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榛子》小虎的围巾

2、2

　　秦臻靠在座椅里喝了两口咖啡，充足的光线透过他眼前巨大的落地窗灌进办公室。
　　公司挑了个好位置，这个楼层可以将整个城市的繁华尽收眼底，阳光透过高楼的间隙，投下斑斓的光斑。
　　回国那天聚餐结束回秦家公馆的路上，秦嫀让他暂时先把重心放在国内，国外的公司让他尽快处理好，集团现在的情况不能再拖了，机不可失。
　　秦臻表示没有异议。
　　其实海外公司已经运转得相当出色，这几年组织架构大换血，都已经不需要秦嫀的人去帮他，基本都是秦臻自己筛选出来的高层。
　　这些事秦嫀这些年都看在眼里，听见这话也只是笑着看了他两眼。
　　车内静默良久，秦嫀最后开口让他有时间多去医院看看。
　　手指曲着一下一下地敲着扶手，丝毫不在意身后的助理指挥着人说把发财树放在哪里。
　　放在一旁办公桌上的手机叮了一声，屏幕亮起来弹出一条消息，上面显示着一个地址。
　　楚泽北推开门，一男一女坐在还算典雅的包厢里，头顶是暖黄色的灯光，顺着柔和的光线，唇角带笑的男人长相极为英俊，慵懒地躺在沙发靠背里，用一双深邃莫测的桃花眼注视着对面的女人，听她侃侃而谈。
　　两个人听见推门的动静都顿了顿朝他看去。
　　楚泽北眼神示意秦臻问怎么回事，秦臻却只是抬了抬下巴，“先坐。”
　　对面的女人讲了半天也不见秦臻说一句话，从她进这个包厢推销玉石开始，秦臻始终未发一言，既不赶她走，也不应答。
　　包厢里陷入沉默，女人有自知之明，挫败地叹了口气：“既然秦先生目前没有这个意愿，我也不好勉强，但若是日后有需求，可以联系我。”
　　女人把名片递过去，秦臻礼貌接过看了两眼，珈琍珠宝，销售顾问，孟铜。
　　秦臻前脚刚踏进这家高级休闲会所，孟铜后脚就跟意外地走错了包厢，又惊奇地认出了乾毅集团的小公子，紧接着就开始自我介绍，向他推销珠宝玉器。
　　他笑着把名片收下，说了句“好。”
　　孟铜只好离席。
　　“怎么回事？”楚泽北看着关上的包厢门，给自己倒了杯水，问对面打了个哈欠的人。
　　“卖玉貔貅的，”秦臻笑了一声，起身坐到餐桌旁，把名片又递给楚泽北看，“说放在公司里招财，你买一个？”
　　他才回国没几天，推销玉石的都找上门了，暗地里不知道还有多少人盯着他呢。
　　楚泽北懂他的言下之意。
　　好不容易听说他回来了，拉拢试探的人一波接着一波早就按耐不住，秦臻的助理全都拒了，没想到还有能堵到他吃饭的地方。
　　“怎么来这么晚？”桌子上的菜不太合秦臻的胃口，没吃两口就停了筷子。
　　楚泽北倒是没他那么挑，大快朵颐。
　　“嫀姐那边OK了，”他掏出手机划拉两下递给秦臻，“里面一份证词还有一些鉴定照片，嫀姐让人私底下找她们谈了，很多女孩估计是害怕，没给回复，只有一个女孩答应了，嫀姐那边已经都准备妥当，女孩也保护起来了。”
　　照片里面有女孩身体上的淤痕，脸上的巴掌印和嘴角的血迹，还有一些不忍心让人细看的伤，底下附带着鉴定结果。
　　“这女孩也挺聪明的，当时那两个畜生给她钱息事宁人的时候她收了也说了绝对不会说出去，但是钱这女孩没动，并且回去之后悄悄找人做了鉴定，那些东西被她好好收着呢，这也是嫀姐找到她，她才决定把东西拿出来。”
　　两个畜生说的是谢继和赵奇赫。
　　这两个人从小就被家里惯坏了，当年秦家办宴会，秦臻生病没出席，又觉得呆在屋子里无聊，自己躺在后院的秋千上休息。
　　就是保姆短暂离开的十分钟里，这两个混小子在宴会上待不住跑到后院，看见秦臻长得漂亮，把人从秋千上拉下来扒他衣服，说要看看他到底是男孩还是女孩。
　　秦臻从小学得格斗突然就派上用场了，就算身体不太舒服，打两个体格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小孩还是绰绰有余的。
　　保姆听见动静赶过来的时候，两个小孩已经被秦臻给踢到泳池里了，好在泳池水没那么深，两个人只在里面噗通噗通，淹不死。
　　秦嫀当时已经上高中了，就算穿着礼裙身上也显了稳重又沉静的气场，给秦臻理了理杂乱的衣服，问怎么回事。
　　秦臻一句他们俩扒我衣服简直让谢赵两个老总当场冷汗直冒，在秦家的地盘扒秦家少爷的衣服，跟皇帝面前打太子有什么区别。
　　赔笑说都是十几岁的孩子闹着玩的，回去之后肯定会好好教训的。
　　秦嫀说既然要教训就不必等以后了，我们秦家只讲究有问题当场解决。
　　两个四十多的老总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秦嫀就让秦宅的保镖拿了一个游泳圈扔进去，拿着防爆叉把要爬上岸的两个人又戳回去了。
