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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余墨浸芙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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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入茅庐的医师治不好久经拖延的病症;经验丰富的医师治不得有意隐瞒的病人
芙蓉居再一次静了下来,四籁衢静,又是落雪。他夜里难眠,捡着一把青伞,低着头看着平整的落雪。回望,一串不怎么齐整的脚步,在被衣服扫的乱七八糟的雪堆中显现出来
黑暗藏在他的眼睛里
他不痛快,说不出是因为宁长老,还是宁尔於。又或许和千千万万次以往一样,只是愤恨怨恼今天天气不如意
贯穿芙蓉居的那条河道已经冻成了冰,他索性抄了近道在冰上走。走到湖中那一点亭,把乱七八糟的心事都冻存在湖中
这座亭子藏在芙蓉居的角落里。设计精巧,装备齐全。倚着山,围困在角落里,看着自己的影子在烛火里招摇
他从机关处取出墨锭,丢着意识研墨。又在神游的时候,在纸上写下了宁长老的名字
他得到的消息少,并不能推知南维克到底发生了什么。也就想不通,维克族竟是被逼到了退出南维克,四散逃命的地步
纸上的名字越来越多,多到他复盘都想不出个前后顺序,到底是因为谁想起了谁,还是这些名字压在心底,同时汹涌澎湃撞出了枷锁
他死盯着白纸黑字半天,长叹,继续蘸墨,一笔一划,条理清晰。白纸染了墨,藏了心事。直到墨水彻底侵染了白纸,他灭掉油灯,在雪中望湖冰
他揉皱了那张纸,打开某个机关,摸到了一个面具
放的时间久了,已经落了灰,指间沾了灰,他皱着眉头缩回手不敢再动,也没管被打开的机关
距离他熄了灯不过半刻时间,萧以瞻就站在他面前了“明天叫人把这里收拾了,这些天去打听打听”
这里从来都是有人收拾的,萧以瞻眼睛尖,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打开的机关,心下了然,并不多问。但他还是有点错愕“主子,你,想打听什么?”
劳音仔细想了这个问题“全部。有关南维克的全部,无论是人还是事”紧接着他想了想,还是吩咐“以后少不了往我这儿跑,劳烦大家这几天适应适应”
萧以瞻大概明白这句话背后的意思,急忙应下,生怕他反悔了一样“主子,您的病最近怎么样了”
劳音只是看着他,露出一个笑容。那笑里面罕见露出几分坦白,却叫人如何都不能坦然接受“放心,我尽量。”尽量去治,尽量体面一些
接着在他面前升腾起一团白气,像是又在叹气。低声喃喃“这件事太匪夷所思,希望没那么麻烦吧,否则……”
否则……
萧以瞻默默记下他的反应,没有打断他的思绪
“南维克会被什么人盯上呢”他像是问自己,但更像是知道萧以瞻能给他回应
“有朝廷里的人参与”
他搓起一指尖雪,又问“霜雪阁那边呢?”
“还是跟以往一样,没查到其他动静”
从来到至宁,他就觉得霜雪阁不对劲了“没关系,明天我去会会她”
萧以瞻下意识点头,反应过来后清晰明了的懵住了“啊?”
“明天不是她来芙蓉居,就是我,和你”萧以瞻直觉有什么不太妙的事情要发生,回避着劳音的视线。劳音点着雪,指间已经被冻麻了,声音却很稳“闹她的霜雪阁,把她请过来”
萧以瞻下意识回应“是!”却在反应过来后怔愣“啊?啊……啊?”
劳音像是终于察觉到冷了,拉紧了薄衫,玩味的笑着“我总不至于叫你觉得,是个正经做派的人了吧?”
