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淡季出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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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相亲对象
傍晚七点半，陈一星还在工位上拖延时间，事务所的淡季原本人就来得稀稀拉拉，这个点更是没剩几个人了，偌大的开放办公室显得空荡荡。
夏季夜幕降临得缓慢，此刻透过玻璃墙还可以一眼望见外边热腾腾的街景。陈一星叹了一口气，她不仅要马上离开充足的冷气，还要跟一个陌生人去吃火锅。
陌生人是陈一星的第一个相亲对象，两人加上微信后至今没聊满十句话，这顿饭也是陈一星母亲和对方约好后，把截图转发给陈一星，只叫她准时赴约。
相亲对象选的火锅店距离陈一星工作的写字楼不足两百米，看起来是为了充分便利刚下晚班的陈一星。
这几年经济太差，火锅店为了活下来也不断推出新花样，宽窄火锅原本是家传统小院火锅，因为处在CBD地段，便被精装修成大面积的落地玻璃，雅致得倒像是家西餐厅。
走到店门口，陈一星毫不费劲就锁定了要跟她吃饭的人，全店唯一独坐一张桌子的男生。
男生戴着眼镜，穿的是像工装的蓝色短袖衬衣，桌子上已经摆好几道菜，火锅香气突然有些诱人，陈一星加快步伐走上前去。
男生也抬眼望见了她，站起身来跟她打招呼。
“我刚点锅底的时候先点了几个菜，你现在直接扫码就能加菜。”
“好的好的。”陈一星埋头紧盯手机屏幕，专心致志加起菜来。
可能因为吃的火锅，氛围并没有想象中尴尬。男生看起来蛮温和的，两人几乎没啥交流且客客气气地吃到半程，对方才反应过来得切入正题，便对陈一星说：“听李阿姨说你特别学霸啊，本硕都是985高材生。”
“我属于是末流985里成绩还不好的，一点也不学霸，听我妈说你是公务员呀，现在公务员可难考上了，我很多同学都在一心考公的。”陈一星毫不犹豫并一气呵成地回答完这番话，对自己的反应速度颇为满意。
对方笑了笑，放松姿态说，“你在事务所工作强度应该不小，不过收入也不低吧，听说都拿时薪的。”
“如果是律师的时薪那还能看看，但我是做审计的，属于乙方从业者里的食物链底端。”这是陈一星发自肺腑的话。
对面男生哈哈大笑，“李阿姨很关心你会忙到没时间谈恋爱的……”
陈一星尬笑。
可能觉得陈一星看起来憨厚皮实，让人不起防备，对方突然主动讲起自己的大学白月光前女友，陈一星怔住了。
从没经历过相亲的陈一星以为这种时候自己必须得接住对方的话，绞尽脑汁想了想说，我讲我初恋吧，他是我高中同桌，三年里我们成绩原本都差不多，结果高考他比我多考了三十几分，直接上北大了。
相亲对象说：“这可是学霸爱情故事啊，是在你追我赶的氛围里喜欢上对方的吗？”
“也不算是吧，高三时我鼻炎挺严重的，每节课擤鼻涕要生产一塑料口袋废纸，每次课间他都默默去帮我把袋子里的纸倒掉……”
陈一星认为自己可能是吃太饱导致大脑转速下降，对自己在这场相亲后半程的表现不甚满意。不过也没什么，凡事都有第一次嘛，更何况这个赛道她一点也不想再钻营了。
跟相亲对象还算愉快地告别，也能跟妈妈轻松交差，陈一星在夏夜的大马路上居然变得快乐起来，似乎忘了明早六点要出差的事。
2.淡季出差
清晨六点，陈一星已经过完机场安检等待跟项目组的同事们汇合了。最先来的人是陆温迪，一个比全部门女生都更为精致的男同事。
“陈老师你也太早了吧，我整整开了两个小时，天府机场是真够远的啊！”陆温迪用口罩遮挡住半张脸，却没挡住明显的黑眼圈，如果今天不是去出差，陈一星估计他会戴上墨镜。
接连到达的同事也无不抱怨天府机场位置太远，同时唏嘘行业真的日渐式微，客户为了省几百块钱都不给大家定从离市区近许多的双流机场出发的机票，这次出差的住宿条件想必也好不到哪儿去了。
这几年审计行业本就内卷严重，为了中标项目各家事务所审计收费不断压缩，造成的结果是项目人员配备不断精简，工资却一点没涨，年审出差一般住的也都是快捷酒店。
但他们这次出差的项目是ipo，陈一星本来还抱有一点期待的，她记得学生时期她去ipo项目上实习，甲方客户会阔绰地统一安排券商、律师和审计师的餐饮食宿，甚至连她一个小小的实习生，住的都是当地的万豪呢。
不过这几年随着对金融业监管不断趋严，项目成功难度直线上升，利润却大打折扣，连带着压缩项目推进过程中方方面面的成本，也包括了乙方人员的开支。
而令陈一星内心真正沉重的是，原本跟着他们一起出发的审计助理上周突然就离职了，经理也没有重新补充人手的意思。这意味着她作为项目组里资历最浅的人员，除了要完成自己级别对应的科目底稿，还要承担审计助理核查流水、发银行询证函等耗时费力的工作。
