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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惊险”一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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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饭浸泡了肉汁后变得油润鲜香,一口下去的满足感让苗小蒲也算是吃上了肉。
埋头吃饭的苗小蒲碗里突然多出了一双筷子,上面夹着几块肉,现在苗小蒲的碗里也终于能够凑成土豆烧肉了。
苗小蒲立刻惊喜地抬头向母亲看去,心里甚至在想母亲是不是有所恢复,过于激动导致苗小蒲忘记遮掩脸的事情。
母亲大多时间都是待在房间里不出来,只要不主动刺激她就不会有太大的事情,也不怎么有危险性,可偶尔也有失控的时候,也就有会到伤害苗小蒲的时候。
精神失控的母亲会出现自残的现象,苗小蒲为了母亲不伤害自己,又更不忍心伤害母亲,所以母亲每次失控时苗小蒲唯一能做的就是紧紧能抱着母亲,以此来限制母亲的行动。
每一次失控都随着母亲的力竭和苗小蒲的挂彩而结束。
苗小蒲还记得最初的时候自己即使再努力张开手臂也抱不住母亲,直到现在已经能够完全地将母亲抱在怀里安抚。
这应当就是苗小蒲这些年的成长了。
前几年母亲有好些次已经明显平静下来了,但不知道是看到了什么,突然又会变得很狂躁,会大喊大叫、砸东西、还会流苗小蒲最惧怕的眼泪。
苗小蒲后来回想了很多,终于找到了一点可能性,那几次母亲反抗时造成的伤都在很明显的地方,苗小蒲有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原来母亲还会为自己的受伤而难过。
再往后,苗小蒲无论受了什么伤都不在母亲面前显露出来,那么可怜的母亲还要为自己伤心,苗小蒲不愿再见。
尚算温馨的画面在母亲看到鲜红的掌印后被彻底打破,桌子掀起的瞬间毫无防备的苗小蒲将手里的碗飞了出去,刚落入碗里的肉全都便宜了水泥地。
在心里可惜过后,苗小蒲习以为常地蹲下身子收拾,母亲这时也站了起来,紧紧盯着苗小蒲的侧脸,眼里似乎有什么闪过。
矮旧的屋檐下,刺眼的白色日光将女人的影子投射在苗小蒲瘦弱的身躯上,远看就像一座大山密不透风地压在上面。
苗小蒲蹲在地上缓慢地收拾着残局。
“砰!”
摇摇欲坠的木门被摔出巨大的声响,苗小蒲吓得一抖,看来母亲是吃饱了,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少了母亲的存在,地上原本庞大怪异的影子变成小小一个,看起来干瘪又孤独。
碎掉的碗很快就被收拾好了,苗小蒲蹲在地上良久,最终还是捡了一块肉放进嘴里,肉最开始是甜的,可嚼到最后只剩苦涩蔓延。
裴恒言先去见了奶奶,奶奶对裴恒言的态度很是冷淡,只是告诉他房间都准备好了,有什么需要的吩咐王妈就好了,丝毫不关心裴恒言为何突然到来。
恰好是不在意,这倒是给了裴恒言喘息的机会,终于不再是到了一个地方像是什么稀奇动物被围观似的,裴恒言是受够了各种明里暗里的试探。
说到保姆,裴恒言在见到王妈的第一眼就觉得她有问题,“王妈经常把您一个人丢在家外出吗?这样很危险。”
奶奶不喜欢被打扰,所以身边只留了王妈一人照顾,平时需要的生活物资每隔两天就会专门的人送过来,就是为了让王妈能够时时刻刻都待在奶奶身边看护。
今天的情况实在凶险,裴恒言都不知道要是那个小黑皮成功翻进来会发生什么,如果当时有人在家的话,他绝对不会有这么大的胆子的。
“不是经常,偶尔一次吧,她家里有要照顾的人。人虽说算不上有多好,可也决计算不上很坏,我都习惯了她的照顾,不想再折腾了,就随她去吧。”
王妈家里有人需要照顾是裴恒言没想到的,因为当时为了能够更好地照顾奶奶,找人时特地强调了家庭负担这一块,想必王妈是隐瞒了真实情况。
“更何况她不在的时候还有小蒲过来给我做饭,陪我解闷,离开一次也没关系的。”
奶奶的解释让裴恒言有明显的愣住,先前在路口的老人也是称呼小黑皮为小蒲,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错怪人了,可叫做小蒲的少年当真是个怪人,那种情况下还硬是犟着不和自己解释。
晕车加上暴晒让裴恒言一点胃口也没有,从奶奶房间出来后裴恒言就扎进了给自己准备的房间。
王妈上来问自己吃什么,裴恒言吩咐随便煮个甜汤就行,裴恒言最近一年嗜甜得很,前段时间恨不得每天都抱着糖罐子。
王妈正打算离开之际却被叫住了,“村里面是不是有个叫做小蒲的人?”
“您是说苗小蒲吧?那就是个小疯子一个,和他妈一样。”听到王妈的描述裴恒言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头,“他母亲怎么了?”
“就是疯了呗,整天神神叨叨的,就顾着打扮自己,稍有不注意就会发疯打人,大家都不敢靠近他们娘俩。”王妈此刻语气全是嫌弃。
“苗小蒲也有病吗?”