　　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两个人此刻只像落汤鸡，在池子里大喊大叫，喊他爸救他。
　　两个老总恨铁不成钢，但也心疼自家太子，怨恨秦嫀太小题大做，转头找秦老爷子说道，可是秦老爷子只是站在秦嫀和秦臻后面笑，跟周围的人说，这是我宝贝孙女，马上进乾毅学习了，让大家多多提携。
　　一句话就让两个老总心又凉了半截。旁人也不再敢说些什么，只能心里想着千万别惹到秦家这俩祖宗。
　　闹剧以池子里两个人快没力气了才结束，两个大腹便便的老总心疼的给儿子捞回家，还得点头哈腰道歉赔笑，心里不知道多不是滋味，又恨儿子是个十足的蠢货，在宴会上都能出事。
　　这两个小畜生之后到底是不再敢随便招惹秦家人，只是劣根性改不了，他们到了高中大学开始招惹没权没势的小姑娘，长得好看清秀一点的男生也不放过，当时不敢做得太过，事后给一大笔钱息事宁人就结束了，偶尔网上有什么水花也很快被摆平。
　　这么多年平安无事让他们越来越肆无忌惮，前段时间玩得太过火，有个女孩差点没命，事情闹得太大，两个人只能跟家里人坦白。
　　当天晚上那两家屋顶都快掀翻了，找了不少关系才把事压下去。
　　只不过纸哪能包住火，赶上秦家换代，这两家是撞枪口上了，能做个导火索也算他们的荣幸了。
　　秦臻拿过他的手机看了看之后扔回去：“就说了那两个人是蠢货，这么多年了还是不长脑子，真把自己当回事了。”黄赌毒没一个不敢碰的。
　　“蠢得要死，那两个老总也是在商场打拼了不少年了，怎么生了这两个货，要被坑死喽。”楚泽北收了手机附和。
　　“把律师团队准备好，我跟秦嫀一样，不好明面上出手，有什么事要做等她通知就行。”
　　楚泽北点了点头，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了，泽秋说想你了，你有空去看看她。今天有空吗？”
　　“今天？今天不行。”他待会得去趟医院看一眼老爷子，“前两天不刚见过。她怎么自己不给我打电话，今天是周末也不见她跟你一块过来啊。”
　　楚泽北笑了一声，说别提了，你俩一个比一个忙，他这个亲哥哥最近也没能见到她几回。
　　秦臻挑眉问怎么回事，楚泽北只说不清楚，估计忙着学校里的竞赛。
　　饭没吃太久，楚泽北公司有事先走了一步。
　　秦臻拿着西装外套走到门口，又停了脚步，看着那张在桌子上的名片，塞进了口袋。
　　一辆黑色宾利停在地下车库，秦臻弯腰坐到后座，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左手还夹了一只快燃尽的香烟，驾驶座上的司机安静得像个透明人。
　　“去医院。”秦臻手肘撑在扶手上，语气平淡，车子很快从车库驶入繁华车道。
　　病房外站了两个保镖，看见是秦臻连忙给门打开让他进去。
　　秦老爷子八十多岁，中风一个多月了，此刻在床上瞪着浑浊的眼睛望着他，呼吸机的透明罩上一下一下地起水雾。
　　屋子里没开灯，全靠窗户透过来的月光。
　　“老爷子没睡呢，”秦臻扯了个凳子坐到旁边，“别瞪了，瞪我也没用，都躺床了气性还这么大。”
　　“我上回回国的时候您可不这样，怎么了这是，谁给您气中风了？”秦臻给自己剥了个橙子，抬头看了眼还在死死盯着他的老爷子，“您吃不了，我自个吃吧。”
　　“这么大年纪了还不退位回家享清福，你看看这下好了吧，躺病床上了吧。姓秦还真把自己当秦始皇了？还到处找旁门左道，不会指望自己能长生吧？”
　　“哎，老爷子，法治社会，崇尚科学，做那些干什么，年纪越大，怎么胃口还越大了，也不怕撑着自己。”
　　秦臻慢条斯理地吃完一整个橙子，去卫生间洗了个手，弯腰给老爷子压了压被子：“行了，您就老实在这床上躺着吧，之后的事你也管不了不是？”
　　秦臻起身往门外走，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停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眼：“我姐是您一手带大的您还不了解吗，要么是不想要的，想要的就没有得不到的。”说完把门关上，隔绝了门外的光线，皮鞋踏在地上的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小。
　　秦老爷子躺在床上，好久才呜咽了一声，不知道想说些什么，又忽然安静下来，只盯着天花板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