通常项目组会招实习生协助做一些重复性强、体量较大的工作部分，但当她看见今年新招的实习生翁晓晓连ctrl v的快捷键都不会使用时，内心却恢复平静了，决定坦然接受自己的命运。
温晓晓是还在读研二的财经专业学生，样貌甜美，性格也讨喜，虽然做事马马虎虎，但大家也愿意让她当项目组的吉祥物，成为这次跟着去苏州的两名实习生之一。
温晓晓总喜欢粘着陈一星，派给她的活没做好，陈一星也不会当着大家的面说出来，而是直接私聊她，更不骂她催她。试探到陈一星的好脾气后，温晓晓还时不时开她的玩笑。
检票排队的时候，温晓晓凑到陈一星耳边说，陈老师，我昨天在宽窄火锅看见你了，跟一个男的一起。
站在她们身后的陆温迪也凑上来说，你们在讲什么八卦，人家也要听。
陈一星立马用求知的双眼望着陆温迪：“陆老师，蓝添这个项目好不好做啊，为啥在快出半年报的时候换审计师呀？”
“他们家何止是换审计师呀，连券商也换了，医美行业本来上市难度就很大，这据说已经耗了两年了还没放弃……”陆温迪压低声音给她们介绍这次要做的项目状况。
3.苏州的重逢
上了飞机，项目组的人都坐得很分散，这是大家值机时心照不宣的默契，至少可以让这两小时的飞行时间不那么像在加班。
但这份边界感不属于实习生，温晓晓直接问了陈一星的位置然后紧挨在一起。起飞前，她没忘记继续刚才的八卦。
陈一星也鬼使神差地给她讲了昨天的经过，温晓晓故作老成地说，“第一次见就跟你讲自己的白月光前女友，估计对你没啥想法。不过，我更感兴趣的是，你跟考上北大的同桌后来咋样啦？”
“当然是跟不上别人优秀的脚步，上大学后应该就没联系了。”陈一星其实记得，刚上大学的时候，他们经常在□□上聊天，那时候刚开始玩微博，他们好像也互相关注了，还有大一寒假回老家，同桌还给她带了稻香村。
之后确实就再没联系了，大学的生活像一个万花筒，可以吸引住她的事物太多了。她常常会想念那时候生命气息充足到不停裹挟她朝前涌动的感觉，无论遇到再优秀或难忘的人事物，也舍不得驻足太久。
早上九点半，一行人落地浦东机场。客户的一辆七座商务车和一辆小巴车才刚好装下全部人和行李，并一刻不停地往苏州工业园区驶去。
ipo的节奏非同一般，甚至来不及先回酒店放一下行李，就已经到达客户公司了。
司机略显为难地向他们表示，等下这两辆车还要公用，大家只好手忙脚乱地把自己行李寄放在前台，准确说，是堆满了前台。
这时从大堂电梯走出两名女士，一位年纪较大，但看起来精明利落，穿的是优雅的新中式斜襟马甲和素色半裙，满脸笑容地指引他们往里走。陈一星他们带队的项目经理苏南客气地叫对方王经理，估计就是蓝添的财务经理了。
另一个女生年纪很小，穿的卫衣牛仔裤，戴黑框眼镜，跟在队伍最后，等大家全部进电梯后，才跟进来按了11层。
“在11楼给你们腾了间大会议室，因为你们人多，券商和律师挤一个办公室，面积都没你们那间大。”王经理转过头对苏南说。
苏南露出她一贯迷之微笑，搭话道：“听说他们是昨天入场的？”
“对对，就在你们隔壁，也方便你们沟通。你们有问题随时找我，或者找小张也行，”随着王经理目光转向，大家一起看向电梯一角的年轻女孩，“她是我们的成本会计。”
推开会议室门，果然有一张巨大无比的实木会议桌，占据了会议室四分之三以上面积。大家熟练地找位置坐下，掏出包里的电脑，再要来好几个插座和wifi密码，便直接投入工作状态。
几分钟后，听见有人敲门。离门最近的陈一星去打开门，一个挺帅气的年轻小伙站在门口，手里端着一大盘零食水果。
“哈喽，你们是刚来的审计老师吗，我是隔壁券商的，给你们送点吃的，以后还请多多关照噢。”陈一星谄媚地笑着接过果盘，心想先不用管审计和券商日后有多少八字不合的时候，但现在她是真饿到低血糖了。
但还没等她吃完一根坚果棒，对方就递给她一个硬盘，说老师能不能把你们采集的数据给我们一份呀？
陈一星在心里默默翻白眼，财务拷给大家的数据难道不是一样的吗，不过是懒得整理而已。不过吃人嘴短，她只能笑着应下。
陈一星一边将数据复制进硬盘，一边手也不停地往嘴里送零食，陆温迪明明隔得老远，仍不忘烦人地说，陈老师注意身材管理。
早上太早去机场，大家几乎都是素面朝天，头发也乱糟糟。陈一星站起来撑了个懒腰，打算去隔壁送硬盘。
陈一星只轻轻敲了下门，很快就有人帮她打开，她突然才记起自己是个脸盲，刚才那个小哥长啥样来着？
陈一星一边无措地思考一边环顾会议室里的人，每一张脸似乎都很好看，很精致。那个长卷发灰色大衣的美女应该是律师吧，其他都是券商的人么……
突然间，陈一星狠狠愣住。
有一张她无论如何也没想过会在这里见到，但这两年里多少个午夜梦回里频频出现的脸，陡然模糊了她的双眼。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淡季出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