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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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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
这是一场生命倒计时的直播,言锦卿说完最后一句话,关了直播,用最后的力气躺回床上失去了意识。
盛夏,罹北大漠犹如炼狱。
正午,烈日当头,行军帐篷外站着的守卫们嘴唇干裂。
副将柴烈逃似的跑进了主将的帐篷,“将军,粮草已清点,我们需在三日内赶到阎门关。”太热了,只片刻衣裳就已湿透。
“嗯。”主将陆清舟正擦拭着他的剑,虽神态慵懒,但周身的杀气依旧骇人。
柴烈抹了一把汗转手就随意的往帐篷上擦,回头对上陆清舟抬眸看他。
他后背一凉,觉得好像……也没那么热了……
竟厉军在罹北大漠已苦战三年,六十万大军伤亡过半。半个月前,陆清舟第四次夜袭敌军主将大帐,成功取了简沙国最勇猛的傲尔将军首级。
三年大战,简沙国几乎拼光了国库和士兵。现又没了主将,只能签下和齐国新边界的十年互不侵犯条约。
竟厉军班师回朝前,陆清舟在战场坐了一天一夜。
他望着敌军来不及清理的亡兵遍野,一向霜寒凛冽的眼底透出无尽的悲悯之色。
“将军,这下我们回去,兄弟们的封赏定不会少。”柴烈往垫子上一歪,不知从哪掏出一壶酒,自顾饮了起来。
陆清舟收起佩剑,闭目养神。
柴烈早已习惯主将这般漠然的性子,自顾饮着酒哼着学来的新调,低沉、浓烈。
金乌西沉,炽热渐息。
“将军,我们在营地内抓了个探子。”守卫在门外低声禀报。
柴烈一听这话嗖地坐起来,“他奶奶的,都快被打成女儿国了还敢派探子来?”
“带进来!”
守卫拎着一坨不知道是什么物种脏兮兮的东西进了帐篷,柴烈翻了个白眼。
这他妈从哪看出来是探子的?这都看不出来是个人!
柴烈朝未知生物踢了一脚,只见这东西蠕动了一下,露出白嫩的大腿和手臂。
他这才看清,那一坨脏兮兮的是这白嫩嫩的男人不知从哪扒来的烂衣服,因太过糟烂只能胡乱的套在身上,一层层一件件,不知头脚。
柴烈绕着他转了一圈,最后蹲下撩开那人头上早已打结混乱的头发,怪叫一声,“哎呦喂!”
陆清舟瞥了一眼乱七八糟下的那张脸,只一眼,原本有些嫌弃的表情就变成了探究。
柴烈伸手想扒了那人身上乱七八糟的衣服搜身,“这吃人的大漠里竟然有长的这么秀气的男人,怪哉。”
陆青洲对守卫道:“去找身干净的衣服来。”
守卫:“是,将军。”
陆清舟起身,拦住了柴烈剥洋葱似的手,“去巡逻吧。”
柴烈意味深长的看了陆清舟一眼。
柴烈出了大帐,刚刚上来送人的守卫就跟了过来。
“柴将军,刚那人是敌国探子吗?”
柴烈翻了白眼,“简沙国不与外族通婚,那长相肯定不是探子,倒像是我族中人。”
守卫挠挠头,光顾着追了,也没来得及看脸。
到手的大奖没了。
大奖正胡乱地做着梦。
他已经在大漠里游荡两天一夜了,好不容易看到人迹,谁知刚走近就被一通追打。
方才被丢进阴凉的大帐时一跟头摔得他晕乎乎,本就高烧不退的言锦卿意识都模糊了。
“你是何人?”
“开空调……”
“为何在此?”
“冰西瓜……”
“你叫什么?”
“大鸡腿……”
“……”
陆清舟看着自己榻上白白嫩嫩满口胡话的男子皱眉。
温度降了下来,竟厉军开拔。
言锦卿只觉得自己好像是个摇头娃娃,一直在摇啊摇啊摇……
他在半梦半醒中挣扎了许久之后,才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
刚睁眼,视线里就落下一颗毛茸茸的大脑袋。
“你谁?”
“唔?”
四目相对,言锦卿醒了大半。
狮子???!!!
“它叫福福。”
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言锦卿循声望去。
“你又谁?”
男人不知从何掏出一把折扇,做派与这脏兮兮的马车极为不配,“本少爷江桓宇。”
言锦卿瘪瘪嘴。
“我叫言锦卿。”言锦卿礼貌地自我介绍。眼睛在那头乖乖巧巧毛茸茸的小狮子身上游离。
江桓宇点点头,疑惑道:“你是怎么跑到大漠上来的?”
