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 1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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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家人初次见面谈笑甚欢，长辈们对于自己孩子的对象都非常满意。
筵席宣告结束，意犹未尽中，兰薇婷一家在吕皓宸安排的司机接送下，搭乘奔驰面包车回到自家楼下。
打开车门，兰父顶着一张红彤彤的脸，双眼迷离，较低发软，颤颤巍巍从车上走下来。
“”我家婷婷出息了……谈上这么优秀的对象……也是我兰家祖坟冒青烟啦……
兰父语无伦次吹起彩虹屁，兰薇婷和兰母强忍住令人作呕的浓烈酒气，谨慎地在一旁扶住兰父下车，要不然以他酩酊大醉的状态，能不能走下来都是个问题。
司机觉察到不对劲，主动提出要帮忙，却被兰薇婷微微一笑婉拒了。见兰父确实没什么大碍，司机也就没在坚持，一直目送兰家人走进居民楼，直到相应房间的灯光亮起，他才驾驶奔驰面包车回去复命。
兰母简单给兰父擦了把脸，就扶着他躺在床上好好休息。
即便躺在床上，兰父也借着酒劲喋喋不休夸个不停，兰母愁的直摇头却无计可施，只能慢慢等他累了以后闭上嘴巴。
兰薇婷无声地躺在自己床上辗转反侧，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百感交集，始终不曾闭上。
新婚燕尔固然令她憧憬，可是谁能保证婚后生活一帆风顺？还未白头便劳燕分飞的故事实在是太多了，让兰薇婷对这份不确定的未来非常迷茫。
管他呢，至少和吕皓宸在一起的日子可以保障她衣食无忧，还能额外给自家带来好处。
也许是今天在吕皓宸家里喝了太多没见过但是好喝的饮料，积攒起尿意的兰薇婷缓缓撑起身体，踩上拖鞋往卫生间走去。
借着路灯透过玻璃投下淡淡幽光，兰薇婷没开灯也能大致看清要走的路。
当她来到父母的卧室门口时，浓烈的酒气透过一线门缝飘进她的鼻息，令她一阵反胃。
与之一起传出来了，还有兰父口无遮拦的呓语。
“哈哈，说起来我还真要感谢当年咬伤婷婷的那只猴子呢。”
兰母明显讶异住，困惑地问：“哎呀，你怎么说这话？”
兰父语气居高临下：“要是婷婷还是个带把的男孩子，这年头买车买房还有赚彩礼多累啊，那只猴子把她变成女孩子，给我们省了一大笔开销，还掉上个金龟婿，你说是不是好事？”
透过门缝，兰薇婷清晰地窥探见母亲的深情泛出复杂的苦涩：“当初孩子出事的时候，你责怪我看管不周，恨不得把我往死里打，怎么现在就说这话来了？”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兰父好像更加来劲，“谁能想到曾经遭的罪会成为咱家的福气。”
兰母轻轻叹气：“好啦老头子，快点睡觉吧。”
兰薇婷神色恍惚地伏在门前，却再也听不清父母的对话。
她的心缓缓的沉了下去，心里那一点微弱的光亮跟着一路沉到了底，直到再没有下降的可能，陷进一片黑暗里，没有一点回声。
兰薇婷像是忘记了透过单薄衣衫的凉意，怔怔地站在门口，眼前泛起一片迷蒙雾气。
“原来，我只是你们赚钱的工具。”
“原来，我遭受的伤痛和心酸在金钱面前是如此不值一提。”
“公猪年幼时被奄割是为了人能吃到没有骚味的肉，难道我和猪一个档次吗？”
兰薇婷皱着眉摇头，狭长的眼睛里溢满了水光，又被她生生克制回去。
所谓的幸福降临，不过是泡沫破裂前折射的七彩光芒，是小女孩冻毙街头前的绮丽幻象。
兰薇婷忽然前所未有的平静起来，平静到整个人无比的空荡和飘忽。那感觉像是忐忑了太久的心事，终于有了宣告，她解脱了，自由了。
所有的自欺欺人，彻底失去了最后的伪装。
她本不应该坚持，也不需要坚持这件婚事，一切的确该画上句号了。
兰薇婷颤颤巍巍回到卧室，悄无声息换上一身好看的衣服。
出门前，她走进卫生间，镜面上清晰倒映着她苍白失落的脸。
她简单化上一个装，恰到好处的简洁衬得她面容较好。
满意地端详了一阵自己的妆容后，兰薇婷观赏卫生间的灯，整个房间重新恢复宁静。
灯火阑珊的街头萧索寂静，兰薇婷拖着路灯下的长长影子行走在空旷的街道。彻骨的夜风顺着衣物的缝隙狂钻进肌肤，兰薇婷仍然浑然不觉。
在她近乎恍惚而无情的面孔下，一幕幕往事不断在她脑海中回放。
不知不觉，兰薇婷来到海边。
层层叠叠的浪被月华镶上银边，不知疲倦地冲击岸边的深色礁石，发出低沉的轰鸣。
兰薇婷站在岸边最高的礁石上，零散的发丝随着海风的方向飘动，月光照耀下的脸庞有一种精致而易碎的凄婉美感。
她闭起眼，迎着海风纵身一跃，仿佛折翼的蝴蝶朝着一片汪洋坠落。
