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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退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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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文诚伯容府内宅
竹径尽头的一个小院里，三人立于院中。
一个婆子正向两位年少姑娘躬身陪笑，“春杏姑娘行行好。”
“大姑娘还睡着。您也知道，自打咱们从安庆回到这京城，大姑娘这身子一直不大爽利，连夫人都体恤，免了晨起问安之事。”
春杏扯了扯嘴角，“冯婆婆，是夫人请大姑娘过去。怎么？你还要替大姑娘驳了夫人不成？”
心下暗笑，真是会往自己主子脸上贴金，哪里是夫人体恤，分明是大姑娘不招夫人待见！
“这话怎么说的？老婆子哪里敢有这般意思！”冯婆婆慌张解释，腰又低了半寸，“只是大姑娘现在还没醒，醒了后，这梳妆打扮也需花费一时半刻的。
为免夫人等得急，不若您二位先去回禀夫人，巳时初刻，我们姑娘必到！”
另一个穿着淡青色夹衣的俏面丫头挽上青杏，“春杏姐姐，咱们先回夫人去吧！这大姑娘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醒！咱们在这里也耽搁了些时候！再不回去，夫人跟前都要缺人了！”
春杏柳眉一挑。夫人跟前，哪里会缺人？
这丫头分明是想回夫人身边显脸。
不过她也确实不愿浪费时间在这春熙院里，“那咱们先去给夫人复命！”
说完便理都不理冯婆婆，转身便走。
冯婆婆看两人消失在竹林小道的尽头，便将院门紧紧关上，三步并作两步，撩开棉帘进了正房，过厅堂，直进寝室。
一个圆脸丫鬟看到她便迎了上来，露出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冯婆婆，姑娘还是没醒！这可如何是好？”
冯婆婆走近看去。
女子侧趴在床上，缎面被子被拧成了麻花一样，缠在女子身上。
仔细看，便能从女子侧头露出来的半张面孔上看出不对劲。
哪里有熟睡之人的娇憨粉嫩，连那久疾卧床之人的脸色都不如，竟是一片死白青灰之色。
“阿辛，你给我搭把手，咱俩先把这被子给解开！”
床上女子这样的状态，倒让两人不用顾忌。
很快，床上的女子便如刚上床睡觉时一样，平躺在床上。
冯婆婆将女子不带体温的手放入被中，心下也没了主意。
距姑娘第一次离魂，已近六年。
可之前这么多年，这么多次，姑娘都能在寅正前后醒来。
而现在，已经辰正了！
正担忧着，突听阿辛的低喊：“婆婆您看！姑娘是不是要醒了？”
冯婆婆回神，不错眼地盯着床上之人。
睫毛如羽翅般，微微震颤，随后眼珠在眼皮下转了转，一双剪水明眸缓缓睁开。
两息之间，便从迷蒙无神到清澈通透。
醒了！
阿辛跪在床边，低声哭了出来，“姑娘！您…您可不能再吓我们了！…阿…阿辛半条命都要去了！”
冯婆婆也狠狠地深吸了几口气！
女子转头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哂笑道：“哪里至于？”
随后便像是突然有了知觉般，平躺的身体又蜷缩起来，将脖子缩进被子里，“快快，再给我拿床被子，把火盆弄旺些！冻死我了！”
两人迅速忙活起来。
将屋子弄暖和后，冯婆婆伸手把她脖颈边的棉子，掖了掖，“这次怎么去得这般久？”
容敏脸露疲惫，“城郊发生了一场劫杀，死伤数量太多，这才晚了些。这次累得婆婆和阿辛担心了，我下次注意。”
冯婆婆闻言，语重心长，“姑娘，老婆子还得劝您，那差事您能不能设法辞了？”
“去年您就已及笄，也算是大姑娘了。那廖家大爷还有一年便能出了孝期，就能上门来提亲了。待成亲后您有了枕边人，这事哪里还瞒得住？”
容敏舒服地躺在床上，放松着自己，“我知道婆婆是为我着想，可这事，事关阴司，哪里是我说辞便能辞了的？”
容敏看了看冯婆婆的神色，“婆婆不必担心！姑娘我是那有福之人，难进那无福之门！”
随后，便转头看向阿辛，“去，给我倒杯水来！可给姑娘我累坏了！”
——
巳时初刻，容敏已在冯婆婆和阿辛的伺候下，穿戴整齐，到了位于内宅正西的行芷苑。
行芷苑是一座三进的院子，这整座容府后宅，也只有老夫人所在的松鹤堂规模能与之媲美。
走到垂花门处便有下人出来相迎，正是早上与青杏一起去春熙院的小丫头。
屈膝行礼，嫩声声道：“奴婢见过大姑娘！夫人正等着姑娘呢！”
说完便侧身给容敏引路。
容敏看了几眼这小丫鬟，“我瞅着你面生，你叫什么？今年几岁？”
小丫鬟面带讨好，“奴婢名叫怜巧，过了年便是十四了。”
容敏边走边笑，“我记下了。”
毕竟在容府里，会这样讨好她的下人，着实少见。
