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因之沉狱》奕郅乐随

8、天荼八

　　金远航看一眼手表：“现在这个点，估计开门的只有烧烤了，你不介意吧？”程煜摇摇头。
　　点单的时候，金远航不像以前那样大手大脚的，他很收敛，害怕一会儿吃不完程煜会不开心。
　　老板娘做事利索，很快两盘冒着热气的烤串被端上餐桌。
　　金远航本来以为程煜只会礼貌性地吃点，可是面前那人不停地撸着串，面前的空签子比自己还多，他油然生出一种林黛玉倒拔垂杨柳的怪异感。
　　我们委屈了一天的金队终于乐了，他嘴角噙着笑：“没想到你这样的人竟然喜欢吃烧烤。”
　　程煜嘴角残留着些许油，疑惑地问：“那你觉得我应该喜欢吃什么？”
　　“粥，那种放满名贵海鲜和中药材的粥。”
　　“不好意思，我最讨厌喝粥，那玩意儿太不顶饱了。”
　　面前两大盘烤串不一会儿就被一扫而空，金远航急忙站起身：“老板，刚刚点的再来一份。”
　　“好嘞！”老板娘喜出望外，她拿着两瓶酸梅汤走过来：“两位大帅哥，这个送给你们。”
　　“哎哟，这怎么好意思，谢谢了奥。”金远航嘴里客气身体诚实，二话不说接过老板娘手里的饮料。
　　他将饮料递到程煜面前，缓缓开口：“杜昌富死了，突发心脏病。”
　　程煜嚼完嘴里的肉串才开口：“某类药物比如呋塞米，注射过量会引起恶性心律失常，严重的话会引起猝死。”
　　金远航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你的意思是……我们的人不干净。”
　　程煜急忙找补道：“没有没有，我只是随口一说。”
　　两人又陷入了沉默，好在老板娘及时端上来两盘烧烤，画面不至于太过尴尬。
　　“程煜，我不管你是出于何种目的来帮我们，一定要保护好自己。”金远航隐约觉得，杜昌富这件事背后牵扯很大，已经不单是天荼流窜这么简单了。
　　程煜低着头，看不出情绪。
　　夜已经很深很深，烧烤摊似乎只剩下他们两个，周围的街道上空无一人，老板娘东跑西颠地整理着杂乱的餐桌，发出厨具相互碰撞的叮铃声。
　　金远航站起身说：“老板买单。”老板娘又放下手里的湿抹布，马不停蹄地跑过来：“一共300元。”
　　“走吧，我开车送你回家。”金远航居高临下地看着坐着的程煜。
　　“不用了，我打个车就行。”程煜推辞道。
　　“那怎么行，万一司机看上你这明眸皓齿小白脸怎么办？”
　　“……”
　　大奔很快停在福明小区门口，程煜解开安全带正准备下车，只听驾驶座上那人说：“程煜，你什么时候想说了，我随时都在。”
　　车门“砰”的关上。
　　金远航回到家里看着手机上的资料。程煜，男，27岁，成安市人。亲属资料下面母亲那一栏没有信息，父亲那一栏清晰地写着：因吸毒过量死亡。
　　金远航将资料删除后关掉手机，呆呆地望着虚空出神。他不想查了，程煜有选择不说的权利。现在的首要目的是应该好好想想该怎么审杨帆。
　　不对，金远航转念一想，首要目的是睡觉，还有四个小时就要上班了。不巧的是，小赵给他发了封邮件：
　　老大，杜昌富似乎资助过不少人。这些人几乎全是当年研究所死难者的孩子。
　　随即附上了杜昌富近些年来的汇款记录。
　　金远航一看，杨帆也是其中之一，原来那个脑瘫的精神领袖是杜昌富啊。他在心里默默盘算了一番，随即立刻上床睡觉。三十秒后，已经传来轻微的鼾声。
　　“乌蒙山连着山外山，月光洒下了响水滩。”凤凰传奇的闹铃准时到来，金远航翻了个身，迅速下床。这三个半小时完全是高质量睡眠，此时的他一扫昨日的疲惫，又变成了神清气爽大帅哥一枚。
　　金远航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满意地比了个V，随即火急火燎地走出家门。