言锦卿:鬼知道,死完就在这了。
“你莫不是失忆了?”江桓宇看着言锦卿人畜无害的模样。
言锦卿丢出一个无奈的微笑,“差不多吧,你怎么知道?”
江桓宇摇了两下手中的折扇,一副我厉害吧的样子,“话本戏文中经典桥段,你这模样的公子出现在人迹罕至的地方,被发现时大多都是失忆的。”
?
这哪里经典了?
言锦卿浑身乏力,伸手掀开帘子。
外面月明星稀,已是入夜。
“我们这是去哪?”言锦卿声音哑哑的,再配上那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娇弱无比。
江桓宇歪头,“你不认得竟厉军的大旗?我们大战德胜而归,此去正是回京的路上啊。”
军旗?
言锦卿探出马车,看着那面被战火摧残的旗子。
大红底色,上面是两把利刃交叠。
“要不说我失忆了呢。”
言锦卿无奈。
人家穿越要么金手指要么大背景。
他穿成异性不说,还被丢在沙漠里。
要不是那点顽强的生命力,此刻他已经成标本了。
他看着外面的人要么步行要么骑马,自己坐的这马车实在扎眼。
“江少爷是将军?”
江桓宇嗤笑一声,“我算什么将军,不过就是被家里强行塞进军队,来战场镀金而已。实属无奈啊。”
这人倒是实在。
言锦卿:“也不知道我是不是被塞来镀金的,也没个人把我认出来。”
“你昏迷的时候柴将军带人认过你,无人认识。”江桓宇笑道:“而且公子你这样的容貌怕是进不得军营。”定会被那群饿狼一样的男人吃了。
言锦卿放下车帘,烛火映在面上。
江桓宇看言锦卿细皮嫩肉柔柔弱弱的,定是被家里养得极好。
“有刺客!”
一声惊叫刺破长空。
随即而来的是刀剑碰撞的声音。
福福起身冲下马车,紧接着是惨叫。
“军队里哪来的刺客?”言锦卿刚想掀开帘子看看。
“卧槽!”一把长剑刺入,吓得言锦卿连连后退。
江桓宇拔剑迎了上去,“我就是个混子!别杀我啊!”连喊带打的有点搞笑,害言锦卿慌乱中不合时宜的笑出了声。
借着晃动的烛火,言锦卿这一笑看得江桓宇一愣。
“江少爷,小心啊!”
长剑直入,江桓宇侧身一闪,躲过了攻击的同时手中剑刺入了对方的喉咙。
牛哇!
刺客来得快死得也快,没一会外面就静了下来。
夜色渐深,明月当空。
“扎营!”士兵由远及近的高喊,又传到后方。
言锦卿和江桓宇被带到大帐。
柴烈把他们二人带到帐外,“江公子,今夜我要巡逻,你在主帐休息吧,我怕夜里刺客再来。”
“额,不要吵到大将军休息,不然……”
柴烈挠挠头,对这位国公府的少爷不太好意思说后面的话。
江桓宇拍了拍柴烈的肩膀,“放心吧。”
大漠夜里寒凉,言锦卿手有些抖。
“言公子你是吓得还是冻得?怎么在发抖?”江桓宇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
言锦卿拉了拉身上的单衣,“冷啊。”
江桓宇不经意瞧见了言锦卿泛红的脖颈,干咳了两声,声调也高了。
“言公子你也太弱了,回京之后你跟我去我家里吧,我让府医给你调理调理。”
全然忘了那句‘放心吧’
言锦卿无奈。
虽然没宫了,但是依旧宫寒。
“江公子,去柴将军帐里休息吧,他那暖和。”雕像一般的陆清舟开口,大帐内温度似乎又冷了几分。
得,吵到雕像休息了。
江桓宇刚想说什么,转头对上陆清舟的目光,悻悻地把话吞掉,出大帐找柴烈去了。
“过来坐。”陆清舟眼底清冷,语气没什么情绪。
言锦卿上前坐在他对面的垫子上,自顾倒了杯热水暖手。
“你叫什么?”
“言锦卿。”
“为什么来大漠?”
“我什么都不记得,我失忆了。”
“……”
失忆还能记得名字?
陆清舟不再说话,丢了一条毯子给言锦卿,接着闭目养神。
言锦卿看着这位大将军。
五官是挺好看的,但是……
他好黑!