文诚伯夫人钱氏，也是容敏的嫡母，正在厅堂见几位管事嬷嬷。
怜巧先一步给容敏打帘，容敏进到房内，正巧一位管事嬷嬷刚从里间出来，嬷嬷给容敏浅浅屈了个膝，都不等对方回应，便离了去。
厅堂的家具皆是上好的红木所制，沉稳又古朴，两侧花几上摆着江梅盆景，添了几分野趣。
里间传来一个少女的声音。
“因着咱们回来，原本就在冬月初办的冬日宴，被耽误了。
昨日二姐姐来找我，又提起这宴，说这宴是近几年府里每年都要办的，就是以二姐姐的名义邀来各府的小姐，聚上一聚，我便应了下来。”
容敏认出，是钱氏嫡女容敏烨的声音。
而容敏烨话中的二姐姐，正是三房的嫡女，序总排行行二的容敏菲。
——
进到里间，只见钱夫人与敏烨正一左一右，分坐在罗汉床上。
罗汉床上铺着软垫，两侧摆着臂枕，身后应也有倚枕，看着就很舒适。
三足香几上摆着香炉，轻烟悠悠而上。
让本就疲惫的容敏，眼皮越发沉重！
容敏努力睁睁眼睛，压下困意向嫡母行礼：“给母亲请安！”
阿辛也向两位主子行礼。
钱夫人挥了挥手让管事们都下去，随后看向容敏，神色冷淡：“你先坐！”
待容敏大方坐下，钱夫人便道：“今日找你来，是有关你与廖家的亲事！”
“母亲请讲！”
“廖家来了人，是来退亲的！”
容敏淡定，“婚嫁大事，自来都是父母之命！若是父母亲都觉得这婚当退，我自是无有不从！”
钱夫人皱皱眉，这就是为什么自己总是看她不顺眼。
不只是因她庶长女这种让自己膈应的身份，更是因她总让自己有一种滑不溜手的感觉！
容敏烨看着自己这位庶长姐如此平静，好奇道：“大姐姐就一点儿不难过？那可是廖家！”
“虽没有爵位，但廖家二爷身在吏部，仕途畅达，据说那廖家大郎也是丰神俊朗，又是解元之资，很受世家女追捧！”
“妹妹这话说得……好吧！我难过！你去帮我求那廖家吧！让他们别退亲！”说完便目光灼灼地注视着敏烨，一副希望都在她身上的表情。
这不按常理出牌的话，直接让容敏烨哽了一下。
容敏可不等她接话，转头就看向钱夫人，“刚才我就说了，婚姻大事，父母之命！”
压力还是要给到父母身上嘛！
“我就不信，父亲在安庆府为官六载，此番载誉归京，咱们容府眼瞅着就是起势之象！
我退了这亲，父亲母亲还找不到比它廖家更高的门第，寻不到比那廖家大郎更好的乘龙快婿！
父亲母亲还能害我不成？”
这下哽住的人，换成了钱夫人。
更高的门第，更好的儿郎，那自然是有的！
但那可不是为了你这么一个庶长女准备的！
毕竟她容敏作为庶长女能有望嫁进清流门庭为宗妇，也是因为出挑的是廖家二爷，而不是廖家大郎，这位廖家大爷的嫡长子。
不过这话自然是不能喧之于口的。
钱夫人看着容敏脸色苍白，却气定神闲，觉得自己更讨厌她了，下次得暗示府医给她药里加上几味黄莲才好！
钱夫人努力挤出个笑容，“此事还须从长计议！”
容敏则声音轻松，“那劳烦母亲为我费心了！”
阿辛就站在容敏身后左侧，不由得暗暗为自家姑娘竖起大拇指！
——
容敏出了行芷苑，便神清气爽，步下生风。
而钱夫人则是一脸晦气地倚在炕几上，跟敏烨抱怨。
“这死丫头就不是个让人省心的主儿！廖家退亲，我上哪里给她找更高的门第、更好的儿郎去？”
敏烨可不想掺和自己这位庶长姐的婚事，便递给母亲一盏茶碗，“母亲，那冬日宴女儿应下来了，可有什么问题？
想起两人之前的话题，钱夫人神色和缓了下来，“此事做得对！不能因着咱们回来，影响了伯府的交际往来。这次就以你和二姑娘的名义办，不仅要办，还要办好！”
“那冬日宴，要邀大姐姐前去吗？”
钱夫人接了茶碗，狠狠说了句：“去什么去？她也配？！”
敏烨不赞同，“母亲这玩笑话在这院里说得，但出了这院门，可说不得！大姐姐虽是庶女，但到底占了一个长字！”
一旁立着的青衣婆子欣慰道：“咱们姑娘说得在理！夫人，别怪老婆子多嘴！这京中可不比安庆府！”
说话的正是钱夫人的陪嫁婆子宋妈妈。
虽年过五旬，但黑灰相间的发髻梳得整齐妥贴，一副精明强干的样子。
宋妈妈继续道：“在安庆府，咱们伯爷是知府大人！夫人自然也是一呼百应，没有不是的！”
“但这京中，人多眼杂。连大姑娘都看出，咱们府里正是起势之象。必有那等小人盯着咱们，要抓这府里的错处！”
“况且，正如刚才咱们姑娘说的，大姑娘到底占着一个长字！老夫人也一直高看她一眼！”
听到这话的钱夫人撇撇嘴，却没打断宋妈妈的话。
“之前夫人随老爷上任，可现在回了京中，虽二爷外任，但这老夫人，还有三爷那一大家子，可都在这大宅里！夫人行事可要多些章法才是！切不可厚此薄彼得太过！”
钱夫人眼睛都瞪圆了，“难道还让她与烨儿比肩不成？”
“那自不必，咱们姑娘毕竟是伯府嫡女，这满府的女眷，除了老夫人外，哪个都越不过咱们姑娘去！”
“但起码大姑娘的院子里不能只有两个奴才伺候，最起码也要跟五姑娘一样的配置！”
钱夫人听完，一拍炕几，“这容敏就是跟我不对付！即让我费心，又让府里费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