　　他边跑边跟田家铭打电话：“老田，你那还有不少人在成安三中吧？”
　　“嗯，什么指示？”
　　金远航神秘一笑：“你让他们选几个学生……”
　　杨帆看着面前这位出镜率超高的警察，不由得皱了皱眉。
　　他缓缓开口：“警官，我觉得你长得有点像一个电影明星，好像叫……叫金君和。”
　　“他是我爸。”
　　“啊？”杨帆一副看傻子的眼神看着金远航，似乎在想这蠢货放着好好的娱乐圈不进，竟然跑来当警察？
　　“杨帆，你说你的这些实验是为了造福人类是吧？”
　　“是啊金警官，一旦成功了，我们国家就不会再畏惧毒品了啊！”
　　“如果没成功呢？是不是就白搭上那么多人的性命了。”金远航将手机里的视频拿给杨帆看。
　　只见成安三中的教室里躺着不少盖满白布的尸体。风一吹，白布微微飘起，露出学生们惨白的脸庞。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我们明明是按照正常的量配制的，不可能会死人啊？”杨帆一脸惊恐。
　　正常的量配制？秦奕不是查出来只有正常量的十分之一吗？这个念头在金远航脑中一闪而过，不过他没打算细究。
　　“你所谓的造福，难道就是剥夺走这群未来可期的年轻人的生命吗？”
　　杨帆脸色惨白，他的嘴角微颤着：“革命嘛，总…总是要有牺牲的。”
　　金远航不屑道：“你丫的还知道什么叫革命啊！”他将一个蓝色文件甩到杨帆面前：“杜昌富是你老师吧，他还是资助你读书的人，你是不是觉得他特别善良崇高，简直就是你的再生父母啊？”
　　杨帆一脸疑惑地打开文件夹，里面密密麻麻地记录着杜昌富的各种犯罪事实。
　　“杜昌富他一直在利用你们帮他贩毒，你们这群傻X还特么以为是伟大的药物实验。”
　　“你心目中悬壶济世悲天悯人的杜老师不仅偷税漏税还吸毒嫖|娼。”
　　“还有”金远航按住审讯椅，满是狠厉的眼睛对上杨帆那双满是惊恐的瑞凤眼，“你知道他为什么资助你们吗？因为二十一年前的毒气泄露就是他一手策划的，他还狠心地用一把大火封锁出口，眼睁睁地看着你的父母跪地求饶死无葬身之地。他心里有愧啊！”
　　虚虚实实真假混杂，这一套鱼目混珠的组合拳足以攻克一个人最后的心理防线。
　　“别…别再说了。”此刻的杨帆几乎丧失了理智，他泪眼婆娑地推开金远航，低下头捶着面前的挡板。
　　“你还要包庇这样一个畜牲吗！天荼究竟藏在哪儿了？”
　　金远航一把扯起杨帆低下的脑袋，只听见一声几不可闻的话语：“成安市海宁区蜀道南路浅湾酒庄432号。”
　　金远航带人赶到时，众警察被面前这一幕深深震撼住。
　　雕梁画栋般金碧辉煌的酒庄里装着难以计数的名贵红酒，但是酒瓶里没有酒，全是在幽暗空间里闪着白光的天荼！
　　彩虹药业集团被彻底查封，涉案人员全部判处刑罚，在大家口诛笔伐的同时，健民阿胶宣布破产。老板似乎心里很有感触，在社交平台上发布了一篇长文：
　　大家好，我是健民阿胶董事长李赟鸿。
　　首先，我想跟所有支持过我们的消费者们说一句谢谢。风风雨雨三十年，很感恩你们一直以来的陪伴！
　　我还想和所有买过我们公司生产的电子烟的孩子们说一句抱歉。年前，公司因为财政吃紧，我便病急乱投医选择生产电子烟。因为我和公司法务部门的疏忽，我们没有过滤掉未成年消费者，为广大群众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我再一次诚挚地道歉！
　　健民阿胶是老牌国货了，它虽然没做出过大的贡献，也算是有过苦劳。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我实在不忍心将它关闭，它就像我的孩子一样珍贵。可是比起国货，大家似乎更喜欢那些进口产品，这是市场的决定，我们无法扭转。不过，我还希望大家多多支持国货，谢谢了。
