，说，这闺蜜真惨，摊上这么一个作者。江缪青反驳，哪里“杀了”？明明闺蜜关键时刻又反杀了男生，并和女友一起将男生尸体埋了，没看完不要瞎说好吗。

　　可以骂她，但不能扭曲她的文中情节。这是江缪青的底线。

　　当然，她这洒洒水的“纠正”比不过小桃一腔热血地为她在网络上冲锋。

　　江缪青对小桃说，没关系，不用管，对她影响不大。

　　小桃不肯，她说，姐你小说那么有灵气，就是稍微极端了一点，但也是符合情理。有些人压根都没有看完，听风是风，听雨是雨，网络上有人黑你他们便跟着黑，不知道的还以为脑子长在□□里面呢。姐你放心，我虽然看起来比较瘦弱，但网络上嘛，我就是机关枪成精，绝对给人干趴下。

　　江缪青被她逗笑了。

　　但小桃下一句就给江缪青直接整自闭了：

　　姐，你第二部什么时候写完呀？

　　虽然她书风评两极分化，但架不住喜欢的人及其喜欢，再加上网络上的吵吵闹闹，销售量极其可观。于是，编辑部就时不时地让小桃催着江缪青写下一部。

　　江缪青脑壳痛。

　　她没有灵感，咖啡店也好多天没有去了。

　　这世界上万事万物如期运转，只是人的感受不同，赋予它们的情感便不同。

　　江缪青的情绪已经在上一部书中宣泄完毕，再也榨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了。

　　她靠在椅子上，突然想到那股清冽的雪松味，转动的笔尖在她手中停下，江缪青陷入很长一段沉默之中。

　　她记得那个时候她去A大找贺昱，碰上了A大的七十周年校庆，贺昱拉着她坐在礼堂的一角，台上正好轮到学生代表讲话，那是一个身材瘦高、长相英俊的男生。

　　他说，他叫柏西泽，来自金融系二年级。

　　男生自信大方，从容不迫，还带着些少年人的意气风发。

　　明亮的灯光照在他身上，仿佛给他镀上了一层金黄色的滤镜。

　　下面立马传来一阵尖叫惊呼声。

　　江缪青转头问身旁的人：“这人就是柏西泽？”

　　正在偷偷补妆的贺昱“嗯”了一声，“咱们学校有名的帅哥，你知道的，柏家人，小迷妹可多了。”

　　贺昱趁着找她化妆刷时又瞟了几眼台上，“这人长得真是赏心悦目，你说，我们这些人背书背累了就得看这样的帅哥，可惜啊可惜，就是有喜欢的人了，听说是什么青梅竹马，我靠小说都不敢这么写。”

　　江缪青没搭这话，只是说，“哦，我觉得还好。”

　　贺昱抽出手拍了她脑袋一下，“高中生懂啥，等你考上大学了，就知道柏西泽这长相多不容易了，你别太挑剔，我知道，在你心里肯定是......”

　　贺昱突然止了声，“诶呀！我忘记今天下午就是我小论文ddl，天哪天哪，我怎么还在这里化妆，青，我得先回趟寝室，要不，你先在这里坐会，等我干我论文再来找你啊，很快的。”

　　说完，贺昱赶紧收拾了一下，走之前又摸了摸江缪青的脑袋，“等我啊，宝贝。”

　　于是，江缪青坐在A大最大的礼堂内，听完了柏西泽的发言以及后面多位领导、校友的发言。

　　她不得不承认，所有人的讲话中，还是柏西泽讲得更吸引年轻人一点，又或者，仅仅凭借他的长相和家世，就足以让人对他沉迷。

　　但，她不会。
　　她不对他沉迷，也不愿欣赏。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呢？

　　江缪青想了想，应该是嫉妒和羡慕。

　　是的，她嫉妒他。
　　那是一种若隐若现的，吐着蛇信子的阴暗情绪。

　　江缪青收回思绪，看了一眼右手上的玉镯，晶莹剔透，翡意盎然，显示出一种饱含生命力的昭然。

　　......

　　柏家老太太病了。

　　冠状动脉粥样硬化性心脏病。

　　过几天准备做支架手术。

　　江缪青忙赶去医院。
　　不说别的，柏老太太对她的好她是记在心里的。

　　SVIP最高格病房里，柏叔叔、楚阿姨、柏西泽和柏西兮都在，但是，当江缪青赶到时，她察觉到了一种特别的情绪，一种对她浅薄的敌意。

　　江缪青向来对情绪十分敏感。

　　她礼貌地同大家打了招呼，随后走到病床前，只是几天不见，老太太的精气神仿佛被抽走了般，显得格外的苍老与疲倦。

　　柏老太太向她招手，“好孩子，你来了。”

　　江缪青连忙将带来的礼品放在一旁，握住柏老太太的手，心中泛起阵阵酸苦，“奶奶，我来晚了，您怎么样......”