难说。这里的人虽然跟着他的时间不短了,可到底是宁长老的人,平日里接触的不多,更重要的是——他们这些人,自己吩咐习惯的,貌似只有他日常起居的事情
更多的是,今儿的茶好喝啦,哪儿又该打扫了……滥用人才啊
劳音心虚咳了咳,没想到萧以瞻更紧张了。他年纪大一些,公子就是想着他行事稳重才叫他跟着劳音的
怎么会……
于是他问“主子现在也受不得了吗?这冰天雪地的……”
啧,更心虚了。劳音想着笑“没事儿,呛着了”
萧以瞻盯着他看了许久,总算说了句推心置腹的话“要是提前跑到至宁,都躲不过病情加重这一遭儿。那我该怎么面对公子啊”
劳音手指一蜷,在冰雪中回首,笑“这不是没事儿吗”
没有人想过维克族会有外逃的一天。南维克是他们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与世隔离,鲜少被人注意
他想起目前没得到任何消息的宁长老来,有些沉闷“南维克那么多人,总要有人回家的”
所以就算真的没有人住在南维克了,他也得保证南维克是维克族人的家。宁长老要回去,尔於要回去,他……
劳音捡起来那把伞,等着萧以瞻跟上,听见他掷地有声地说“南维克就算是被炸成荒地,也该是“维克人”的坟地”
“容不得外族侵犯,任何,外族人,都不该踏足南维克”
萧以瞻不知道在想什么,定定地看着他们面前的雪“诶呀不重要,现下要紧的是你自己的身子”
“如今宁长老音信全无”劳音把伞递给他“明天一早就吩咐下去,我来代他行事。若有觉得不妥的,教他们自己找一个人来替我”
萧以瞻笑的语无伦次“公子肯帮我们,是求之不得的事儿”
劳音沉默了半晌,回复“我就是个病人,也算半吊子医生,可治的不是别人的病啊”
两声哀叹,叹不走愁思
夜刚刚收了脚,晨曦初露面,芙蓉居的门再次被扣响了。宁尔於亲自开的门“天寒地冻,姑娘辛苦”
苏击禾微微低头“我来是为了我的病人,南维克的毒可不是那么好得的”
宁尔於把人迎进来“病人需要休息”
苏击禾走了几步,站定“今天情况特殊,他应该提前做好了安排才对”
劳音笑着迎出来,无视了尔於的皱眉“提前安排没有,时间刚刚好,进来坐吧”
苏击禾缓步跟上他“改你的药方是我不对”。劳音挑起门帘,等他们过去“我看出来不对了,既然还敢喝,就是我的事儿了,与你无关”
苏击禾自己挑了位子就坐“说实话,你的病情我实在感兴趣,就算不让我治了”说着把视线挪移到尔於身上“也该叫我看看,你的新医生,比我占了哪里优势吧?”
宁尔於看了劳音一眼。看他没拒绝,又给自己一个放心的眼神,大着胆子接过了她推过来的药方
苏击禾始终看着那张药方,等着他慢慢看“有什么问题吗?”
这大概是尔於平生第一次被气笑?他没有回答苏击禾的问题“这方子,能不能留给我?”
苏击禾摊摊手“当然,你是他新的医生,这东西自然可以给你。只是你总得告诉我,问题出在哪吧”
尔於点头,语气有些冷,一本正经“药不对症”
苏击禾了然“好吧,看来的确是你更适合一点,治好了他,别忘了给我报喜”
这话听得尔於有些不舒服“他当然会好”
苏击禾看向他“我不是说他治不好,只是他来至宁三年,我没见过一个他对其不撒谎的。他对你还算是坦诚”
劳音一直在门口看天,这时候才进来“你对我上心,无非是觉得我的毒来自南维克。你一个至宁长大的人,对南维克那么关注干什么?”
苏击禾回避了这个话题“南维克现在闹得沸沸扬扬的,还是多亏了以前看过些南维克的书。这才不至于落入一个被动局面”
“书啊”劳音捻着茶杯盖子“南维克的书少见”
苏击禾看着尔於,答“少,但不代表没有”
劳音扫了一眼,已经拿笔更改药方的尔於,在她面前摆摆手,吸引了注意“姑娘神通广大”苏击禾收回视线,笑“再神通,也探不了您这座庙”
“你跟南维克,到底是什么关系?”
劳音轻咳一声,看尔於收了方子才问“这要看你知道多少了。南维克有个威风凛凛的宁长老,你知道不知道?”
苏击禾皮笑肉不笑“公子这是不打算,说明白了?”
劳音不说话,给宁尔於递了个眼色,尔於心领神会“我是宁长老之子,苏阁主,幸会”
“宁尔於?!”
苏击禾的声调忽然拔高,后背也明显挺立。两人对视一眼,劳音开口笑“你认得尔於啊?”
苏击禾略过他,看着宁尔於“你母亲呢?”劳音挡住她的视线,眼神变得锐利“你跟熙宁夫人有过交集?”
苏击禾面色也冷下来,毫不留情反问“我问的是他,难道,你也是宁长老之子?”
劳音倏地沉默
尔於上前来,托住他的后背,对峙“您想说什么?”见她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才又低声回复“熙宁夫人在南维克,要见她,你大可以自己去找她”
苏击禾眼睛在他们身上绕过几圈,玩笑着回应“熙宁夫人鼎鼎大名,哪里是我能见到的”
尔於也笑“母亲深居简出惯了,不喜欢这些来往,姑娘莫怪”
苏击禾看着他的神色“徐公子这是,怎么了?”尔於快速扫了一眼“哦,劳音兄将才喝了一副药……”
这话并没有说完,苏击禾就明白了差不多,被她打断了“知道了,我来的时间不短了,就不多做叨扰了”
他们送她到门前,看她鹅黄色的衣裳,在冰雪上的风中飘摇“我日日待在霜雪阁中,日后有什么需要,喊着熙宁夫人的名号冲进去。不管我在不在,都会有人帮你的”
劳音笑了笑,尔於明显一脸懵,侧耳问“劳音兄,她说的什么意思”
劳音把门彻底打开“熙宁夫人啊,好福气”
尔於忽然想起来“你今天的药还没喝?”然而劳音已经跑了,小步跑得比谁都快,尔於也不敢管他 ,只能在后面喊着,教他慢些