大漠夜寒,言锦卿喝完军医给的药,靠在桌边瑟缩着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言锦卿又被晃醒。
什么时候又开拔的?
这大漠白日里炎热,深夜里寒凉。陆清舟怕士兵们生病,所以只能两头温度适宜的时候行军。
“你终于醒啦,昨晚你又烧的糊里糊涂。”江桓宇递过一个药壶,“我刚想叫你。石医师刚送了药来,趁热喝吧。”
言锦卿揉了揉微胀发痛的头,接过那装药的水壶,想到那滋味,还没喝就有些胃酸。
江桓宇依旧摇着他的折扇,“幸亏那黑脸石医师不厌其烦的一日三顿给你熬药,不然你早去见佛祖了。”
言锦卿看着蓬头垢面的江桓宇,“还要多谢江公子的马车带我一程。”
江桓宇嗤笑,“快喝吧,喝完给你块糖压一压。”
糖?
言锦卿抱起药壶咕嘟咕嘟喝了起来,看得江桓宇有些发愣。
天蒙蒙亮,是人最困乏的时候。
“有刺客!”
又来?
角落睡觉的福福又起身冲了出去。
但这次好像刀剑厮杀的动静比较远。
江桓宇拔剑下车,言锦卿也跟了上去。
这次的刺客和上次不同,均是外邦人的面孔。他们个个狠厉凶悍,搏命拼杀的样子像是身负大仇。
很明显,都是奔着陆清舟去的。
“陆将军小心!”言锦卿见一人绕后要刺陆清舟,急地大喊。
陆清舟反手将那人一掌打开,还抽空转头看了一眼言锦卿。
眼神仿佛在说:你很吵。
江桓宇毫不紧张,笑道:“放心,这几个人还伤不了这位人屠将军。”
言锦卿转头看了一下,只见除了陆清舟身边的亲卫在迎敌,其他人都一副看热闹的样子。
是我多嘴,言锦卿尬笑。
刺客拼杀到最后一口气,所有人都在看热闹。
只言锦卿在陆清舟眼中看到了一丝,不忍。
陆清舟命人将那些刺客埋葬,他脸上的表情又恢复如常。
快到正午烈日当头,兵士们快速搭了帐篷。
言锦卿本应跟着江桓宇在柴将军那里休息。
可不知为何,他又被柴将军送进了陆将军的大帐。
“陆将军找我?”言锦卿问。
陆清舟微微抬眸,“过来。”声音依旧清冷。
言锦卿上前。
他见过陆清舟行云流水的杀人,心中多少还是有些害怕。
刚走近,言锦卿就看到陆清舟敞开的外袍内里衣上有血迹。
“你受伤了?我去找石医师。”
陆清舟拦住他,“不用。”
言锦卿不解,“可你都流血了!”
“你来。”
“啊。啊?”
只见陆清舟解开里衣,露出腰腹间那道伤。
陆清舟宽肩窄腰,身上羊脂玉般的皮肤和那张黑脸实在不搭。
言锦卿吞了吞口水,颤巍巍地拿起边上的金疮药。
“别抖。”陆清舟一条腿搭在榻上,一条腿垂下,上身后仰双手撑在身后,将要害毫无保留地对着言锦卿。
言锦卿:我也不想抖啊!这手不受控制!
言锦卿俯身,盯着那道伤口,心里紧张,不知是怕伤口还是怕受伤的人,竟不觉得红了眼尾。
他是怕在手下人面前丢人吗?所以叫他这个外人来帮忙。
言锦卿打开药瓶,一点点地替他上药,“疼吗?”说着轻轻呼着伤口。
陆清舟撑在后面的手一下子握紧,“不疼。”
言锦卿从前受了小伤都是自己给自己上药,有时候还会一边哭一边上。这还是第一次给别人弄,生怕弄痛他。
陆清舟低头打量着,看言锦卿小心翼翼的模样,本意是试探,现在倒像是被长发撩过脸颊,心里身上都痒痒的。
言锦卿弄完,已经是一身冷汗,他拿起剪刀剪开了纱布,顺手系了个蝴蝶结。
“……”倒也,精致。
陆清舟系好外袍,“日后有什么打算?”
言锦卿思索了一会,无奈道:“前路茫茫,活着就好。”
“不如,我给你个差事。”陆清舟的眼睛底色如深渊,不同于言锦卿琥珀瞳色的温柔。
言锦卿看不出陆清舟的用意。
“将军要给我什么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