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榛子》小虎的围巾

5、5

　　高一结束放暑假的那天学校照例开家长会。林亦柯成绩优异，加上所有老师都知道他的家庭情况，在征求他的意见之后让他提前放学回去了。
　　林亦柯下楼的时候被背后跑过的同学撞到，根本没有反应的机会他瞳孔骤缩整个人就直直栽了下去，不过想象中的疼痛没有发生——他被人接住了。
　　那人身上好像有雨水的味道，外面在下雨，林亦柯想。
　　林亦柯睁开眼看见那人担忧的表情，微蹙的眉毛，棕色的眼睛里能看见自己惊慌的表情。
　　林亦柯愣神的功夫路过的老师已经赶过来了，那个人把他放开不再看他，笑着问老师某个班在哪，他是过来开家长会的，老师给他指路，他便道了谢离开。
　　老师慌里慌张地看他没事，舒了口气，又厉声把刚才在走廊里奔跑的学生叫住，让他们给林亦柯道歉。
　　他表示摇头自己没事后，老师又训斥那群学生，给他们说在走廊里奔跑的危险后果。
　　那些人听没听进去不知道，反正林亦柯没听进去，他的眼神不知为何一直黏在那人的背影上。
　　穿着一套休闲卫衣套装，身材修长挺拔，小跑着消失在他的视野。
　　出校后他举着伞在路边漫无目的地乱走，雨滴淅淅沥沥反反复复，马路上到处都是小水洼，空气中弥漫着的汽车尾气夹杂灰尘的潮湿闷热气息挥之不去，让人心烦。
　　直到雨停了，他隐约听见某个巷口传出小猫凄厉的叫声，他跟着声音找过去，发现是几个外校的学生把一只猫堵在角落里用脚踢。
　　猫的嘴巴已经能看见血了，躺在水洼里了还在发出哀嚎，几个人仍不放过，嘻嘻哈哈地更加用了力。
　　林亦柯过去把他们扯开，给了小猫逃跑的机会，发生冲突在意料之中。
　　伞掉在一边，被堵在角落挨揍的从小猫变成了他，人多势众，他根本没有还手之力，林亦柯甚至觉得自己要死在那了。
　　“欺负同学可不是好行为哦。”林亦柯觉得自己好像幻听了，声音虚虚实实地传到他耳朵里。
　　那几个人闻声回头，林亦柯倒在地上，雨水混着血水和眼泪浸在他的身上，他睁不开眼，迷迷糊糊觉得这个人和下午遇见的那个人身形有点像。
　　大人模样对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高中生来说基本没什么威慑力，只觉得是又一个送上来讨打的。
　　那人三下两下给几个人踹在地上，嘴里还似乎歉疚：“唉，我没想对小朋友动手的，我裤子都淋湿了。”
　　走到林亦柯身边蹲下看着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随后把他架起来，好像一点也不在乎他校服上的污迹会印到自己的衣服上。
　　林亦柯努力睁开眼睛看他，这个人就是下午那个接住自己的男人，他想说话，却觉得发不出声音。
　　那人给他拦了一辆出租车，小心地给他塞进后座，抽一叠张百元大钞给司机，简单说了一些情况，让司机报警顺便给他送医院。
　　林亦柯凌晨在医院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身上哪哪都疼，幸好已经放暑假了，不然这一身伤都不好跟老师解释。
　　思绪翻滚又想到白天的那个男人，帮了他两次，自己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甚至连声谢谢都没说，以后再见到一定要好好感谢他。
　　不过后面整个高中生涯，林亦柯再没有遇见过他了，尽管他时常驻足那个救了他的巷子，开家长会的时候晚些再离校，他都没再碰到过那个人。
　　那个人好似是他平淡生活掉入池塘的一粒石子，泛起了波纹，又很快归于平静。
　　林亦柯有时觉得自己快要忘记他了，可是偶尔午夜梦回，他又想起那个人温柔多情的桃花眼，那个人温暖的体温和带着雨水味道的气息。
　　他其实有点想不通，怎么脑海里总会浮现那个人的身影，是因为他当时救了自己吗。
　　是因为他救了自己吧，他这样想。
　　林亦柯高考考得很好，不过他拒绝了更好的选择，直接在本市就读a大的法学专业了。
　　偶然的一次机会，他在手机上刷到关于国内房地产龙头企业乾毅集团的创始人的曾孙女两周岁生日宴的消息，内容夸张地表述其规模之大之奢侈，不少网友表示投胎的时候头朝哪才能这么幸运。
　　他随意翻了翻，这种豪门贵族的生活离他太远了，他不太感兴趣，直到看见秦氏家族的照片。
　　林亦柯看见照片上边冷峻面容直视镜头的秦臻，他的心颤了一下。
　　竟然是他。
　　原来他的名字叫秦臻。
　　被林亦柯定位也心头上的一个未完成的任务的人，就这么以一种出乎意料却又合理的方式再次回归到了他的生活里。
　　后面他经常在网上搜索秦臻的资料——这是他了解秦臻的唯一渠道。
　　他知道了原来秦臻在帮过他的那年就出国了，出国前也在a大读了三年，他又从网上看见说他在国外不学无术，吃喝玩乐难以扛起乾毅集团大任才一直只能待在国外的说法，还附上了他在酒吧喝酒的照片。
　　后面林亦柯自己又去多查了资料，才知道其实那是场主题比较特殊的晚宴，只不过灯光太昏暗，加上参加晚宴的人穿得比较随意，才给了小编乱写的机会。
　　照片上的秦臻穿着白色衬衫，领口扣子解了几颗，袖口被卷起来，漏出来的手臂肌肉线条流畅，手上举着威士忌杯，侧脸轮廓精致清晰，笑得张扬又耀眼。
　　图片被他点了保存。
　　林亦柯就靠着虚拟的网络，去了解这么一个网络上表现出来的秦臻，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拼凑了一个他心里想着的秦臻。
　　最近的消息也就是秦臻回国了，a市很大，几千万的人口，曾经林亦柯在看见秦臻回国的消息也会幻想着说不定就遇见了，还想着怎么跟人开口道谢。
　　不过都以秦臻再次出国的消息为结局。这次回国，无非跟之前差不多，待不了多久就还是要离开。
　　所以被室友硬拖出去闲逛，在路边碰到牵肠挂肚这么些年的，站在他面前的，温柔和煦地笑着朝他伸手自我介绍的秦臻时，林亦柯没有结巴说不出话就已经很不错了。
　　有一种四处飘荡的落叶终于稳稳地躺在泥地上的那种踏实感，感觉很奇怪，但他很喜欢。
　　他终于对着他好像单方面认识了五年惦念了五年的人说了第一句话：“你好，我是林亦柯。”