　　最后，我想为社会尽一份绵薄之力。健民阿胶会将所有贩卖仪器的钱全部捐给山区孩童，支持山区教育发展。
　　金远航看完这篇文章，心里五味杂陈。有外资介入的公司如彩虹药业集团蒸蒸日上，咱们中国人自己的品牌却被挤得只能在夹缝中生存，真是让人心寒。
　　案子正式破了，金远航终于有时间去医院看望汪阳了。
　　他缓缓走进病房，只见汪阳正在那儿看着新闻。
　　“老大，来了。”汪阳想要起身。
　　“躺着。”金远航说完便帮他将病床摇起，然后拿出饭盒。
　　“天呐，老大。没想到你竟然愿意为了我洗手做羹汤！”汪阳瞪着他那旺仔儿童般的大眼睛兴奋地说。
　　“别贫了，快吃吧。”金远航细心的把饭盒一个个摆出来。
　　汪阳立刻大快朵颐起来。
　　这死胖子一看就是好久没碰过带点儿油水的饭菜了，十分钟就炫完了全部。随即一脸严肃地看着金远航说：“老大，案子真的破了吗？”
　　金远航掏出根烟没点火，放在鼻尖轻闻着。
　　汪阳接着说：“那个逃跑的外国司机，莫名其妙被稀释到十分之一的毒品，还有突发心脏病的杜昌富，怎么看都疑点重重啊？”汪阳卧病期间，在他的强烈要求下小赵将案件情况向他实时通报。
　　“还有老大，你能跟我讲讲五年前的那次行动吗？”
　　金远航愣了愣，犹豫了一会儿后，缓缓开口：“其实我们追查的这批毒品有名字，它叫天荼，我们也是五年前听那帮毒贩说的。”
　　“五年前，当天荼第一次出现在成安市时，就立马引起全市公安系统的注意。因为它实在太特殊了，将海|洛因和氟硝|西泮融合得太过巧妙，让人一吸就重度上瘾，终身无法戒断。”
　　汪阳一脸凝重，仿佛他就是当年的督办警察。
　　金远航继续说：“后来我们得到线人举报，两方毒贩因利益冲突准备火拼。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刑侦支队禁毒支队还有特警连夜布置抓捕行动，打算来个瓮中捉鳖。”
　　“没想到”，金远航将烟折断，“没想到公安内部出现问题，行动彻底失败，公职人员伤亡惨重。”
　　汪阳眉间的疙瘩就没松过，他小声地说：“禁毒支队死了十三位，刑侦支队死了两位，对吗？”他几天前偶然在邵峰办公室里看见过伤亡名单。可见这位老局长并非完全没放在心上，五年前的行动是插在所有人心里的刺。
　　“准确地说，刑侦支队死了一个失踪了一个。死的那位是我的妹妹金子鹤，失踪的那位是我曾经最好的朋友，她叫江皙。”金远航闭上眼睛，英俊的面容闪过一丝痛苦的神色。
　　汪阳担心地看着他：“那位江警官似乎没被追封为烈士吧？”
　　“没有，因为大家怀疑她就是那位变节的警察。”
　　“为什么？就因为现场没发现她的尸体吗？”
　　“不是。执行任务的时候江皙一直和子鹤待在一起，子鹤不是被毒贩的枪打死的。”金远航顿了顿，“她死在警察的枪下。”
　　汪阳猛地一怔。
　　“现场只发现了江皙的枪，枪上也只有她一人的指纹。”
　　“不过当时死无对证，已经无从知晓了。”
　　“这次行动失败得太过惨烈蹊跷，上面进行严查，所有怀疑对象一律停职查办，公安系统进行大换血。后来，一批新鲜血液重新注入，你也是那一批进来的。”
　　汪阳点点头，他没想到当年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怪不得当时警局进行扩招。
　　说完这些，金远航只觉得自己的灵魂似乎又被抽离了一次。他太累了，和汪阳道完别后立刻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