所有曾经的华丽与美好，坎坷与挫败，都随着海面上绽放出的微不足道的一朵水花，吞噬在无尽的漆黑与冰凉中。
在兰家人睡熟时，噩耗猝不及防降临。
警方告知他们兰薇婷跳海自尽的消息后，兰家人马不停蹄赶向发现尸体的地点。
兰薇婷的尸体是在跳海处几公里外的沙滩上找到的。诡异的是，她的脸上并没有痛苦，嘴角反而微微上扬，呈现出一种类似微笑的表情。
对她来说，从千疮百孔的回忆里脱身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当家人赶到现场时，吕皓宸早已站在那里，垂在身侧的双手显著地颤抖，红肿的眼底有无尽的伤痛，隐忍而脆弱，一阵海风都像是能把他吹散。
兰薇婷的家人无不放声痛哭，尤以兰父为甚，撕心裂肺的恸哭声顺着风向远方散开。
兰母含泪拿起纸巾，小心翼翼擦去兰薇婷脸上的泥沙和污垢，整理好凌乱潮湿的头发，好让一家人认认真真地再看一遍她的模样。
她状似微笑的苍白遗容似乎是在感激母亲，在这个场合却又无比讽刺。
警方在一番调查后，给出的自杀原因是兰薇婷因为自身的曲折经历，自卑心理不断放大，担心自己无法像真正的女人一样体验爱情和婚姻，最终选择结束生命来逃避阴晴不定的未来。
意外去势、变性、和男人相爱、爱人是造成悲剧的罪魁祸首……各种劲爆的话题任意怎样组合，都可以拼凑出吸睛的新闻标题。
所有人都对这个结果没有异议，就连前一晚说出风凉话的兰父都没有怀疑是自己的原因，毕竟没有人知道兰薇婷那晚一清二楚听见了父母的对话，自然不会有负担。
事故发生后，吕皓宸第一时间动用自己在圈内的关系和人脉，堵截住媒体对此事的报道，还兰薇婷最后的一份宁静。
葬礼那天，吕皓宸穿了一套暗沉的黑色西装，胸前别上一朵纯白色的菊花，恭敬而尊重。
他戴上一幅墨镜和白色口罩遮住自己的面孔，既是不为了被认出来，也是想借此遮掩住凄然颓废的神色。
气质出众的吕皓宸，即便全副武装，站在前来吊唁的人群中仍旧引人注目。
兰家人身着素衣，一个个眼眶红肿，目光呆滞，站在大厅入口机械地处接待来吊唁的亲友。
才几天不见，兰父兰母的白发就好像多了不少，兰妹脸上也不见这个年纪应有的活泼朝气。
他们选择兰薇婷数年前拍的一张写真正面照作为遗照，因为这是兰薇婷自认为拍的最漂亮的照片。
照片上的女孩腼腆温柔地微笑着，一如吕皓宸在公司中初见她那般。
吕皓宸的眼前逐渐有些恍惚。
他仰头忍住眼中的温热，转身献上手中的花，最后看上一眼兰薇婷的遗照孤身走出殡仪馆。
他摘下口罩，呼吸着这个季节冷冽而清寂的空气，神色复杂，与兰薇婷相识、相处的点点滴滴忽而无比清晰。
他愿意为她赴汤蹈火，倾尽所有，可是一切都当不过她逃离世俗眼光的毅然决然。
或许是处于对兰薇婷的爱屋及乌，又或许是出于对自己当年所犯错误的愧疚，吕皓宸给了兰家一笔一辈子都用不完的钱，并且还许诺凡是兰家人今后就业、失业，都可以上灵域集团，他承诺会提供一个合适的岗位。
金钱果然是治愈伤痛的良药，兰家人对兰薇婷的思念从一开始的以泪洗面，到后来只在偶然提到时稍稍黯然神伤。这其中当属兰父从悲痛中的恢复最迅速，补偿刚到手便振作起来直面人生，还尝尝夸奖吕皓宸是个好女婿，堪比自己的亲儿子。
实际上，所有人当中最痛苦的莫过于吕皓宸。
他没有为兰薇婷落泪，但心底却因这段感情带来的愧疚和折磨而伤痕累累。如果还有机会，他一定会及早同意兰薇婷的辞职请求，一定不会主动提出和她相守终生，一定不会让她在自认为的原因下放弃如花般的生命。
他此生都不会再爱上别人，他愿意为兰薇婷永保处子之身。
几年后，兰薇婷的墓碑旁出现一道俊挺的身姿，旁边还有一个活蹦乱跳的小不点。
此时的吕皓宸模样上和从前没太大变化，只是沉淀太多沧桑的双眼不再清澈如初。
他一手牵着的小男孩算是他的儿子，但他不止是男孩的爸爸。
政府放开了体外胎儿培养的限制，未婚人士一样可以有自己的孩子。吕皓宸用自己体细胞转化来的卵子和自己的精子结合，培育出属于自己的后代。
从生物学上说，吕皓宸既是男孩的父亲，也是母亲。
吕皓宸蹲下身，小心擦拭墓碑上兰薇婷笑容灿烂的遗照，失落的神色泛起淡淡的酸楚。
小男孩歪头，一脸困惑：“爸爸，这个阿姨是谁啊？”
吕皓宸看他一眼，轻轻揉了头他的蓬松头发：“她是曾经对我很重要的人。”
“是我的‘妈妈’吗？”男孩眼珠子一转问。
吕皓宸轻叹一口气，在坟前献上花：“如果她还在的话，应该不介意你叫她妈妈。”
男孩一头雾水听吕皓宸的回答，全然没有察觉到他眉眼间流转的哀愁。
在坟前默念片刻后，吕皓宸牵起儿子的手转身离去。
少年不识愁滋味，吕皓宸对儿子的诧异没太放在心上。
有些事，等到他经历那个阶段自然会领悟。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第 19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