“那倒是没有。”回答的相当干脆。
对此裴恒言嗤笑一声,这个村子里的人真奇怪啊,明明有求于人,可又嫌弃人家。不怪自己之前看那个老妇人从苗小蒲手里接东西时一点不肯挨着碰着,现在想来可能是怕被传染所谓的疯病。
可无知往往才是最大的病。
“王妈,你也算是裴家的人,希望你以后能够注意下言辞。”
裴恒言支手撑在下颚,半倚在二楼的护栏上,自上而下地注视着王妈,语气不算严重,可眼睛是一片黑沉。
被那样的眼睛盯着只有湿冷的寒意,王妈一连应了好几声,可面上的表情还是有点不屑,甚至还带着优越感,裴恒言看在眼里却没有再说什么了。
裴恒言的房间在二楼走廊的最里面,就像奶奶说的那样,洗漱用品和睡衣都准备好了,只是在将睡衣拿起后,裴恒言发现睡衣小了一大截,倒像是自己两年前穿的尺码。
将睡衣放一边,裴恒言从自己带来的行李中找出一条休闲裤,很快房间内就响起了水声。
没一会,裴恒言就顶着一头潮湿沉重的长发从浴室走了出来,浸着水的黑发像浓重的墨水晕染盛开在后背上,延流的水珠滑过沟壑起伏明显的肌肉再滚入裤腰,留下一道道透明水线。
虽然留着长发,但是裴恒言很讨厌吹头发,拿毛巾粗略吸干水分后,剩下的就自然晾干了,即使第二天起床头大概率会痛。
等待头发晾干的时间,裴恒言习惯通过打游戏来消耗,擦完头下意识找手柄时才意识到自己来到了里水村,一个距离A市有着数百公里的小村庄。
游戏手柄并不重要,可来到里水村需要面对的问题正在一点点显露出来。
聒噪的虫鸣,即使窗户都已经关死,可依旧是无孔不入地吵着大脑,裴恒言在窗前站了一会,漂亮的脸上全是不耐,这会看上去会有点凶,可仔细看的话神情里还夹杂着一点焦虑。
修长素白的手指在窗边毫无规律地敲着,抓着窗沿的手背浮现出一条条青筋。
记忆里那些东西像是附骨之疽,无时无刻不再提醒着裴恒言,是为什么来到这里,又是为何从万人瞩目的大少爷变成被驱逐的落水狗。
可要是再来一遍,裴恒言照旧如此。
那些个害人的东西裴恒言尝了个遍也没低过头,在村子里待两个月又能怎么样,高高在上的人注定要失望罢了。
虽说今天一天都不怎么样,奶奶也不待见自己,准确地说是不待见所有姓裴的,自己只是被连带的,可无感不等同于讨厌,只要见不到那些讨厌的人做什么都是好的,更何况里水村的月色还是难得的。
看向月亮时,裴恒言的焦虑才算缓解一点,清透的光辉透过窗子洒在房间,给一切都罩上朦胧的散纱。
“九块、十块、十一块......”
就着清亮的月色,苗小蒲一点一点地数着最近赚的钱。
算上前些天钱,苗小蒲一共有六十块了,还要再攒两天才可能凑够母亲半个疗程的药钱。母亲吃的药是越来越多,可清醒的时候却越来越少,苗小蒲害怕的同时只能加快攒钱的速度。
望着今晚圆满月亮,苗小蒲在心里期想有一天可以带着母亲去大医院看病。
小心地钱放进盒子后,苗小蒲出门了。
七月正是西瓜成熟的季节,一颗颗饱满圆润地藏在田间绿叶深处,在夜晚的时候悄悄长大变甜,苗小蒲一拍一个准。
种了西瓜的人家为了防止西瓜被偷都会在自家瓜田前搭着简易的帐篷,晚上睡在里面,在朦胧的月色下看就像是西瓜田里长出了超大的白西瓜。
一大片乌云正在接近天上的圆盘,苗小蒲就蹲在玉米地后等着最后的时刻。
第一次做这种事情的苗小蒲紧张的不行,手无意识拽了不少玉米须落在脚边,恰好此时乌云遮月,周遭短暂地彻底暗了下来。
过于紧张的苗小蒲都没有听见帐篷里传来的呼噜声,以及踩在田埂枯草上的脚步声,耳腔内充斥的全是自己激烈的心跳还有吞咽口水的声音。
苗小蒲对自己还是有点高看了,真正行动时根本不看,惊慌中随便摘了一个西瓜就跑,却没想迎面直直撞上一个人,额头陷入有点硬又有点软的东西里。
闭着眼做了亏心事的苗小蒲第一反应就是自己遇见鬼了,吓得全身长毛,也把西瓜往前一塞,嘴里念叨着“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根本没机会拒绝的裴恒言莫名成了同伙,起初只是睡不着出来散步的裴恒言先是撞见小贼偷瓜、紧接着就是一言不合给自己上价值观、最后成为同伙,裴恒言的额头挂满了黑线。
苗小蒲现在制造的动静可以刚刚偷西瓜时的动静大了不少,裴恒言见苗小蒲身后的帐篷亮起了灯,里面人影晃动,感觉下一秒就要喊抓贼了。
裴恒言稍一思索便抬手抓着苗小蒲的手腕跑了。
苗小蒲以为自己会被鬼吃了,可手腕上传来的湿热触感给了他一点睁开眼的勇气,看看自己面前的是人还是鬼。
率先映入眼帘的是流银一样的华服,像是披着月光而来的仙人,银色的暗绣在主人的一举一动间缓缓流淌,兜住的星河彷佛下一秒就会流淌出来。
在里水村中,大家都是穿着肥大舒适方便做活的裤子,裴恒言是苗小蒲见过的第一个穿裙子的人,很好看。
衣服好看,人也好看,慌乱间自己好像是被从天而降的公主拉着私奔了。
带着柑橘香气的长发轻拂过苗小蒲的脸旁,苗小蒲的心在瞬间有失去和获得双重矛盾感受。可他并不害怕,也不排斥,他只是顺从地接收着裴恒言带给自己的惊涛骇浪。
月光最后落在了在苗小蒲牵起的嘴角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