　　Keira拿着两份文件敲门进办公室的时候，秦臻两腿交叠搭在办公桌上，手里是一份娱乐小报，用着慵懒不正经的语调出声：“乾毅小公子低调回国后，首次露面竟是为了她。”
　　那是被花里胡哨的字体加大加粗的标题，附带了几张秦臻和楚泽秋身影模糊的照片。
　　秦臻看了两眼啧啧出声，说这编辑哪家的这么会写标题。
　　随手把小报叠了叠扔在一边，这种年代了竟然还有纸质的报道，也是难为秘书给找出来。
　　Keira把两份文件递过去：“都在这了。”
　　秦臻接过去，先看了严晟远的资料，听着对面的助理说话。
　　“严晟远家的公司是做人工智能的，在b市那边发展，父母都是白手起家，发展前景广阔，目前那两位也可以说是其行业的资深人士，根据现有信息，他们的家庭氛围也很不错，父母很开明，严晟远高中时谈过一次恋爱，女方父亲职务变迁，全家移民国外，据了解是女方和他在职业发展上无法达成共识，两个人就分手了。”
　　秦臻翻了翻几张纸，上面可以说是事无巨细，还附带了照片。
　　“林亦柯的履历就更少了，上学比较早，学习成绩优异，目前获得不少含金量很高的奖项，去年六月份至九月份在环城律所做实习助理。父母曾经都是a大的教授，可以说是高知家庭，不过他上高中时父母在空难里逝世了，也没有其他亲人，连亲近的人都很少。”
　　秦臻翻纸张的手顿了顿，上边写着飞机班次，是趟国际航班，那场突然的空难当年轰动全球。
　　“父母离世后一直是一个人生活，他的邻居和他父母的同事会偶尔关照他。高考考得很不错，但是没有离开a市，目前在a大读法学专业。”
　　其实照林亦柯的成绩完全可以去更好的大学，尤其他现在在读的专业，a大绝不是最优选择。
　　像他们秦家楚家或者在a市的其他富家子弟大多都是因为成绩勉强够到这个学校的分数线或者是自家的产业在这，方便进公司学习才会进这个学校读书，大部分都在专业顶尖的大学，或者直接被送出国。
　　比如秦嫀和楚泽北是在邻市的顶尖财经大学读完的大学，楚泽秋则是因为成绩刚过她读的那个专业的分数线没几分才会来这。
　　秦臻是个例外，高考成绩其实很不错，报志愿的时候说好了填和楚泽北一个学校，结果录取通知书出来后楚泽北才知道自己被耍了。说好的一起发奋图强，结果半路秦臻把楚泽北抛弃了。
　　面对楚泽北的指控，秦臻毫不脸红地说他有秦嫀，用不着发奋图强，混吃等死就行了。
　　秦家老爷子对此也并没有表示什么态度，这事也就板上钉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