　　“奶奶没事，只是，你受苦了孩子。你以前的事情，慧芳托人转告我了，奶奶没有想到你这些年过得这么苦，芸儿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你父亲现在怎么样了？”

　　傅慧芳托的人说，江芸当年嫁给赵志扬后就生下了江缪青，赵志扬刚开始的时候有个门店，一家人过得还可以，之后赵志扬染上了赌博，把家里面财产都输光了，生活越过越清贫。江缪青十四岁的时候，江芸患癌离世，之后赵志扬似乎就变了一个性子，老老实实地工作，赚钱养着江缪青。高中的时候，为了赚生活费，缪青就去小菜馆打工赚外快。后来，江缪青大学读了园林设计专业，出来干了一年就失业了，后面一直在咖啡店打工。

　　“已经度过危险期了，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醒来。奶奶，您不要担心我，我真的挺好的。”

　　“孩子......”柏老太太眼中含了些泪水，“我这次手术，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如果出意外了......”

　　“妈！”

　　“奶奶！”

　　“妈，您别说这样的话。”楚玟樱面露担忧，语气带了些急切，“您肯定会好好的，我们请最好的医生，您一定会没事的。”

　　“好了好了，我不说这个了，你们不用这么紧张。”柏老太太转头看向江缪青，握紧了她的手，“这次喊缪青你来，主要是想跟你商量一件事，我刚刚也跟他们说过了。我看你和西泽年龄相差不大，外貌也是配得的，我做个媒人，给你们搭个线，孩子你看你愿意吗？”

　　“妈，您干嘛非要......”

　　“玟樱，你先别说话，听听孩子们的意见。”

　　面对柏老太太期盼的眼神，江缪青心中一惊，一种失控的感觉向她袭来，她久违地感受了一种莫名的、脱离掌控的激动与刺激。

　　江缪青知道这是柏老太太不放心她，索性直接将她托付给自己最喜欢的孙子，这样无论她是否在世，缪青都能有个依靠。江芸当年的事情，让老太太过于愧疚了，所以才会想着在她身上弥补。

　　但是——

　　这算达成目标了吗？脑海中一个人问着。

　　是，而且算是过度达成了。另一个人回答道。

　　“孩子，你愿意吗？”

　　“我......”
　　“如果能让老太太您放心，我愿意。”

　　“江缪青你不要脸，你怎么能答应？”听到她的回答，柏西兮气愤极了，“我上次还觉得你是个气质优雅又美丽的姐姐，可是，你为什么要同意，你喜欢我哥吗，我哥又喜欢你吗？你配得上我哥吗——”

　　“西兮！”柏津元打断女儿的声音，声音沉稳，“行了，你哥哥也同意了，别在这说话气到你奶奶了。”

　　“爸......”

　　“西兮说的又没错，西泽刚刚答应不也是因为老太太......”楚玟樱皱眉，小声补充到。

　　“好了，你们别说了，既然西泽和缪青都答应了，这事就这么定了，你们出去，吵得我头疼。”柏老太太拍了拍缪青的手，“好孩子，你也出去，让奶奶休息一会。”

　　江缪青点点头，转头时视线无意中和柏西泽对上了，他的眼神没有一丝情感起伏，冷漠而淡然，似乎笼着一层暗色。

　　江缪青这才发现他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走出房间时，他突然对她说：“我送你回去。”

　　这是她第二次坐他的车。

　　车中的气息一如之前。

　　“介意我抽根烟吗？”虽然问着她，但他已经熟练地拿起烟盒，抽了根烟出来。江缪青摇了摇头，打火机发出清脆的响声，他的指间燃起猩红一点。

　　“柏西兮说话就那样，你不要介意。”

　　“我知道，不过她说的也没错，这么快就答应了，确实不怀好意。”

　　听起来像是自嘲。

　　柏西泽偏头，目光落到女孩身上，阳光照在她脸上，给她白净的脸庞润上一层柔和的光泽。

　　“老太太决定的事情，谁也改变不了，就算你不答应她也会让你答应的。”

　　“过几天我让我助理发你一个协议，你看看有什么要改的。”

　　江缪青垂下眼帘，“婚前协议？”
　　“挺好的。”她补充到。

　　“......三年。”男人嗓音淡漠，语气却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嗯？”江缪青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她转动着自己的玉镯，这真是，这真是，太符合她心意了！以至于江缪青有一种掉入了云端的不真切感。

　　“好。我同意。”

　　江缪青种下了一颗名为“爱情的种子”，但是开心地给它施加了毒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